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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要吵,我今天很烦恼 ...


  •   第二天一大早,何意被吵醒了,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待传入耳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猛然坐起身跑下楼去。
      跑到楼梯口那里,何意又折返到奶奶的房间里找药,枕头底下、抽屉和衣柜里都没有,他一个头两个大,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低头瞬间看到垃圾桶里安然躺着的药。
      他顾不及多想,伸手拿起就跑。
      覃姨看见何意就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疯狂挥动,说:“一一,你快过来,你奶奶发病了!”
      何意深吸几口气试着镇定下来,他挤开围着的人群走到覃姨旁边,尽量语气平常地说:“抱歉,她可能忘记吃药了。”
      围观群众一阵唏嘘,有人带头起哄:“没吃药就放这个精神病出来,万一伤到游客怎么办啊?”
      有了出头鸟,自然就会有盲目跟风者。
      “就是啊,如果因为你奶奶,游客都不愿意来了,那我们做生意的还怎么干啊?”
      “我说啊,你就应该把这个精神分裂的人送去精神病院关着!”
      “就是啊!”
      “对啊!”
      ………
      何意眼神狠厉的瞟了一眼这些人,周围立马安静不少。
      何意知道现在不是理会这些人的时候,他抓住奶奶的手,柔声哄道:“奶奶,先把药吃了好不好?”
      说着就把药递到她嘴边。
      面前的女人显然不记得他是谁,面露凶狠,用力甩开何意的手,声音尖锐的说:“奶奶?我可没有孙子,哪家的贱种……”
      何意被这一声贱种炸的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呆滞了。
      她转而想到她的儿子,眼神变得悲哀,声音染上哭腔顾自喃喃道:“我儿子死了,我儿媳也死了,哪来的孙子,我哪来的孙子……”
      “我儿子死了,都是你害死的!”忽然她颤抖的用手指向覃姨,凌乱的白发被风吹起,显得她更加凄凉、悲哀。
      她又用手指向何意,说:”“你就是杀死我儿子的人,你这个帮凶,你这个扫把星,你怎么不去死?”
      何意想摇头否认,可脑袋被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他拳头握紧,指甲嵌进肉里,他现在很想逃离,人多拥挤,压的他胸口喘不过气。他脸色苍白,张着嘴大口呼吸着。
      覃姨看了一眼何意,想开口帮他说话,可被何意制止了,他说:“我去拿麻醉针。”
      何意不知道这种情况以前舅妈有没有处理过,药为什么会在垃圾桶里,是忘记吃还是不想吃,他的脑子很混乱,阵阵抽痛。
      他不想回忆当时的细节了,可脑海却反复播放着当时的画面。
      忘记吃,他可以解释,可群众不买单。
      但如果是她不愿意吃,他……也可以解释,可群众更不买单,何意给出的答案他们不理解且认为牵强。
      何意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迫就范而去谴责奶奶。
      往往面对这种无法判定谁对谁错,那么何意就会利用法律。比方说,如果何奶奶在清醒的状态下知道不吃药会引发如何后果而不吃药,且对别人构成了伤害,是可以判刑的。
      还没走几步,身后突发暴动,他的奶奶在殴打覃姨,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何意跑过去挡在覃姨面前,生生挨了两巴掌,何意比覃姨高,位置刚好打在上臂,何意疼的瑟缩了一下。
      众人才反应过来把她拉开,钳制住她。
      这个发病的女人还在挣扎,嘴里吐出来的全是恶毒、咒骂着她自己眼中里所谓的“杀死她儿子的凶手、帮凶”。
      覃姨早不见人影,何意以为她走了,觉得也是,换做别人也会如此。
      他心里被害怕包裹,单枪匹马有时候很帅,有时候是一种折磨。
      另何意没想到的是不一会儿,覃姨坚定的向他跑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何意,说:“一一,赶紧的,给你奶奶注射!”
      何意拿过他手里的东西,他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走到奶奶面前,对着几个男人说:“帮我按住她的右手,不能动。”
      几个男人照做,何意拢了拢神,拿针精准的对着她的静脉扎进去。
      没过多久,咒骂声越来越小,何意松了一口气,脸色还是很不好,他对他们道了声谢后就扶着他的奶奶回屋了。
      之后,他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整个人缩在里面,只露出半个脑袋。
      他记忆短缺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遣散围观群众的,还有…今后的流言蜚语怎么办。
      眼泪无声落下,何意感受到湿润,用手背一抹,为什么会流泪呢?他茫然的想。
      耳边传来脚步声,何意警惕起来,这个家除了他和奶奶外,就没有别人了。
      直到脚步声在床边停住,何意抓住被褥,找准时机就往他头上一盖。
      被罩住的人哎呦一声,何意疑惑道:“覃姨?”
