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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蓝田日暖玉生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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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瓶中世界号很快便坠机了,这个很快指的是几秒后,好吧,其实没有坠机这么严重,但也差不多了,他们被截停了,被几十艘小型战舰直直撞上,
按理说,这不知好歹的战舰群理应被空间直接挤爆,然而它们同样是跃迁而来,以熄灭一颗红矮星为代价,截停了瓶中世界号及其上的红衣帝王,
刚刚才喊完推进五的池步遥被一阵剧烈的晃动又带回到了他的王座之上,红光在闪烁,无数条显示着警告字样的投影不断弹出,
“怎么回事,大臣!”
胖臣欲哭无泪,“陛下,我们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被那伙叛军反剿了!”
“什么?”池步遥震惊地向此刻顶在王座之上透明舰板的一艘灰金战舰,再次挑了一个四不像的挑眉,
灰金战舰伸出一个吸盘状的物体紧紧扣在透明外壳上,一道激光垂直入射,直透入地上的红毯,将其瞬间泯灭成灰,
其沿着圆形切割,好死不死将胖臣拢入其中,胖臣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瓶中世界号头顶被切出一个大洞,还能感受着周围一圈红毯化为飞灰时的炙热感,
不过,他很快就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东西了,因为他被切割下来的透明圆板砸晕了过去,
漆黑的吸盘通道里,忽地传来极大的声音,下一刻,从那出来的是蜂涌的叛军,他们脚下装备着制式的飞行器,两柄手炮与一柄肩炮,还有那流金装甲,颇有一股赛博海盗的意味,
卫兵们早就持枪列阵以待,一时间,红毯宫殿成了激光四射的战场,
池步遥并没有去观看这场激光雨,他的目光始终聚焦在从那吸盘通道里出来的最后一人身上,
那是叛军首领,
那个人脚下并没有踩着飞行器,他只是单臂抓着吸盘的一边,与其它叛军明显不同的灰暗制服衬得他的身体更加修长,黑色的合金面罩会让人误以为他是隔壁星球大战剧组来客串的,生怕他下一秒掏出光剑,
然而并没有,他只是轻轻的一跃,仅凭借着□□的力量完美落地,在这被激光迸射声所覆满的大殿上发出轻轻的落地声,
他在激光雨中漫步,与端坐在王座上的池步遥对视着,池步遥的神色沉在王座下的阴影里,让人无法捉摸,
无声的轻笑,叛军首领向着王座不断逼近,一道光束自他身侧一位忠心的帝国卫士的蓝渍Ⅱ型战甲上爆射而来,
他挥动左手轻轻一振,将光束弹射回发出它的主人,将那卫兵嵌入墙壁的同时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他迈上了第一级台阶,这是一场属于他的朝圣,就连背后激烈的交战声似乎也成了梵音,只为托衬王与王的交锋,
直到,直到他来到红衣帝王的面前,一手扣住红衣帝王的手,
“抓住你了。”
池步遥藏于阴影之下的神色终于显露了出来,
那既不是王者的威严,也不是帝王的沉着,而是……呃,
是小孩子气的恼怒,
“荀轼!”
“这剧本不对吧!”
不,这对极了,剧本就是这么写的,
池步遥站起来一把掀开叛军首领的面罩,露出了其下俊朗到有点妖艳的容颜,确实是荀轼,是阿池的荀轼,
荀轼无辜地笑着,“对不起,阿池,我记性不好,忘词了,所以自己改编了一下。”
“忘词?记性不好?自己改编!”,池步遥瞪大着眼睛看向荀轼,但却找不到荀轼丝毫心虚的表现,
看着看着,原本占据着道义至高点的池步遥反而因荀轼坚毅过头的眼神而搞得自己心虚起来,
“原本的剧本上明明就白纸黑字地写明由你,你荀轼出演的叛军首领应该是被我,被我池步遥出演的昏庸帝王成功地捉住,然后被我玩弄的好伐?”
池步遥愤愤地开口,但荀轼却低下了头,甚至吹起了口哨,甚至还回头数起了满天飞舞的激光,摆明就是一副要蒙混过关的样子,
“荀轼!给我认真点!”,池步遥一掌拍在王座的把手上,
“你记不住词是吧!那我昨天、前天陪你演的那几出,你怎么就记得那么好,甚至还喜欢即兴发挥呢!今天轮到我戏份爽的时候你就忘了是吧?哪有好事都让你占完了的道理!”
“是不是要我细细讲叙一下那两天我陪你演了什么啊!”
荀轼难得地脸红,
“哼。”池步遥还是气鼓鼓的,“想出这几个剧本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哈啾!”
