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桑尤

11、等我？

　　时光飞逝。
　　一晃就过了半个月。

　　自从上次的事后，顾鸿对萧惊的态度变了些。
　　不过他还是在暗戳戳想办法让萧惊主动提换座位的事。

　　英语课上，顾鸿手上转着笔，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老师在黑板上板书。
　　身旁的萧惊在认真听课，骨节分明的手掌放在桌面左侧的一叠卷子上。

　　冷白的指尖微微蜷缩，刚好过了两张桌子的分界线。
　　顾鸿偏头扫了一眼，指间旋转的笔杆停住，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他的面上还是那一副散漫放纵的样子，长腿交叠伸上前，正好落在施泠的椅子底下。
　　顾鸿往旁边瞥了眼，手指攥着笔缓缓往旁边移动，唇角的笑意加深。

　　萧惊本来正聚精会神的听课，忽然，他觉得自己的手背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他整个人被吓得抖了下，手指下意识地收回。

　　萧惊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背上多了个黑色的小点。
　　那墨迹正好点在萧惊手背微微凸起的青筋上，瞧着就像那个地方凭空长出了个小痣似的，衬得那只手更为冷白修长，格外吸引人。

　　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冷着脸看向顾鸿：
　　“认真听课。”

　　顾鸿奸计得逞，整个人高兴得很，险些笑出声来，却又不敢让英语老师发现，只得拼命压着嘴角。
　　他手上转着笔，食指处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被顾鸿扯了创可贴，露出泛粉的伤痕。

　　不知是不是顾鸿的错觉，他感觉萧惊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无奈。
　　哈哈哈哈，他就喜欢这死装哥看不惯他又干不掉的样子！

　　施泠坐在前面，脊背挺直。
　　顾鸿埋着头，把自己藏在她的身后，手指扒拉着眼皮，对着萧惊做了个鬼脸，丝毫没发觉讲台上射过来的死亡视线。

　　英语老师把手上的课本往讲台上一丢，就这么看着顾鸿对萧惊做鬼脸，面色黑沉。
　　班上同学正听得起劲，突然发觉老师面色不对，就顺着她的目光往后方看去。

　　施泠偏瘦小的身板根本就遮不住顾鸿，只见顾鸿探了半张脸出来，对着萧惊做鬼脸，唇边笑容咧得都快要到耳朵根了。

　　顾鸿本来还在低头招惹萧惊，突然发觉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
　　他抬头看了眼，发现周围的同学都在憋笑。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

　　“噗——”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教室里稀稀拉拉传出许多笑声，甚至有人憋不住笑喷了，低头埋在桌子上，笑得肩膀耸动。

　　顾鸿的脸瞬间红透，滚烫的热意从侧脸蔓延至耳根。
　　他偏头看向萧惊，咬牙切齿道：“老师看到了，你怎么不提醒我下！”

　　萧惊瞥了他一眼，淡淡回道：
　　“我提醒了。我说了叫你认真听课的。”

　　顾鸿：……
　　他跟这死装哥莫非真是天生磁场不合？

　　“顾鸿，你给我站起来！”
　　英语老师黑着脸吼他，顾鸿吓得浑身一激灵，“蹭”地一下站起身来。

　　顾鸿之前军训时的肌肉记忆被这一吼唤醒了，双脚一蹬，直接站成了军姿：“到！”

　　教室里的笑声更大了。
　　英语老师不知是被气笑了还是怎么的，也背过身去，低头笑得颤抖不止。

　　顾鸿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要熟了。
　　他耳根通红，低头死死盯着地上瓷砖的缝隙，恨不得直接钻进去。

　　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这么尴尬。

　　顾鸿又偏头狠狠瞪了眼萧惊，却毫无威慑力。
　　都怪你这个死装哥！

　　萧惊看着顾鸿，呼吸停了下，默默地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忽地响起。
　　待班上的笑声停歇，英语老师转过身来，把教本抱在手上。

　　“下课。顾鸿来办公室一趟。”

　　顾鸿听见这句话，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等进了办公室，除了要挨英语老师一顿骂，王均和老陈那边估计也少不了……

　　天要亡他！！

　　顾鸿把下节课要用的书拿出来，一脸生无可恋地跟着英语老师出了教室。

　　班上的同学又谈笑了会儿顾鸿，随即就开始忙着自己的事。
　　有的在做作业，有的在讨论上课时候没跟上的地方，还有人在卷子山里忙忙碌碌寻宝藏：

　　“我靠，我的数学卷子呢？！是不是你小子给我藏起来了？”
　　“放屁，我拿你卷子干什么？”
　　“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翻一下。”
　　“来来来，翻不到怎么办？”
　　“翻不到那我就给你个真诚的道歉呗。”
　　“……去你的。”

　　教室里的声音有些大，萧惊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
　　苏子清正跟施泠笑着说些什么，瞧见萧惊站起来了，一时惊奇：
　　“呦，你终于舍得从座位上站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待在上头修仙呢。”

