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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十一 桑葚枇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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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赵悬收拾出了两个大竹筐子,带上一些吃的和两壶子水,招呼路安,两人打算去采些成熟的果子。
按照赵悬的小本子里记载的,村西的那棵桑葚还有里村外杂树林里的枇杷都可以摘了。
夏天可吃的果子在这座村子里可太多了,除了奈李,桑葚,枇杷外,还有姚家所住的下溪村里的葡萄,另外还有姚远所说在其他村子里生长的西瓜。
深秋她和路安来到这座村子时,桑葚早就烂完了,枇杷零星的几个还挂在枝头,只不过已经干瘪,不能吃了。
赵悬不会做桑葚干,也不会做枇杷膏,所以只能现时摘些来吃,这些挂在枝头的果子一定要抓紧时间吃,稍慢几天就会被鸟儿和老鼠啃得惨不忍睹。
村里的果树很多,枣子,橘子已经结出了青色的果,板栗也挂上了很多刺包包,这些果树都是看天长的,却都长得不错。
今年雨水好,隔一段时间就下几场雨,阳光又盛又亮,所以秋果子一定很甜。
村西的桑树是棵老树,不过也不高,路安一米八多的身高伸手就可以够着。这颗树结的果子是黑色的,一小串一小串的像是小号葡萄。
果树生果大抵是有几年生得疏,好像在攒力气,攒够了力气就会在某一年生大量的果,和炸烟花似的,而这棵老桑树在赵悬看来就是身处炸烟花的一年。
桑树虽然不高,枝条却抽得很多,因此树冠宽大,每根树枝上都挂满了饱满的桑葚,果子太多了,压得树枝往地上垂,看得赵悬都替它累。
也许是天气太热,使很多桑葚在枝头上就裂开来,散发出淡淡的甜味。
这一树漂亮的果把赵悬两人给吸引过来了,同时也吸引过来了密密麻麻的……苍蝇。
路安用木棍朝桑树的枝头这么一打,立刻“嗡嗡”声四起,声音大得像在机房里,黑压压的苍蝇乱飞着逃开,还有几只瞎了眼的直接撞在路安脸上。
树枝晃了几晃,之后路安和赵悬就眼见着苍蝇再次落下,重新叮回了桑葚上。
沉默了片刻,路安问:“……我们,还采吗?”
“采!为什么不采?!用开水烫烫不就能吃了吗?!大不了……”赵悬犹豫说,“大不了喂鸡!吃了桑葚的鸡下的蛋听说是蓝色的!”
于是两人开始上手采桑葚,他们都保持着默契,罕见地没有开口说话。
两人都怕一张口苍蝇飞进嘴巴里。
很快就采满了半篓子,两人的手都沾满了桑葚深紫色的枝叶,黏糊糊的。就近找了一条小溪洗了手,路安又采了一大把桑叶盖在桑椹上,接着骑上三轮,赵悬一步跨上小后斗里,两人飞似的驶出了桑树的范围。
太阳已经升高了,周边的蝉不要命地发出鸣叫,吵得赵悬脑仁嗡嗡直响。她坐下来,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看了一眼被桑叶盖住的桑葚,有鲜甜的味道飘过来,赵悬咽了口口水,然后想起了那满树的苍蝇,没有犹豫的,她打开自己收拾好的包袱,从里头拿出两根顶花带刺的鲜嫩小黄瓜来。
将黄瓜在自己的衣角上擦了擦,她站起来,一手撑着路安的肩头,一手将黄瓜怼向路安:“张嘴。”
路安听话地歪头一啃,咯吃一声脆响。
她和路安种的蔬菜都挺丑,都奇迹般的都十分鲜嫩好吃,不管是黄瓜还是西红柿,不管用来做蔬菜还是水果都特别鲜甜水多。
赵悬一手喂着路安,一手自己啃着黄瓜,小三轮慢慢悠悠地行驶在杂草丛生的乡间小道上,忽的一阵风吹来,将赵悬头上的草帽吹走了。
“停下停下!我的帽子飞了!”她惊呼起来。
三轮车咯吱一声停住,赵悬敏捷地一步跳下斗子,捡了自己的宽边草帽,用帽绳扣住了下巴,在斗里重新坐好,小三轮这才又嘎吱嘎吱地开起来。