距离这里千里千千里外的地方,温庭毫无征召地打了个喷涕,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
“老子都成数字生命了,怎么还会打喷涕!?”
他晃了晃脑袋,对着一旁清秀的少年抬手就抱,
“小东方,让我看看你瘦了没,唉,这养成系游戏可苦死我了。”
……
池步遥摸着触感似乎变真实了的王座把手,继续与荀轼对视着,但忽地,两人却突然会心一笑,
如果这时有别人全程观看了戏码,肯定会这样认为,认为这不过是小情侣之间的小情趣罢了,然而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小情侣,他们真正会心传递的内容应该是这样的,
荀轼:祂已经完蛋一半了。
池步遥:收到。
两个人小别扭闹完后的“合好时刻”却被一声紧随其后的类似闹钟声所扰,
“滴滴,滴滴。”
它的声音很小,却盖过了所有的东西,其实也不尽然,两人回过头去看那片原本还在打生打死的地方,
帝国的卫兵,大臣,还有以各色姿势飞行着的叛军们,以及各类射出的光束与冲击波,这所有的一切,全都静止了,
一点点白光从远处袭来将这一切全都散作尘烟,两人牵着手,漂浮在一片茫然的白色空间中,
池步遥不知想到了什么,无奈地自嘲道,“我还真是大心脏,刚从你的瓶中世界断手断脚才好不容易出得来,转眼又跟你进了另一个瓶中世界,还在这里又搭景的,又编剧本的跟你玩角色扮演,唉……”
荀轼听出池步遥并没有生气,于是反手捏上了他的脸,脸的真实感让荀轼久久不能忘怀,对嘛,这才是他的师兄,郎才郎貌并兼的——阿池嘛,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咯,还能怎么办,哈哈哈……”
“诶!你还笑,真是只臭小狗!”
两人在闹钟般的声音里打打闹闹,嬉戏的场景会让人感叹世界美好莫过于此了,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
这里确实不是瓶中世界,准确地说不是荀轼的瓶中世界,然而功用却是很像的,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就得从出发那天说起了,
三天前,瓶中世界,卧室
一把光泽已经被彻底磨灭的长剑斜放在一旁,床上躺着的是成功恢复绝世容貌的池步遥,还有荀轼,二人的样子像刚刚剧烈运动完毕,
两人匿于被子下的手紧紧抓在一起,好像生怕一松开,对方就会化作庄周梦里的蝴蝶飘零而去,
蓝田玉暖日升烟,荀轼呀,你又记错了啊,你的师兄可不是化烟成仙飞升而去,他可是被一个大磨盘一寸寸一寸寸地碾成了碎片呀……
“荀轼。”池步遥先开口,“我的最后一块碎片在哪里呢?”
“放心,我会带你找到它的。”
“然后呢,补全了它,我就会想起跟你前世的记忆吗?”
“嗯,我们会比以前更好。”
荀轼说这句话的时候眸色暗淡了许多,在所谓的上一世里,他可以在妖魔腐化后的世界里苦苦支撑十多年,但在池步遥的剑下,他只撑了四秒钟,
一秒钟用于震惊,一秒钟用于怀疑,一秒钟用来叹息,最后一秒用来说了一声再见,唯独没有留给怨恨哪怕一秒的时间,
那一剑其实威力并不大,但用的却是当年师兄教给他的第一套剑法,按理说他可以有无数种方法躲过这轻飘飘的一剑,
可惜心死了,可惜现场有着一个自愿死在师兄剑下的当年那个笨小孩罢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意外的,毕竟,这世界的事从来讲究公平这两个字,不是吗?
逃过了当年的触手,那么那一剑似乎也就成为了命中的注定,
“会比以前更好。”,荀轼又重复了一遍,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说给他的阿池听的呢,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呢?或许都有吧,
“我们……又要进去杀什么人才能拿到碎片是吧?”
