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ALand阿兰

2、不愧是梦之男孩

　　李浅因为刚刚在心里编排过人家感到有点尴尬，再加上事态紧急，谁也没有再说话。
　　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李浅只能把排水网的四个角一个一个晃松，拿手指撑住一个再去晃另一个，排水网的缝隙很脏，那么大一块铁也真算不上轻，此刻压得李浅手指突突跳，又痒又疼，但李浅一点也不在意，还能分神把“梦之男孩”跃跃欲试的手用肩膀撞开：“别了，你那指头细的跟筷子一样，别给你压折了。”
　　又是一阵沉默，在李浅把四个角全启开之后，两人配合默契的一个掀盖一个捞猫。
　　等到小猫暴露在阳光之下，李浅才发现那脏兮兮的一小坨应该是只橘猫，不知道是不是混了点什么血，毛特长，没受伤前应该是可爱到不行的噬魂兽，小猫的状态很不好，一只眼睛已经烂的睁不开了，一条后腿和尾巴也都软绵绵的，应该是被人摔断了。
　　“梦之男孩”抱它的时候不敢用什么力，李浅就更不敢了，蹲在旁边低着头干着急，忽然，他注意到地上砰砰多了俩灰色的圆点。
　　“这是下雨了？”李浅想着，下意识抬头往天上看，被正午的太阳刺的眯起眼，这才慢半拍的看向也一直低着头，小心翼翼捧着小猫的“梦之男孩”。
　　李浅虽然心情一直都挺沉重的，但家训一直都是“男儿有泪不轻谈，除了问老婆要零花钱的时候除外”，所以被眼前这个秀气的小男孩几滴眼泪搞得有点手足无措。
　　李浅猛地站起来，反应过来用自己的大胯对着人家的发旋挺不礼貌的，又猛的蹲下了。
　　李浅有点别扭的说：“哎，你别太难受了，虐猫的那个小畜生我已经教训过了，这个，呃，这只病号现在先送医院吧，我搜一下哈，我看看最近的宠物医院在哪，我现在带它去，你有时间吗？有时间你跟这一块……”
　　也不知道“梦之男孩”听懂了没有，李浅只觉得对方特别沮丧，过了一会，他听见少年小声的对着小猫说：“丧彪，对不起。”
　　李浅：……
　　李浅跟网约车司机斟酌着用词，描述了他们的具体位置以及带着一只不具备行动能力的受伤小猫，确定司机不会拒载之后，李浅再看向“梦之男孩”的时候就没有一开始那么“怜香惜玉”了，他若有所思的轻轻撞了撞少年的肩膀：“哥们，这是你家猫啊？”
　　少年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有点拘谨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李浅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梦之男孩”眼睛还是没从小猫身上移开，过了一会才慢吞吞的说：“前天在胡同里碰上了，喂了点东西，跟着我回家了，结果昨天妈妈去我家，把它扔出去了，我找不到。”
　　“…”
　　李浅沉默了两秒，有一瞬间他想：“不管怎么说这也算半个主人了，萍水相逢的，要不我撤了？”，李浅刚站起身来，余光又扫到了少年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侧脸上那个红肿的巴掌印，心猛的一软，“这一人一猫情况都真够他妈悲观的”，李浅这样想，然后认命的把一直搭在身上的校服外套朝着少年头上一抛。
　　少年错愕的抬头，充血的眼角显得整个人可怜兮兮的，李浅一扬下巴冲他发号施令：“包起来，这边是单行道，司机进来浪费时间，跟我走去路口等车。”
　　车很快就来了，李浅对完车牌号去坐了副驾，刚跟司机师傅打完招呼就听到后排门关上的声音，李浅回头：“梦之……哥们，你叫什么啊？”
　　“梦之男孩”声音挺轻，但吐字很清晰：“孟棋澜”
　　奇兰？
　　齐岚？
　　好文艺的名字啊，不愧是“梦之男孩”。
　　李浅一想起来自己的名字是因为出生的初始皮肤巧随了妈妈，比李深生出来的时候足足白了两个色号，所以被赐名李浅，当场气急败坏的挠了两下大腿。
　　孟棋澜坐的离车窗很近，本身人就清瘦，现在又抱着小猫坐的拘束，几乎整个人都隐藏在了驾驶座椅后面，幸亏长得还不算矮，从李浅的角度能看见半个溜圆的头顶。
　　好圆润的头盖骨啊，不愧是“梦之男孩”。
　　李浅觉得自己跟神经病一样，强行稳了稳思绪对孟棋澜说：“孟棋澜你把小猫裹好了，千万别给师傅把车弄脏了。”
　　孟棋澜应该是点了点头，司机大哥倒是个健谈的：“呦，什么小猫受伤了，我看你给我说的吓一跳。”
　　李浅把话说的一半真一半假，脸不红心不跳的拍了个马屁：“可不是吗大哥，不知道那个欺软怕硬的拿猫撒气，给好好的猫打成这样，我打了好几辆车，人家一听情况都不接单，就您乐意搭把手，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做司机的好多都带着点江湖气，听到李浅这么说明显很受用，当即哈哈笑了两声，人也更热络了起来，趁着红绿灯的间隙回头看了一眼，“哎呀”一声：“哎呀呀，这太过分了，虐猫的这个人真是畜生都不如，我看这个猫啊……啧，不好说，恐怕要白费你们往医院跑一趟了”
　　孟棋澜听的心里狠狠一紧，可李浅却笑了，没等孟棋澜感觉到近乎窒息的自责和恐惧，就听见李浅反应极快的接上了话：“您这可看走眼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在路上就自己愈合了？这趟医院肯定不白跑，治好了才能回去呢。”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的把孟棋澜挣扎的三魂七魄都归了位。