天上的云很多,蓬松而洁白,太阳时不时地会钻进云层里,气温依旧热,较比前几天又稍好一些,没阳光的时候再碰上一阵风,还很凉快。
吃完的黄瓜盖被赵悬随手一丢,没入了路边茂盛的野草里。
他们沿着村外围慢悠悠地走着,按照赵悬小本子里记载着,朝村外的杂树林里而去。
杂树林里堆叠的草有小腿高,下雨时里头的杂草烂树就化作了烂泥,稍不注意鞋子就陷在里头拔不出来,像这种十来天都没下雨的日子里,厚厚的杂草就会一直叠高,可以踩在上头走了。
里头的树很丑,病的病,死的死,赵悬曾来这边砍过几次柴火,因此才看见了里头两棵枇杷树。
两棵批把树不知为何生得要好些,这村子里的果树实际上都生得不错,想是在末世前,都得到了村民们的细心打理。批把树长在杂树林的边缘,不需要走得太远,但是长得高,徒手肯定是摘不到果子的。
树上叶子不多,反倒是一枝丫枝丫的枇杷满满当当的,都是淡黄色的,显然还没有到最佳的食用时期——是赵悬决定要提早采摘的,等枇杷熟透了,小鸟们可不会留给他们一星半点。
赵悬和路安都不会爬树,他们没带梯子,脚下的枝叶垫起来的土地太软,梯子根本放不稳,于是路安从一边紧挨着的小矮树爬上去,再从小矮树跳到枇杷树最低的枝丫上去。
这一过程看得赵悬心惊肉跳。
路安在枇杷树上站稳后就开始掰了生有肥美枇杷的小枝往下扔。赵悬用下衣摆兜着,去了枝丫再捡起来。
枇杷很小,比桂圆稍大一些,一颗颗圆溜溜的,比起末世前水果店卖的枇杷可寒酸太多了,山里的土枇杷就是这样,瘦小,核大,能吃的其实就是中间那层薄薄的淡黄色果肉,但其实很甜,连靠近柄上的果肉都是甜滋滋的。
赵悬怕压坏桑葚,没将枇杷往篓子里放,而随手放进了斗里,她和路安两个人能吃的量并不多,装满小半斗后路安就跳下了树。
赵悬坐在后斗边缘的外则,悬着两条腿扒枇杷皮,她选了个稍黄一颗撕开了薄皮,很耐心地啃着不多的果肉。
她微微蹙了眉头,还是有点酸,要再放些日子才更好吃。路安靠在她边上,一连吃了好几个,他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一点。
两人在阴凉处安静地品尝完枇杷,赵悬又顺势将枇杷核扔回了杂树林中,她抬头看了看那两颗长势旺盛的枇杷树,自言自语:“剩下的就留给小鸟吧!”
她突然有些怀念反季节的水果了。
冬天的西瓜,草莓和樱桃……那时候妈妈总说反季节的食物不好,人吃五谷杂粮,得顺应着季节而食,才能阴阳调和,身体健康。如今她顺应着四季过活,妈妈却再也看不到了。
她现在很少想起爸爸妈妈了,父母离世那会儿她痛不欲生。失去至亲这种事情所有人一生必定会遇见,但所有人都不能感同身受。现在她想起爸爸妈妈时心依旧被撕开一样,面上却不大显了。有时候她会想着自己这样一年四季地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每日忙忙碌碌地如同工蚁一样。爱她的爸爸妈妈再也看不到自己努力活着的样子了。
但其实,人生本身就不需要太多意义吧。
好吃的商品枇杷她尝过,手里这一把野生的小枇杷她也尝过。她感受过父母的爱,她现在也拥有着路安的爱。
所以人生努力活着没什么意义,但又觉得这么拼命活着的感觉也挺好。
“路安,我们拿一点枇杷去给小禾姐他们吧。”赵悬突然这么说。
是了,除了路安,她还有刚刚熟络起来的姚家人,她的朋友们。
路安想也没想就点头了。
小三轮再次嘎吱启程了,起风了,赵悬压着帽子,从路安身后露出一个脑袋来,一脸笑嘻嘻。
“路安,你知道有一首叫 ‘起风了’的歌吗?”
“起风?谁唱的?”
“不是‘起风’,是‘起风了’!”赵悬将头凑过去,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给你说,我会唱日语版的,我唱给你听!”说着她就叽里呱啦地唱了起来。
路安越听越不对劲,他问:“你是不是瞎唱的?”
“哪有?!”