“他们都是坏人,阿池。”
“嗯,我知道,从梦里我都看得出来,只是……”池步遥坐了起来,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两只手交搭在膝盖上,
“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都太梦幻了,感觉自己就像个泡泡一样,下一秒就会爆掉。”
荀轼同样坐了起来将池步遥揽入了怀里,这个场景对他来说应该是非常熟悉的,当年他从触手下逃脱后每一个做噩梦的晚上,都是师兄这样陪着他度过的,
现在不过是角色互换了罢,在那个蓬莱仙境般的山头里,他本以为会在那里跟师兄还有师父度过无忧无虑的一生,然而这是一个错得很彻底的以为,
相知相守一辈子,是很难的,
“阿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荀轼说得很认真,他知道很难,但他还是要说,
“我已经给瓶中世界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如果那不幸的一日注定会到达,那么无论有多远,它都会跨越而来将我们的尸骨葬在一起。”
池步遥沉吟了好一会,“感觉又凄凉又好笑的,话说我可以选点高级上档次的陵墓吗,比如今天是兵马俑啦,明天又换成金字塔,后天……”
池步遥发不出声了,因为他的嘴被荀轼用嘴唇堵住了,荀轼对这样的阿池实在没什么抵挡力,明明就很怕,却依旧为了不让爱人多想而摆出一副无所谓姿态的阿池,
池步遥的脸出现了一抹潮色,
等到荀轼松开的时候,池步遥已经喘上了粗气,
“你……你这又是突然干嘛啊。”
“你说得对,阿池,既然我们连陵墓都已经置备好了,那我们就当去那里度一次蜜月好了。”
荀轼在对着池步遥微笑,在荀轼柔情似水的眼帘里,十几年来,池步遥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洁白的瓷砖上不清,亮净的车镜上不清,唯独在爱人的眼睛里,唯独是池步遥与荀轼,
“度,蜜月?去哪?不会是有我最后一块碎片的那地方吧?”
“嗯,我去那里来一场抬棺式的蜜月,好不好,阿池。”
荀轼向池步遥伸出手来,
“好。”
明明没有什么漫天飞花,明明不是什么隆重的场合,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偏偏,偏偏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像永远,属于他们的,永远,
池步遥有点迷离了,太美好了,美好得他都恍惚了起来,
在恍惚之中,他认真地听着荀轼在讲注意事项,
“阿池,很抱歉我不能用真身陪你前去,只能让一个分身陪你,就像你梦里的那样,我总会变成一些奇怪的东西,那个世界里有碎片的人只能由你亲自杀死。”
“因为你跟天道的赌约吗?”
“嗯。”
“啊!他这么厉害的话,那我们现在的谈话内容不会也……”
“不会的,阿池。瓶中世界至少到现在还很安全。”
“那之前的那些白色圆片和那把剑呢?”
“不一样的,阿池,那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这可以稍微影响到我,但我不会让这个信号传出去的。”
“哦,那你继续说吧。”
荀轼笑着说好,他似乎很喜欢对着他的阿池笑,
“这次是最后一块碎片,跟之前相比难度可能会跃升很多倍,即使天道不主动去阻止,世界规则也会自动来阻碍我们。”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世界不会允许死人复生。”
池步遥一怔,他好像问了个很蠢的问题,是啊,按照荀轼对他死法的描述,一个碎成渣子的人想活过来哪有这么容易,
“那现在的我是什么?”
“算活了一半吧。”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回答,诙谐中泡透了悲伤,
池步遥又愣了一秒,荀轼摸着他的头,
“我也不知道这一次会面对什么,但绝对不会轻松,即使遇到其中一个祂也是有可能的。”
“祂?天道吗?”
荀轼摇头,“祂不是天道,却是我们击败天道的关键,祂们就像是天道的五行,互生互补,生生不息,但只要我们破坏了其中一环,那么天道的弱点便会显露。”
池步遥心理神会,“就是说有一群人是天道背后的支持者,我们只要干死其中一个就可以了!”
嗯,看来每一个成功的天道背后都站着一群“人”,
“通俗来说,就是这样。”荀轼点头,“但想成功做到那一步,你才是关键,阿池。”
“我?”,池步遥指着自己,“我该怎么做?”
“这次最大的不同其实是你拥有了记忆,在之前的碎片世界里,我可以通过诱导的方法让你成功杀死碎片拥有者,那么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成了:你真的狠得下心来吗?阿池。”
池步遥思索片刻,开口道:“你是怕我当圣母?”
“嗯。”,荀轼承认,“在瓶中世界的这十几年,虽然很抱歉这是我的缘故,但你什么东西都没经历过也不幸地成为了一个既定事实。”
“我很害怕,阿池。即使你可能已经通过梦境知晓了我们大概率会面对什么,但那恐怕是已经被你梦境掠去了很多血腥与残酷后剩下的内容。”
“你在我的瓶中世界里是不会死的,连受伤也只有那唯一的一次,但在外面。”
“你是会受伤,你是会死的,阿池,我不希望,也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与时间去把你第二次拼出来了。”
荀轼说得很认真,他真的很怕,很怕眼前的池步遥再次破碎,
他伸手点在池步遥的眉心处,银白的液体凭空出现沿着池步遥眼眶扩展成一副银框眼镜,
“这副眼镜可以帮你判定一些东西,也可以适时做出危机提示。他只以对方对你的威胁程度为准则,阿池,你要答应我,不管对面是谁。”
“你都要让自己活着。”
“我们现在只有对方了,我们都要好好地活,好好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