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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继续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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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寒之回到家里,见家中无人,环视了一圈,又放了点钱在抽屉里。
没人正好,往常夏继业会在年三十在家待一会儿,然后去附近的牌场打个通宵。
他现在赶回去还能送李格去火车站。
人走到门口,突然撞上神色匆忙,慌张的夏继业。
见夏寒之要走:“干什么去?”
夏寒之立在原地,低着头,不敢看夏继业,扣着衣角,声音很小,说:“去兼职。”
夏继业忽然变了脸色,不像刚才那么难看:“大过年的还兼什么职,老实在家过年吧!”
夏寒之心里想着李格,坚持说:“已经跟人约好了。”
夏继业微笑了下:“那你去吧!”
这笑让夏寒之有点汗毛耸立的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不适应感。
夏继业在夏寒之五岁之后就没怎么笑过,不是打骂,就是消沉,他已经快忘了夏继业笑是什么样了。
夏寒之顾不了那么多,他此刻心里都是李格。转身的瞬间,尚未想明白那种感觉来自哪里,突然脖颈上一痛,人晕倒下去。
夏寒之是被一阵铃声吵醒的。
眼皮重的像被坠了石头,视线尚处在模糊的状态,看不清人,只见一间小房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昏暗的房间亮着一盏白炽灯,极其简陋。
夏继业坐在椅子上,自上而下凝视手机。
夏寒之扭动脖子,一阵痛感来袭,让他清醒了不少。
动静惊扰了夏继业。
“李格”夏继业念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转眼问夏寒之:“是谁啊?”
李格。
是李格在给他打电话。
他要去找李格的。
夏寒之想要回手机,却发现自己现在被绑着。
铃声戛然而止。
“这么会儿时间已经打了十几通电话。”夏继业说:“这个人挺关心你的啊!”
夏寒之想说把手机还给他,但话到嘴边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声音。
“这是你朋友吗?”夏继业说。
夏寒之本能的摇头。他最怕的事,就是李格跟他身后的那些人和事牵扯上。
“不是吗?”夏继业像是不相信似的:“那为什么这么着急找你?”
“给他打电话,问他借钱。”夏继业来到夏寒之旁边蹲下来,眼神带着寒意,像是黑夜里的胀鬼,阴森、恐怖。
夏寒之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他被夏继业打晕了,带到了他不熟悉的地方,现在夏继业让他给李格打电话问他借钱。
那就说明夏继业现在很缺钱,他为什么会缺钱?
但是他不能跟李格借钱。
所以在听到夏继业的话之后,他反应很激烈,嘴里呜呜的嚷嚷着,拒绝夏继业的要求。
这种情况下,夏继业不能让他打电话,一打就会暴露。
正巧手机又响了。
夏继业被夏寒之的这种拒绝激怒,他把这种愤怒、不甘到顶的情绪全部发泄在夏寒之身上。
夏寒之因为手被绑着,只能双手举起,本能的护住头。
“你不是不想打吗?”夏继业恶狠狠的说:“那就永远别打。”
他把手机后壳打开,取出里面的电话卡,扔在地上,踩在脚下恶狠狠的研磨。
夏寒之想要阻止,却被身上的伤疼的无力阻止。
夏继业把手机揣兜里,离开了,走了把门反锁。
夏寒之在最初的疼痛过去之后,慢慢坐了起来,靠在墙边。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不知道夏继业为什么把他弄到这里来。
对了,他缺钱!但是夏寒之想不明白夏继业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缺钱。
不知道李格现在怎么样了!
他那么着急的打电话,一定很担心!
夏寒之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起来,扒着这件房子唯一的窗户往外看。
他要赶紧确认自己现在在哪儿,他要离开这里。
李格还在等他。
入目漫无边际的麦田,被大雪覆盖,零星的几座房子,吞没在黑暗里,若隐若现,每家之间隔的又很远,夏寒之根本叫不到人。
那一刻他心坠入到了湖底。
他该怎么离开这里,李格找不到他该多担心。
夏寒之之后的时间没有再去招惹夏继业,尽量把自己当成透明人,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不知道夏继业现在在干嘛,但是每天见他回来会弄一身的泥土,尤其脚上。
每天只有两顿饭,后来的几天夏继业既不理夏寒之,也不打他,他们都在尽量忽视彼此。
那是一个晚上,因为夏寒之最近的顺从,没有让夏继业发怒,所以在夏寒之悄悄弄断捆着他手的绳子之后,夏继业看到了也没发怒。
夏寒之每天数着日子,这已经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二十五天。李格已经二十五天没有他的消息,他要赶紧逃出去,他要去找李格。
那天,夏继业像是格外的累,回来往床上一躺,闷头就睡,也不知道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房门虽然关上但是没有上锁。
可能是这段时间夏寒之的顺从,让他放松警惕。
夏寒之耐心的等了会儿,确认夏继业睡沉了,偷偷打开门。
外面一片漆黑,冰凉落在额间,正下着鹅毛大雪,天黑路滑,极其难走。
泥泞的小路上空无一人,呼啸的寒风刺骨,隔着厚厚的衣服往人骨头里面钻。
夏寒之摸着手腕上的珠串,祈祷神佛能保佑他。保佑他能逃离这里,保佑他能快点回到李格身边。
竭力的跑,拼命的呼吸,也供不上他对氧气的消耗。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这次没有跑掉……
如果没有跑掉,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刚愿意抬头看路。
他刚决定跟李格一起努力,一起面向未来。
他刚知道被爱是什么滋味。
他不想。
不想失去。
雪水混着泥土,深一脚浅一脚,极其耗费体力,身后是无尽的黑暗,身前也是无尽的黑暗,但他知道方向在哪儿,他不会迷路。
夏寒之脚下一滑,“砰”摔到在地。
突然黑暗中一只手攥住他的衣领,仿佛要把他重新拉回黑暗。
夏寒之拼命挣扎,企图再次逃跑。
“你想跑到哪里去?”夏继业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上来的,拽着夏寒之已经长了的头发,恶狠狠的说:“啊?”