“那你把你刚唱的那一段再唱一遍。”
“……”
两人一车晃晃悠悠地到达下溪村时已经是下午两点,章小禾正在准备中饭,姚远和狗狗两人蹲在院子里叮叮咣咣地加固一条长凳,狗狗负责扶,姚远钉。
见到路安和赵悬后姚家人都很高兴,姚远解释说因为忙着架架设电线而忘了时间,所以现在才准备做午饭,询问到路安他们也没有吃,便要拉着他们一起吃午饭。
赵悬有些不好意思,这毕竟不是过去人人都富足的时候了,在自己都吃不饱的日子里,请吃一顿饭可包含着极大的人情。
毕竟那些桑葚和枇杷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用来换一顿饭算是占大便宜了。
姚远摘下了一串烟熏小鱼干拿到厨房里,夫妻两一起在厨房忙碌着。路安伸着脑袋朝厨房喊了一声:“姚大哥,小禾姐,不要做太多东西啦!”
章小禾在厨房应了一声:“没什么东西,就加一盘鱼。”
路安和赵悬将枇杷和桑葚都分了一半,装进了狗狗拿来的桶里。
赵悬看着黑亮饱满的桑葚,嘱咐狗狗:“这个要用开水烫烫再吃,也别多吃了。”
狗狗问:“为什么不能多吃?”
“吃多了拉稀。”吃下了蛆虫卵应该会闹肚子吧?
孩子了解般点头。
姚家用一些酱料换了赵悬的八只小鸡,初春路安和460一起抓回来的几只小母鸡里一共抱了两窝,一窝七只给了姚家,一窝十只留在自家。姚家的小鸡现在已经长大了,有的开始产蛋,虽然不多,但极大改善了姚家的饮食结构,加上各个荒田河流里能吃的东西很多,所以姚家人的生活眼见着变好,连四只羊都肥了不少。
一楼吃饭的厅子里架着一张四方桌,桌上叠放着很多手稿。纸张的规格和新旧都不一样,压着纸张的直尺也是断的。路安看了一眼,发现是架电所需的各个草图,他一张一张看过去,拿起铅笔轻轻在有问题的地方标注出来。
正巧姚远已经端着一盘菜出来,见了问道:“有问题吗?”
路安指出几点:“问题不大,这几个地方改一下会更好一些。”说着把更改方案一一说给姚远听了。
姚远是个做事认真的人,狗狗也让他教育得很细心,同时他学东西很快。
路安其实挺庆幸他们遇见了姚家人,他真心将他们当做了朋友。
姚家的饭很朴实,一碗蒸芋头,一碗烟熏小鱼干,一盆菜叶汤和一锅南瓜蒸饭。
米饭里头加各种顶饱的食材,是用来应付米饭不够的常用手段,一般有加玉米,地瓜或者南瓜。现在正是南瓜生长的旺季,随便一个田间地头都可以摘到上十斤的南瓜,各个金黄溜圆,砍下一颗够吃好几天。
这已经是姚家人能拿出来的最丰盛的食物了。
章小禾的手艺很好,芋头加了麻油和酱油一起炖,软烂入味。小鱼干是辣口的,因特意多放了一些油显得油光亮亮,一口下去脆得可以咬出很大的声音,菜叶汤很鲜甜,南瓜饭也顶饱。
五个人围坐在四方桌边 ,一边吃一边拉家常,姚远听闻他们的水果都摘自自己村子里,想起什么似的说:“再往上头的村子里还有西瓜,什么时候我去摘些来也带给你们尝尝。”
赵悬问:“再往上去的村子过去要多久啊?”
“小一天吧?早晨去,临近傍晚就可以回来。”
赵悬听了有些心动,她和路安并没有到过那座村子,听姚远描述,那村子里显然还生着许多可以吃的食物:“姚大哥你要去的时候喊上我呗,我自己去背西瓜。”
姚远听了点头,“好啊,那边还有很多庄稼,时间足的话还可以挖点带回来?小赵你啥时候去?”
赵悬正要回答,就听路安先说了:“这段时间恐怕是不行,我们家的稻子熟了,再过几天就要收了。”
他们的稻子种得早,要赶在立秋前收完,然后再抢种一波,深秋就可以收获两回庄稼。
双季稻的主意是赵悬提出来的,南方的小山岭里夏季稍长,种双季稻没有问题。她是个忧患意识很强的人,多囤一点粮食总是没错的。
姚家比他们晚来一些,种的稻子现在才灌浆,因此他们今年只种一季稻子。
章小禾说:“那可要注意些,别中暑了。”双季稻的辛苦她虽然没有领略过,但听营地中的人说起过,农人需要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干最多的农活,苦累可想而知,要是有拖拉机辅助着收割、栽种还好说,只是现在必须全由人来完成,要是有牛还好,可惜他们不仅没有机器,连牛也没有。
这些章小禾都没说,说了也不会减少他们的劳累,所以没必要现在就说出来,反倒增添他们的心理负担。
赵悬点头:“嗯嗯!等稻子收完了,我们就去邻村找好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