　　“去哪儿啊？把我也带上！”
　　苏子清扯了下萧惊的袖子，大大咧咧地问他。

　　萧惊偏头瞥了他一眼，把自己的袖子扯出来，还用手拍了两下：
　　“上厕所。”

　　萧惊说完就开始往教室外面走。
　　苏子清起身靠在窗框上，看着萧惊径直走过厕所，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啧啧啧……”
　　苏子清摇了摇头，笑着吐槽道：“真是有了新朋友就忘了旧朋友。没良心的东西，见色忘义。”

　　施泠往旁边瞥了眼，就看见苏子清站在阳光下，浅棕色的头发在微风中轻晃。
　　她往后靠了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轻声问道：
　　“你在干嘛？”

　　“没什么。”
　　苏子清坐下来，偏头看她笑道：“突然想到了个有趣的事情。”

　　施泠看了他一眼，了然地笑了下。
　　“确实挺有趣的。”

　　这边，顾鸿站在办公室中央，正接受着英语老师和王均几人的联合“审问”。

　　英语老师何瑜放下课本，坐在椅子上教训他：
　　“我知道你成绩好，不用听课也会，但你不听不代表你能打扰别个认真听课的……”

　　王均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抬眼看着顾鸿，好像能看透他心里的所有想法，声音冷沉：“我劝你绝了换座位的心思。别去打扰别个萧惊学习，人家刚转学过来，你能不听，但人家还要补进度！”

　　陈富站在一旁，作壁上观。
　　见着顾鸿一言不发，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补了一句：“你娃儿上课又不认真听讲？过两天可就是月考了，你当心被施泠超过去咯！这可是你上高中以来的第一次考试，要是丢了保持这么久的年级第一，那可丢脸得很呦。”

　　顾鸿点了下头，低头没说一句话。
　　照他以往的经验来说，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搭话，不然会被教训更久。

　　他避着他们悄悄打了个哈欠，眼尾沁出泪花。
　　好困……怎么还不说完……

　　几个人又围着他说了好久。
　　旁边待着看热闹的别班老师笑了下，赶忙拦住说得红了脸的王均：“好了好了，说了这么多也够了，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可别把时间耽误了。”

　　几人对视一眼，又看了下顾鸿。
　　瞧见他低头垂眼，眼尾泛红，乍一看倒还真像一副认真反思的样子。

　　王均拿起保温杯又喝了一口茶，率先摆了摆手：
　　“好了，等会儿是物理课，快回教室去。”
　　“好好听课，不听课也不要影响别个其他人。这次月考要是考砸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好。”
　　顾鸿揉了揉眼睛，转身离开办公室，还贴心地把办公室的门轻轻关好。

　　他抬头往前走去，看见拐角处有个熟悉的人影。
　　萧惊站在楼梯和办公室交界的拐角，整个人隐在阴影里。银框眼镜把他清俊的眉眼遮住大半，额前碎发在微风中摇曳，漆黑的瞳仁看过来时映着阳光，恍然一瞧，像折翼的天使般英气逼人。

　　不愧是从转学第一天开始就引来全年级学生关注的“神颜”转学生。
　　刚开始时，每节课下课的时候都会有女生蹲在窗户边偷看萧惊做题的样子，后面就连男生都来了不少。直到前几天被教导主任瞧见，抓住几个人教育了好一通，这才收敛了些。

　　就连顾鸿有的时候也会嫉妒这个家伙。
　　这死装哥长得这么好看干什么？！

　　萧惊抬眼看着顾鸿，目光扫过他微红的眼尾，眉心皱了下：
　　“哭了？”

　　“打了个哈欠而已。”
　　顾鸿说着，又伸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等他恢复如常，几滴泪珠顺着他的眼尾滑落，乍一看就跟哭了似的。
　　顾鸿面无表情地看着萧惊，无语地撇了下嘴：“再说了，就算我哭了，关你什么事？”

　　“你站这儿干什么？不会是专门在这等着准备嘲笑我吧。”
　　萧惊听见他的话，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却是冷冷回道：“上厕所刚好经过而已。别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顾鸿简直被这人气到了，立即反驳道：“放屁，你去上厕所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这边凉快，我想吹吹风不行么？”
　　萧惊双手插兜，靠在墙边看着顾鸿。一阵穿堂风来得十分及时，正巧吹起他的发丝，露出整张清隽的面容。

　　顾鸿校服敞开着，冷风顺着他的衣摆下端灌进去，他不禁打了个寒蝉。
　　他伸手把拉链拉到最高处，冷哼了声，随即就转过身去：“行行行，你爱怎么样怎么样。谁稀得管你。”

　　萧惊看着顾鸿的背影，往前走了两步，整个人被阳光笼罩。
　　他轻笑了一声，似是自嘲般地呢喃：

　　“没良心的家伙。”
　　“说忘就忘。竟然真的把哥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