“我问你想跑哪儿去?”夏继业再次被激怒。
这次夏寒之没有再逆来顺受,他想要掰开夏继业的手,激烈反抗,在泥地里跟夏继业撕扯。
他要离开这里,他要离开这个人,这个变态。
有人在等他,有人在那个家里等着他。
“放开我!”夏寒之一脚踹上夏继业,夏继业被踹的向后一倒,夏寒之没能挣脱,像是临近绝境的困兽,从来不曾这样,拼命嘶吼:“我要走!让我走!让我走!”
“放开你?”
夏寒之好不容易挣脱夏继业转身要走,被夏继业一把拽回来摁在身下:“谁放过我啊!”
“谁他妈放过我?”
夏继业在黑夜里嘶吼着,他在问夏寒之,又不像是在问夏寒之。
“你跟你那个该死的妈一样,我对她不好吗?啊?我连你都接受了,我把你当亲儿子啊!他妈的怎么对我的?”
夏寒之不想听他说这些,他只想离开这里。
“你想离开?”夏继业冷笑:“你哪都不能去,你就只能跟着我一起受着,我过成什么样,你就过成什么样!这是你们欠我的!是你们欠我的!”
“不是!”夏寒之终于吼了出来:“我不欠你,我也不欠她,我不欠你们任何人!”
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他是他,他不是谁的生命的延续,他只是他自己,他有重新选择的权利。
“不是?”夏继业嘲讽道:“不是吗?她连累我变成笑话,你的好朋友,因为找你出车祸了,你们都是灾星,流着相同的血,谁靠近你们谁就倒霉,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原本生活不好吗?我有工作,有房子,那个贱女人嫌贫爱富,见着个男人看上她就跟人走了,我对她那么好,我对她那么好啊!”
夏寒之在听到夏继业说李格出车祸,突然浑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一样,瞬间被夏继业按住,困住双手。
他不反抗了。
夏继业说的有一点是对的,他生来就背负罪恶,他是耻辱的象征,他就是灾星,如果没有他,那个女人不会嫁给夏继业,就算是嫁给他,他们会生下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就是灾星。
他不知道李格受伤是真是假,但是他不能忍受李格因他而受伤害,现在可能没有,以后呢?
逃过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
夏继业会像讨债的恶鬼一样追着他,他摆脱不了的。
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光靠学习真的可以填补上吗?
那些被忽略的问题,以及他会给李格带来的伤害,让他动摇了。
夏寒之再次被抓回这间房子里,他不动不吃不喝,就那么坐在地上,也没有人说话,他再次回到了漫无边际,没有方向的黑暗中。
之前他还低着头不论方向的向前走,这次他坐在原地,只有手心一颗星星散发着微弱光芒贴着心窝陪着他。
这次神佛没有保佑他。
他早就知道没有神佛会保佑他。
他的神只有一个人而已。
可他不能让自己伤害到他的神。
那些出生就拴着他的枷锁,他试过,他顶不破,逃不过,他低头走了很久很久,他期待过有人能发现他,拯救他。
在那个夜晚,只需一眼,夏寒之就知道自己沦陷了,他那么好,那是他放在心窝上的人啊!
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想要,可只要一想到他的存在会给李格带来伤害,谩骂,指责,他不敢想象李格面对这些的场景。
他也舍不得!
如果我只能给你带来伤害,那我宁愿再也不出现在你眼前!
从那之后,夏寒之彻底不反抗了。夏继业见他颓废的像个死人一样,也不关着他,开始带他出去。
原来夏继业在农村找了一个帮人干农活的工作,这里很偏,但夏寒之知道离他们的家不远,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太阳东升西落,由冷变暖,夏寒之已经不再计算时间,只是手腕上的珠子被摩挲的透亮。
夏继业见夏寒之手上戴着什么,像宝贝似的攥在手里,每天睡觉都要攥在手里。
夏继业一把抓住夏寒之的手,要去夺他的手串,夏寒之双手并用,死命护着那串珠子。
他只剩这串珠子了!
他只剩这个了!
夏寒之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饱饭,根本不是夏继业的对手。
“拿来吧你!”夏继业生生掰开夏寒之的手,将手串强了过来。
夏寒之还想再抢,被夏继业一脚踹倒在地,额头撞到墙壁,脑袋一阵眩晕,有点懵,他无暇顾及,还想去抢。
这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夏继业很缺钱,他们来到这里除了能维持生命的食物,在没有别的东西。
夏继业把珠串拿到手里,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复观摩,怕错过一点有用的信息。
最终确定,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面露失望:“我当什么宝贝,一串破木头宝贝成这样!”
说着随手一扔,像扔个垃圾一样。
夏继业出去了,再次从外面把门反锁,夏寒之蜷缩在地上,一点点蠕动,眩晕尚没有消失,摸了几次才摸到那串珠子。
拾起来放在衣服最里层,贴着心脏,仔细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