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他叫什么？ ...
-
时钟走向晚间七点，场内灯光霎那间陷入黑暗，渐有悠然的乐符飘起。
一束光笼去台上，橙黄狐尾草喷薄的墙后走出一位高挑的女生，正是姜霁棠。
光打在她的手上，腕上镂空镶钻的蛇形白金镯子在灯下璀璨，却媲美不上那一张浓稠美艳的面庞。
“感谢大家拨冗参加我的生日宴会，除了一些老朋友，今天邀请来的，还有不少新面孔，希望大家玩得愉快。”她这么说着，眼风扫过台下，兴致盎然地定了定陈遂那一桌。
提琴声渐缓消失，转而衔接上一段明亮圆润的弦乐舞曲，舞池边有不少人带着舞伴。
姜佑麟扶上他姐姐的手，在中央开了第一场舞，穿着白色礼服的少年眉目犹如重墨点印，俊逸非常，与姜霁棠那张稠艳的面比起来丝毫不逊色。
“姜家两个儿女真是会挑地方长，令人见之不忘。”有人在陈循枝身后桌感慨。
“谁说不是呢，从小到大追着姜少的人可不少，可惜都是一片痴心错付，这都几年了，就没见过姜少动心。倒是不知道姜小姐可有意中人。”
“我看你也是做梦，没看见裴少都为她拉琴吗？这等家世面貌没有，就不用想着追求她吧。”
陈循枝联想到姜佑麟平日那一副冷冰冰皱着眉头的嫌恶相，实在想象不出他动情会是什么模样。
不少人都流向了舞池那边，他们这一桌不知怎地，除了几个带着女伴的人去了，其他人都兴致缺缺，坐在座位上懒得动弹。
“怎么不去舞池，都杵在这做什么？不会是在等我吧。”裴郡年把提琴交给身边的侍者，正拿着热帕擦手，走过来玩笑道。
“哈哈，都是男人，我们没带女伴跳什么舞，我可不想被人误认为性向有变，巴巴来这种场合想攀上什么一飞冲天。”薛成坞接上话头，眼神却斜睨着陈循枝。
陈循枝真是不耐烦再被这位阴阳怪气了，他看了眼旁边的陈遂，陈大少正支着下颌看手机，隐隐只瞥出像是朋友圈界面。
男生转头对着走近的裴郡年一笑“裴哥，你的琴拉得越来越好了，我都听入迷了，快来坐这儿。”
他说着拉开椅子，让出了陈遂身边的座位。
裴郡年面上浮出几分笑意，他与抬起头的陈遂对视上，挑了挑眉靠到桌边“还是小枝贴心，让座给我。”
顿了顿，他又轻声问道“那你坐哪？这儿可没有空位了？”
陈遂兀的伸出手，牢牢按住了椅背“循枝比你还小，要小辈让座你也不害臊？要坐哪自己想办法去，这位置，我们不让。”
陈循枝吃惊于陈大少突然的发声，心里怪道“这两人不是发小吗，没听说他俩不能坐一起过。”
想着他松开了扶着椅背的手，故作轻松道“这有什么，裴哥你先坐，我再去叫人搬个椅子，正巧我要去上个洗手间，失陪。”
不敢回头看陈大少的脸色，走出厅门的陈循枝长长吐了口气，外边比起里间更显静谧。他拉住一个服务生让他再去加把椅子，便走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人像是暂时褪去了谨小慎微的那层束缚，面色有一瞬恢复了自在，眉眼活络，生动了片刻后又沉默下来。
陈循枝不忍再看，闭了闭眼，水粘湿了睫毛，显得直而润。他烘干了手，慢悠悠的往回走。
“装什么呢？你爸把你送来我这，不就是想着能攀上我？你躲什么？摸一下能要你的命？”转角外传来一声油腻腔调。
“不是的，我爸只说让我陪你参加宴会，没说我要全听你的话！”女声声音微颤，却不肯服输。
陈循枝目不斜视，插着兜缓缓路过。
男人没注意他，面上浮现出恶心的笑“你爸当然不会和你直说把你卖给我了，你们家公司早就该破产了，你以为那个小公司今天还能存在是因为谁？我可是付了大价钱的。”他说着，锁住了女生的手腕，把她逼向墙角。
“再说了，你也不是崔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你妈不也是在欢场攀上你爸的吗？怎么，女承母业做个外室而已，在这给我装起贞洁烈女起来了？”他逼近了女生。
“不是的，我不是这种人，我妈妈也不是！你放开我！”女生竭力想要挣脱，像是被扼住了脖子，声音逐渐弱下去。
脚步顿住，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喂，你在姜大小姐的宴会上搞这套，不觉得难看吗？”
男人闻言松开了手，女生顺着墙壁滑坐在地，捂着喉咙惊恐地咳嗽。
滑腻的视线在陈循枝面上滑过，男人舔了舔唇“你是那个，跟着陈大少的，我想想”他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却不怀好意地盯着面前的人
“私生子嘛？怎么？就你这样也想英雄救美，别太搞笑了，不知道陈大少怎么还能带你在身边出来招摇过市。”
他又上下打量了下男生的腰肢“身段倒是不错，再加上你这张脸，怕不是爬了陈大少的床才换来今天这张请柬？陈大少吃的这么好啊？”
陈循枝迈开腿，缓缓凑近，身上的玫瑰香气随之流出，他贴着男人的面眨了眨睫，启唇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我是爬了陈大少的床？万一我来是想爬爬其他人的呢？好冤枉。”
男人怔了一瞬，吞了吞口水，看看他又看看墙角的女生，兴奋道“怎么？你不是来救美的，你是想跟我？那正好，你和她，晚上一起来啊！”
说着他激动地颤着手去摸出口袋里的房卡，拉起陈循枝冰凉的手往他手心里放。
陈循枝拣起那张卡，放在男人面上轻拍了拍，男人嘿嘿笑着，抬手要去握住自己脸侧的手。
变故陡生，那轻拍的风突然变成了力道极大的一拳。男人措不及防往后退了两步。
