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先爱我 [水仙 ]》放舟摸酒

2、第2章

　　07
　　程嘉和大多亲戚都不熟，他问过周围一圈同学朋友，身边人回忆得轻松，言辞确凿又云雾重重。

　　“你小子金屋藏娇藏得可太好了，我们都没见过。”
　　“程总有一套的。”
　　“经常我爱人什么什么，我爱人怎么样，我要吐了。”

　　“……”

　　程嘉溃败之际，忍不住美滋滋地想。
　　虽然他失忆了，他是个宠老婆的好男人嘛。

　　08
　　可生来不被爱的人，也会真心爱一个人吗。

　　09
　　临近过年，父母出去买菜，程嘉留家打扫。
　　杆子扫过天花板，灰扑扑的尘埃抖落，程嘉在父母房间的衣柜上，发现一个上锁的箱子。

　　锁是那种很老式的锁。
　　蛮力一拉就能打开。

　　既然放那么高，说明他们不想让别人看到。
　　这是父母的隐私。

　　父母也有父母的秘密。

　　程嘉踩在楼梯上不去看，拿着鸡毛掸子掸去灰尘。
　　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打开它。
　　打开它。
　　里面有他追寻的答案。

　　不打开，会后悔的。
　　这、是他的箱子。

　　程嘉从来都是直觉至上的人。
　　直觉帮他绕开荆棘道，也推开很多身边人。

　　窗外，汽车轮胎的滚辙声过。

　　程嘉心一惊，他爸妈回来了。
　　程嘉拿起里面的东西，溜回房间。

　　关上门，心跳声如擂。
　　惊魂不定地看着薄薄的一摞册子。

　　这是他的日记本。

　　哦，是了。
　　他从前是喜欢写日记的。
　　许多个无人可诉的白昼黑夜，日记本是他的另一个朋友。

　　程嘉随便翻过一页。

　　【我好想你，亲爱的。我好想抱抱你，可是我做不到。】

　　【宝贝，不要哭呀。你是最棒的。你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大人，我保证。他们不懂你的毕业设计是他们不懂，我们程嘉嘉是最棒的。】

　　【程嘉嘉，快睡吧，别苛责自己。】

　　……

　　程嘉搓了搓皮肤。
　　恋爱中的他这般粘腻吗。

　　可为什么要用两种不同颜色的笔来写。
　　为了日后翻阅看上去美观？

　　程嘉翻动。
　　有的页数鼓囊/囊的，其间夹杂着许多照片，这能不鼓吗。

　　程嘉笑，从中抽出照片。

　　大多数都是单人照。
　　照片里，程嘉没有选择站在景色中心，而是偏左位。

　　以美术生的眼光来说，这样的构图是不完美的。

　　不过，程嘉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他是社恐，c位什么不适合他。

　　有寸头时期的，也有卷毛长刘海时期的，后者较少，零星一两张。
　　搞笑夸张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在拍摄者面前非常轻松。

　　程嘉暗暗想，大概这个拍摄者就是他的爱人吧。

　　真的难以置信。
　　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人面前，情绪外放如此明显。

　　可为什么会没有合照呢。

　　他的爱人，好神秘的。
　　把他脸上的面具，都扯掉了。

　　10
　　既然日记本是他的东西，他有处理的权利，程嘉没必要躲躲藏藏。
　　也许是他失忆了，父母替他把东西收起来而已。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继程嘉在自己房间的墙壁上发现两个洞孔后，他把日记本里的照片放到明面。
　　他找来一根麻绳，穿过洞孔打结，别针夹起照片挂在绳子上。

　　程母过来送水果，笑容僵住：“乖宝，你不觉得瘆得慌吗，这么多张脸？”

　　“说什么呢妈？这都是我。”程嘉叉起一块菠萝片送入嘴里，下意识反驳，“脸长出来就是用来看的，挂出来我可以欣赏自己俊美无双的面容，没准刺激刺激，记忆都回来了。”

　　11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程嘉以为父母装几天相亲相爱就装不下去，回归本位，然而两人铁了心对他好，像是要弥补他缺失的童年。
　　上了桌，程嘉碗里没有一刻是空落的。

　　“我其实谈过恋爱对吧，”饭桌上，程嘉搁下筷子，问道。

　　“没有的事。”程父程母相看，眼神躲闪。

　　可程嘉的眼神过于锐利，程母率先遭不住：“老头，要不要告诉……”
　　“……嗯。”程父点头。

　　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程嘉眉头一紧。

　　“你们分手了，在几年前，她提的。”程母说，“她有她的苦衷，你不要怪她。”

　　程嘉给母亲倒了一杯水：“您可以慢慢说，我想听。”