　　司机大哥也自觉说错了晦气话，大大方方的呸了三声，看李浅的眼神却越发欣赏，要不是有急事感觉俩人都能聊到拜把子，以至于下车的时候司机直接跑到后备箱里抽了两瓶娃嘻嘻不由分说的塞进了李浅手里，李浅也没拒绝，当司机的面点了个五星好评。
　　孟棋澜着急忙慌的抱着猫进医院，李浅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孟棋澜跟着医生进了诊疗室，小护士进去瞅了一眼小猫表情变得不太好看，和李浅说：“您好，家长先来登记吧。”
　　李浅懵了一下，被家长这个人性化的称呼给弄得有点不自在，一路上被理智压下去的那股心疼劲后知后觉又滚了上来，本来想说这不是自己猫的话也卡在喉咙里，李浅只能清了清嗓子，然后低头认真在登记表上记录着时间和送诊人的基本信息，写到小猫名字的时候李浅卡住了。
　　李浅想：“这还没我拳头大的小鼻嘎叫丧彪？”
　　不愧是“梦之男孩”的猫。
　　然后李浅又想：“丧彪的彪咋写来着？”几乎一整个暑假没写过字的李浅飞快拿出手机打了一遍。
　　医生带着口罩，露在外面的眉毛能夹死苍蝇，小猫不知道是彻底没力气挣扎了还是因为知道他们是在救它，被摆弄的时候乖的出奇。
　　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会，开口询问：“这些伤是什么时候弄得？”
　　孟棋澜说不出来，李浅接过话头：“应该还不出24小时，昨天傍晚我路过西元巷的时候听着里面有动静，过去之后就看见有个人把猫往地上摔，应该就是那个时候骨折的，但距离太远，那人看到我之后抓着猫骑车跑了，我没追上，嗯……对了，当时眼睛应该还没坏，眼睛受伤应该时间更短一些，在此期间小猫没有食物来源，可能也没有干净的水喝。”
　　李浅瞥了孟棋澜一眼然后飞快的收回视线，补充到：“是流浪猫。”
　　医生的眉头舒展了一点，又检查了一会之后和护士商量着决定先给小猫挂上消炎的水，再去拍个片子看一下骨折的情况，之后又跟想起来什么一样，抬头打量着面前的两个明显稚气未退的少年，说：“我们医院的规定是要先预付一些项目的费用，虽然我们医院有对流浪猫的公益补助，但治疗下来价格也不会低，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李浅早就预料到了宠物医院会这样，当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很自觉掏了掏口袋，摸出来了自己报道用的身份证和家门钥匙，客气的往桌子上一摆：“还麻烦您稍等一下，我俩借一步说两句话。”
　　医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认可，然后李浅就跟孟棋澜使了个眼色，往门外走去。
　　两个人刚到门外，孟棋澜就很自觉的开口：“哥，今天真谢谢你了，我的猫我肯定会负担费用去治疗的，但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先帮我垫付一下吗，等一会我去取钱还你。”
　　李浅想：“呦，还挺有礼貌。”
　　他轻轻挑了挑眉，看着孟棋澜没说话。
　　李浅的身高一直都长在年龄前头，属于从小到大都在班里站最后一排的那一类小孩哥，初中刚毕业，穿上鞋已经要一米九了，还因为喜爱各种球类运动，小小的年纪就已经初具“双开门”的影子，此刻半笑不笑的静静盯着刚长到他胸口，整体都小一圈的清瘦少年，左右怎么看都不像个善茬，但孟棋澜的慌张却不是因为害怕，因为他能感觉到李浅不信他。
　　孟棋澜脸顿时通红，慌慌张张的从脖子里拽出来个东西，一股脑往李浅手上送，给李浅看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把东西接过来，才看见那是一个给小孩保平安用的黄金祥云锁，拿到手上李浅颠了颠，是实心的。
　　李浅不太确定的想：“这种东西不应该是从小就戴着的吗，这小孩什么意思？”
　　孟棋澜说：“哥，这个是我从小戴的，金的，先压在你这里。”
　　李浅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不是要卖掉就好，虽然他不太信那些缘啊运啊的，但也不希望孟棋澜一着急把这玩意卖了，不然缓过劲来又要后悔。
　　孟棋澜继续说：“等把丧彪安排好，我当你面把锁回收掉，把钱还你。”
　　李浅：……
　　李浅看孟棋澜局促不安的等着自己发话，又跟做错事了一样不敢看自己，低着头露出来的耳朵通红，没由来的被逗笑了。
　　李浅忍不住伸手呼噜了一把他溜圆的脑袋，说：“得了吧，一会再说。”
　　孟棋澜愣了一下，说：“谢谢哥。”
　　李浅说：“不客气，我叫李浅，以后直接叫名字就行。”
　　然后转身进门把押金交了。
　　虽然说要等押金，但他俩再看见小猫的时候已经挂上水拍完片子了，李浅和孟棋澜一起谢了医生，在诊疗室门口的座椅上坐着等。
　　李浅就没闲着，开始在网上搜索有没有类似的治疗案例，在心里估算着一共要多少钱，他暑假打了两个月的暑假工，本来打算给自己换新款的笔记本电脑，但目前来看计划铁定要落空，还要往里面倒贴不少，未免心情有些惆怅。
　　李浅想：“不该那么轻易放走那小龟孙的，真该给他两拳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