陈循枝眼底一片冰凉，甩掉了身上的礼服外套，冲上去又给了男人一拳，死死拽住他的衣领，抬脚踹向男人胯/下。
男人惨叫了一声，反手挥拳锤开了男生，陈循枝捂着胸口退开两步。
男人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你找死——贱/婊/子——”
他眼底充血，冲过来要按住陈循枝，两人一路撕打到了中央水池边，有侍者已注意到了这一幕，惊慌失措的去喊人。
陈循枝混乱中挨了几拳，不住的咳嗽，水池边摆着一尊花瓶，他拽着男人一头撞了上去，男人额角被碎片割出血，眼里满是惊恐。
陈循枝自己的手上也扎着碎瓷片，似乎有人来拦他，他恍若未闻，长久以来忍受的那些声音都好像随着这一场架喷薄而出，他骑/在男人身上，膝盖撞上水池边，狠厉钻心的一痛。
陈循枝眉头都没皱一下，按着男人的头狠狠撞进水池，男人上半身砸进水池里，溅起一片水花，泼在他的身上，冰凉的水滴溅进陈循枝的眼里。
匆匆从厅内走出的陈遂等人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一向乖顺的、低着头的陈循枝，此刻面无表情的骑/在一个男人身上。
那双平日端茶倒水的手冒出青筋，死死按在男人头上，身上的黑色高领内搭被水溅湿了一片，坚韧的腰肢显现。
有水顺着他发红的眼角缓缓流下，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水池的水，却也柔不了半分他抿得直直的稠红嘴角。
陈循枝耳边听不见半点声音，他只觉身在雾中，眼前水波晃动，揉碎了星影。
耳边隐约有着嘶嘶电流声，他的手没有松开劲，眼见着男人挣扎的劲越来越小。
有人冲上来从身后环住他，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松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来，我们现在可以松开了。”
那双手用了巧劲，缓慢轻柔却不容拒绝的掰开了他伤痕累累的手，环着他站起身，离开了水池边。
立刻有侍者们惊惶的去扶起水里的男人。
陈循枝眼前晃动，他在那双手的包裹下找回一丝暖意，逐渐清醒了，他向身边看去。
面前凑上来一张神色担心的脸，是戚伏绍。他见陈循枝望过来，轻轻笑了笑，抬手去捋他湿凉的额发。
陈遂黑着脸快步走了过来，倨傲地看了一眼穿着侍者服的男生，伸出手去揽陈循枝，戚伏绍放下手，退到了一边。
陈循枝只是木然站着，两手垂在身侧，像是被抽走了牵线的木偶。
陈遂近距离见着他手上的血，额角青筋跳起，他深吸几口气，按耐了下来，轻轻把外套披在了男生肩上，揽着他走向休息室。
男人惊魂未定，坐在地上破口大骂“贱/婊/子生的小/贱/人，你敢弄死我啊！我要你好看！”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裴郡年蹲下身，面上带着些奇异的神色，他带着点不明的笑意，像是好奇，问“陈循枝怎么惹了你？”
男人呸了一口血水，恨恨道“给脸不要脸的贱/人，给他个机会爬/床倒是敢欺负到我脸上来了。”
裴郡年面上笑意似是冻住了，他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真可惜，怎么没/死/成呢。”
男人疑心听错，但裴郡年只是低头瞥了他一眼，面上还凝着笑意。
男人抓着身上披着的毛巾，狼狈的站起来，一瘸一拐跟着侍者去找医生了。
几道冰寒的眼神目送着他消失在拐角。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姜禹池神采飞扬的拍着手走进主家休息室，刚结束一场舞曲的姐弟俩正坐着休息。
“禹池哥，你看到什么好东西了，今晚我没有安排什么特别的节目啊。”姜霁棠对着化妆镜抚了抚侧边卷起来的纱裙。
坐在沙发上的姜佑麟事不关己的滑动着手机。
“只是去上个洗手间，结果出来以后看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好戏，还好我眼疾手快录了下来。”姜禹池翘着腿坐上沙发，把手机伸到姜佑麟面前晃了晃。
姜佑麟没兴趣，正抬手想要拍开他，目光却凝在了屏幕上，画面播放，视频里人影交错。
他坐直了放下腿，皱起了眉头。
视频里传来了阵阵碎裂声和男人叫骂声，姜霁棠也提着裙子，从梳妆台转到他俩身后。
“咦，这不是陈家那个小的吗？”她眯了眯眼睛，伸出纤细手指点向屏幕中拎着男人衣领的男生。
姜禹池乐了“他叫什么，真有意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得也不错，这性子我欣赏。”
姜霁棠拍了拍姜佑麟的肩膀，语气兴味地催促“你整天和陈遂他们混在一堆，肯定认识，快跟禹池哥介绍介绍呀。”
视频定格在男生站在水池边滴着血的双手上。
姜佑麟收回了视线，站起身像是要出去。
那两人还在沙发那重播欣赏。姜禹池叫住他“佑麟你去哪，还没告诉我他叫什么呢？”
“陈循枝。”
男生冷冷丢下这一句，推开休息室的门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他叫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