　　“我们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程母喝下一口水压惊，“几年前她身体查出癌症，不想拖累你选择离开，她提出分手，你不同意，那时你……苦苦挽留，不惜与家里决裂。”

　　苦苦挽留？

　　他想象不出来。
　　零星模糊的歇斯底里片段在程嘉脑海里徘徊，记忆却提示这存在。

　　“前不久她回来找过你一次，正好遇上我和你妈。她告诉我们她病治好了，却从我们口中得知你失忆，不愿再叨扰你。”说着说着，程父眼眶微红。

　　“佳佳是个非常好的女孩。”

　　“妈，我想见见她。”

　　12
　　照片里，单人照不再是单人照。
　　男孩和女孩笑得灿烂，一起搞怪无厘头。

　　程嘉捏着从程母手中拿到的照片，关于为什么留了一个位子得到解释。
　　程母怕他触景生情，收起那些合照。

　　他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微抿一口。
　　六年光阴，他依旧没有习惯美式的苦味。

　　“哈喽，程嘉。”白裙子的短发女孩停在桌前，个子很高。

　　女孩有一头乌黑的短发波浪卷，刘海很长，遮住眼睛。
　　皮肤粉白色，精致的像洋娃娃。

　　不可质疑，这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孩。
　　这就是他心爱的人吗。

　　可他、为什么没有丝毫心动的感觉？

　　程嘉掩住异样：“你好。”
　　“程嘉嘉。”

　　程嘉的心跳了一下。
　　“能再叫一声吗？”

　　“程嘉嘉，你越来越幼稚了。”女孩笑，说着往咖啡里加了糖包。

　　程嘉也笑了。
　　苦涩的咖啡在一刹那变得甜甜的，甜的发慌。
　　绝不单单因为加了糖。

　　“是我。”
　　记忆中，有个人是这样叫他的。

　　13
　　程嘉想。
　　他从前应该很爱她。
　　连头发都要卷的一模一样，搞个情侣款。

　　14
　　女孩和程嘉聊了很多。
　　女孩说，当初他们分手的原因其实不只是因为她生病，同时，她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淡了，似乎再也找不到刚认识时的心动。

　　“毕竟，所有浓烈的感情都要回归平淡的嘛。”佳佳活得通透，“当爱情不在，彼此就要包容、相互理解才能走下去。”

　　“很难相信，失忆前我会喜欢你。”
　　佳佳：“哦，你从前问过这样的问题。”

　　“是吗，好像是这样。”程嘉平静地阐述事实，“太过耀眼阳光的人，会让我觉得我不配，我似乎天生就丧失爱人的能力。”

　　“哈哈，程嘉嘉！你又缩进你的龟壳里了。”佳佳吐槽。

　　“我们要不要试试重新开始？”
　　“好啊。”

　　程嘉和女孩回到关系的伊始。

　　一个月后，他们牵手。
　　两个月后，他带女孩见了兄弟们。

　　已经成家的兄弟们不忘调侃。

　　“终于见到活的嫂子了啊。”
　　“这就是我们小程总心尖上的人啊，今个算是见到了！！”
　　“99！！你们好配！”

　　程嘉笑着接受。
　　尽管他的内心很平静。
　　但女孩说的没错，时间太长了，他只是忘了他们之间如何爱。

　　他会一点点找回的。

　　15
　　对的，佳佳就是他的爱人。
　　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陪他做这些事情。

　　16
　　“嘿，你要不要把头发剪掉，我还是喜欢你从前的发型。”佳佳说，“毕竟，我可是对你的寸头一见钟情。"

　　面对这种小事，作为百依百顺的好男友，程嘉理应要答应的，可内心却有个声音横冲直撞告诉他，不行，不可以。

　　上一次，是在他打开那个箱子的时候。

　　“抱歉，佳佳，我还是更喜欢卷毛。”程嘉把中指放到唇瓣，脑袋轻摇。他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而且，我们这也算情侣款呢。”

　　佳佳微微耸肩，脸色骤然不悦。
　　“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提包离开。

　　程嘉意识到女友生气又不明缘由，神情有些无措，适逢门外传来激烈争吵，一个推着小车的小男孩被保安驱赶。

　　“求求了，让我进去卖花吧，保安叔叔。”

　　想到佳佳难看的脸色，程嘉走过去买下男孩手中所有的花。他抱起花束，脚步停在卫生间的拐角。

　　“没办法，他不肯。”
　　“你说的，钱分毫不差打到我的账上。”
　　“你知道的，扮演一个没见过的人，很累的。我牺牲了我的长发怎么算，短发烫得像大妈，太土了。”

　　佳佳挂断电话，补了个口红，提着包出去，扑鼻的花香钻入鼻腔，她脚步一顿，一个清瘦的身躯拦在门口，刘海半遮的双瞳里无惊无波。

　　“你好，能再说一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