      覃姨扯下被褥,抱歉地对他说:“我看你门没关,就想着来看看你。”后面的话她不知道该不该说,现在都是和平年代了,防备心怎么会这么重,而且还是在自己家里。
      她像是想明白般在心里哀叹一声。
      她拉着何意坐下,又把被子重新给他盖上,自己则坐到床边,语重心长地说:“一一,你不要在意你奶奶今早说的话,她那是犯病了,你知道的你奶奶可疼你呢。“
      “我知道。”
      “不过…覃姨还是建议你把奶奶送去…精神病院,万一哪次又出现这种情况,你不在就难办了。”
      何意知道覃姨是好意,也知道她其实也不舍。
      她和何奶奶是同一个村嫁出去的,关系亲密无间,天天往彼此家里唠嗑打牌。直到何意爸妈死后,何奶奶慢慢地出现情绪不稳定,出现幻觉演变到确诊精神分裂症,她把覃姨认成仇人,有时恶语相向,有时会动手恐吓,几次下来寒了心,慢慢疏远。
      覃姨轻拍何意的肩,语气温柔:“你也不要一直把你爸妈那件事放在心上,他们也是为你好。”
      爸妈是何意的敏感词 ,是他眼泪的开关,按一下,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为我好?要是真的为我好,他们就应该早点把这件事告诉我,而不是我爸妈都死了四个月才告诉我!”何意盯着覃姨的眼睛说,越说越激动。
      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他的手背上,他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早告诉我,奶奶就不会变成这样,我也不会连我爸妈的面都没见到。”
      知道爸妈死情后,何意见到的只有两座冰冷的墓碑和一个神志不清的奶奶。
      可怜。
      有一瞬间,感觉何意面对的不是覃姨。
      覃姨无言以对,因为他也是知情者之一,那时何意正值凌近高考期间,家里人一致决定等他上大学之后在告诉他,怕他因为这件事情受挫而放弃学业。
      直系亲属连知情权都不能拥有,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不,无论站在哪一方,都有情有理。
      纸包不住火,何意拿到浙大的录取通知书那天,家里人的反应很不对劲,不是开心,而是几个人的面面相觑。
      他终于发现不对,他质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几个人打死不开口。
      直到何奶奶的抽泣声打破了寂静。
      没等何意再问,舅妈就率先开口:“就是…你爸妈在边境保卫战中牺牲了。”
      何意瞳孔骤然放大,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就先蹦出“不…不可能!”何意摇着头说。
      即使他心里不相信,可仔细回想起这几个月来他们的异常举动,他想起了高三的时候,好不容易的休息日,何意本想回去看望奶奶,可被舅舅一口回绝,他不敢想,不敢想那几天是不是…
      他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不可能。
      舅妈看不下去,打断他:“这是真的,我们不是瞒着不告诉你,只是…”
      “怎么死的?”
      舅妈愣了一下,说“你爸爸被敌人用石头砸中脑袋,你妈妈她,她…”
      何意吼道:“我妈她怎么样?”
      “你妈她被那群家伙轮轮流侵犯而死,他们就葬在烈士陵园那里。”
      侵,侵…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何意几乎哭到昏厥,他双腿发软,手扶着墙让自己不要栽倒下去。他另一只手捂着抽痛的心口,咬牙切齿道:“他们这帮畜牲,他们还是不是人!”
      何意知道妈妈最爱干净了。她当时肯定很绝望,无助吧,我的妈妈。
      他哭喊道:“他们侮辱了我的妈妈,他们也是军人,为什么要怎么做,为什么?他们不是人…”
      何意跑了出去,去见他的爸爸妈妈。
      第二天何意很狼狈的回到家,他衣服粘上了许多泥土,手臂和脸的伤都还在继续渗血,被舅妈撞见,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眼睛红肿的不像话,整个人看起来麻木不仁,舅妈急忙问他昨晚去干了什么。
      何意没有回答他,自顾自走回自己房间锁上了门,接下来几天,何意都不曾出过门,无论门被拍的有多响,哭声有多大,他空洞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天花板。
      那天他其实在烈士陵园待了一个晚上。
      何意被迫回忆当时的场景,他觉得头痛欲裂,像被人撕扯着身体,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感觉下一刻他的身体就会突然停止“运作”。
      何意甚至对缺氧死法还挺喜欢,只是,如果这样死去便负了国家,负了社会,负了爸妈的期望,何意觉得总得留一身清白在人间。
      榨干自身能对国家、社会有用的利用价值,然后毫无负担的死去。
      何意也深知自己难为了覃姨,她没有错,却被何意无端地抓去当发泄对象,他懊悔的对她说:“对不起,覃姨…”
      覃姨还想劝劝这倔孩子,何意直接躺下用被子盖住自己背对着他,闷闷的声音传来:“覃姨,你走吧。”
      覃姨轻叹一口气后,识趣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了何意一个人,只剩下抽泣声,只剩下一句孤独的灵魂。
      过了好久好久,何意哭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何意这次没有动作,潜入者放缓脚步在床边单膝跪下,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露出了何意的脸,他双手捧起何意的脸,眼里的心疼肉眼可见,他低头轻吻上他的唇,又怜惜般亲了亲何意湿润的睫毛,随后就一直盯着他看。
      终是拍惊扰眼前人,他不舍的起身退出房间,临走前,给何意换了个干净的枕头。
      又把桌上的书《病隙碎笔》摆放整齐,突然他的手一顿。
      何意,我不想你再哭了;
      何意,我想你开心;
      何意,不要生病;
      何意,我爱你;
      何意,永远陪在我身边;
      ——潜入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不要吵,我今天很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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