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凋谢的通草花》星河里隐居

1、第1章 辞职归乡

　　“哗啦”一声，气愤的老总大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地狠狠地砸向沈冬的身体，那计算器落在地上，后背的电池和盖板都蹦了出来。
　　整个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无视众人的注视，沈冬弯腰将地面的本子、签字笔和计算器仔细都捡起来，整齐地放在了老总的面前。
　　沈冬再次拿出自己写好的采购申请单，递到他的面前说道：“老总，麻烦您帮忙签个字，我好尽快安排采购正确的出货标签回来。”
　　老总接过申请单，一边签字一边生气地回道：“沈冬，等这批货出了之后，我再跟你算账。重新采购和包装部返工的费用全部从你的工资里面扣除！”
　　沈冬拿回申请单，说道：“谢谢老总，我先去安排工作，不打扰你开会了。”说完，沈冬转身出去，将会议室的大门轻轻关上。
　　拿到申请单的沈冬，来到采购经理的面前，说道：“魏经理，老总已经签字了，麻烦加急安排一下。尽量不要影响今晚出货，谢谢你！”
　　回到自己的工位，微信的对话框还在频繁闪烁，沈冬没有理会。她拿出文件夹里的辞职申请书，认认真真地将信息填写好。
　　等开完会回来的业务部经理，沈冬将辞职书递上去，说道：“老大，麻烦你帮我签一下字。”业务经理看完之后，说道：“沈冬……”
　　话还未说完，听到大群里财务经理发布了一条通告：沈冬，因为工作严重失职，罚款400元，从本月工资中扣除。业务经理迟疑了一下，拿起笔在辞职书上签了字。
　　来到人事部递交，人事部经理吓了一跳，连忙劝道：“沈冬，你别冲动。你在我们公司干了这么多年，大家都说你的工作非常认真负责。”
　　沈冬面无表情地回道：“谢谢你。我已经考虑清楚了。麻烦安排重新招人，交接我的岗位吧！”人事部经理只好说道：“沈冬，你知道公司的规定，你的辞职书还需要老总本人的签字。”
　　沈冬将辞职书收了起来，说道：“谢谢提醒，等我签好字，再拿来。”
　　回到工位，业务经理过来说道：“沈冬，我刚查了你这个客户的邮件，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标签本来就是从他们的系统直接导出来，是他们自己的失误。而且反馈的时间太晚了，今天下午都要出货，上午才发邮件过来要求更新资料。”
　　沈冬回道：“谢谢老大，但老总不会听我解释。何况财务的处罚通告都出来了，也不可能再撤回。”
　　业务经理无语道：“你这个客户也真是一绝。老总正在开会，他一遍遍电话打进来。老总本来就因为生产的事情发脾气，电话外放的声音我们都听到了。那客户还倒打一耙，说你不处理！”
　　沈冬解释道：“收到客户的要求，我就让采购帮忙下单先印刷。但即使我说自己垫钱，采购部都不同意，她们一定要老总的签字。所以我一直等在会议室的门口，只是老总并没给我解释的机会。”
　　然而，当天下午又出了一件大事。因为客户要求的品质高，仓库验收之后直接拒收。但此批货值大，如何处理非常棘手。于是沈冬请示之后，马上召开了品质异常会议。
　　沈冬把客户反馈的问题都投屏播放了出来，生产和质检部门都纷纷给出自己的返修意见。然而不管是哪一个方案，都要花费不少的人力和物力。
　　老总一拍桌子，指着沈冬的鼻子大骂道：“沈冬，你作为业务员，这么大的品质问题你都看不到吗？你一天上班到底都在干些什么？罚款，翻倍罚，我就不信罚不死你！来个人去把财务喊来，马上开单罚800元！”
　　沈冬把一直揣在衣兜里的辞职书，递上去说道：“老总，我无法胜任这个岗位。请求辞职，麻烦您帮忙签个字。”老总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还怕你威胁？别以为你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就有多重要！”
　　说完，老总大笔一挥，将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沈冬生怕老总反悔，连忙将辞职书收了回来，向老总鞠躬道：“多谢老总。”
　　罚款800元的通告很快就在群里发了出来，把业务经理气得从工位上跳了起来。她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产品的品质也归我们业务部管了！沈冬，你等着，我这就去找老总理论。”
　　沈冬连忙拉住她，笑道：“老大，谢谢你！罚就罚了，我不在意。”说完，沈冬把抱着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工位上，将签好字的辞职申请单拍照保存，又细心地复印了一份。
　　业务经理拿过来一看，惊讶道：“你的辞职书，老总居然会同意签字？”沈冬将复印件叠好，放入自己的背包里，回道：“是的，我现在就去人事部交资料。”
　　交完资料之后，沈冬开始认真地整理交接资料。即使准备离职了，沈冬对工作也没有敷衍。在这一个月里，人事多次来找沈冬谈心，想让沈冬撤回辞职申请，但都被她拒绝了。
　　因为公司并没有安排人来交接，沈冬到了月底最后一天，就把自己的交接文件都跟业务经理说了一遍。吃过中饭，沈冬到仓库拿了一个纸箱，将自己的私人物品都装好。
　　下午5：00，沈冬给老总发了最后一条微信：今天是我在岗的最后一天，感谢老总多年的栽培。老总也难得和颜悦色地回了一句：沈冬，也感谢你多年以来对公司的奉献。
　　回到家之后，沈冬坐在电脑椅子上，仔细地删除着工作群。几百个微信群，删了整整1个多小时。
　　将闹钟全部关闭之后，最后将手机调整成了静音。放下手机，如释重负的沈冬，在椅子上安静地躺了一会儿。
　　烧水，泡面，洗漱，睡觉。这一觉直接从晚上7点睡到了早上7点！沈冬觉得从未有如此轻松过。
　　她环视着四周，昏暗的出租屋，让她觉得压抑，搬家的念头悄然升了起来。
　　起床洗漱之后，沈冬把手机里各大银行APP都打开。加上微信和支付宝的余额，一共有39万多元。还有一个月的工资未到账，全部现金有40万元。沈冬原本打算攒积100万元才退休的计划，被迫中断了。
　　但沈冬实在是不想再等了！随即决定将35万元存成定期，5万元取现2万元现金放在家里，剩下3万元就放银行卡里，方便随时取用。
　　做好计划的沈冬，把身份证和银行卡都放到背包里。走出清冷的小巷子，阳光暖烘烘地照在身上，人群熙熙攘攘。沈冬伸出手接住阳光，第一次觉得活着真好！
　　银行的事情办完之后，沈冬决定回老家一趟。清晨，沈冬来到杂货铺子，买了一些纸钱和金元宝等祭祀用品。老家比较偏远，沈冬辗转了高铁、客车、公交车、面包车，四趟车才到。
　　记忆里热闹的农村，此刻显得异常安静而衰败。走了许久，才遇过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沈冬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想起这户人家的儿子早年夭折，三个女儿都外嫁了。
　　沈冬主动走了过去打招呼：“爷爷，奶奶好！”两人都显得有些惊讶，但奶奶很快就认出来了沈冬，回应道：“冬丫头，你怎么有空回老家来了？”
　　沈冬笑着回应：“我想奶奶了，就回来看看。”爷爷也很热情地邀请沈冬进屋喝茶，沈冬婉拒道：“谢谢爷爷，我想先上山去祭祀。”告别两人，沈冬往老屋对面的山上走去。
　　田里的油菜都结了饱满的籽，长势旺盛。因为怕倒伏，四周都插着木条，绕捆着麻绳。沈冬路过时，那伸出的油菜枝条有力地划过她的胳膊和腿。
　　许多年没来了，只觉得四周的树木都变得异常高大，密密麻麻地遮盖了整个天空。沈冬小心地爬上陡峭的山坡，想起小时候，奶奶走在前面。一手提着祭祀用品，一手伸出来将自己一次次拉上来的情形。
　　来到奶奶的墓前，那微微隆起的黄土坟包上面长满了杂草，插着已经褪色的塑料花朵。沈冬放下手中的东西，徒手将这些杂草和破败的塑料花都拔了去。
　　至于旁边其他的墓地，因为也都没有墓碑。沈冬早已经记不得哪个是爷爷的墓，哪个是太爷爷太奶奶的墓。虽然沈冬从小就没见过他们，但还是动手帮忙清理了一遍。
　　因为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总是将这里的墓地打理地干净整洁。沈冬想着奶奶看见这么凌乱，一定会不开心。清理完，沈冬拿出纸钱学着奶奶的样子堆成小宝塔的样子，再将金元宝丢在宝塔中间。
　　待点燃纸钱，沈冬又拆开一包香点燃。跪在奶奶的坟前拜了三拜，然后将三支香插在奶奶的坟头。剩余的香，便分给了旁边的墓地。
　　纸钱宝塔很快燃了起来，沈冬并没有像奶奶往常一样祈求祖宗的保佑。而是在心里想着：奶奶，好久没来见你了。不知道你是否已经投胎转世？如果真的有来世，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托生。
　　沈冬盯着所有的纸钱都烧完，望着渐渐消散的青烟，拍了拍手。转身准备下山时，看到一丛茂盛的大树叶拥挤在一起，沈冬只觉得这个植物特别眼熟。
　　沈冬上前扒开树叶，折下一根树茎，仔细查看。随即从地上捡起一根硬一点的枝条，用力一戳。见软白的内芯出来，沈冬确认这就是通脱木。
　　想起自己大学的时候，选修的非遗通草花课程。看着眼前一大片通脱木，沈冬不由地笑了，看来有打发时间的事情可以干了。
　　下山之后，沈冬去了奶奶的院子。她费劲地打开生锈的大锁，里面一片荒凉，也不知道多少年已经没有住人了。偶然听亲戚说起过，因为国家的脱贫政策，守在老宅的小叔叔举家搬去了安置房。
　　摸着厨房窗外的红砖上，自己用粉笔写着的“奶奶”这两个稚嫩笔迹的字，沈冬不由地觉得好笑。
　　奶奶，你看，你曾经最宠爱的小儿子，也离开了老屋。当初你掏心掏肺为他娶亲带孩子，却因为他偏帮自己小婶婶，活活把你气得喝农药自杀，值得吗？
　　奶奶，你看，你养了那么多的儿子，有什么用？就因为还有叔叔没生到儿子，他们连个墓碑都不愿意立！
　　爷爷早逝，你辛苦了一辈子，带大了儿子女儿们，又帮忙带大了孙子孙女们，最终又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