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尔偕老》苏吾

2、第 2 章

　　郦征的室友叫童宇博，他家离学校不远，每周都回家。
　　晚上，郦征一个人独守空房，他无聊地翻出杂志看了会儿，感觉没什么意思。
　　顺手把杂志一扔，页面正好定格在一张图片上面。
　　图片上的男孩眉目含笑，神采飞扬，这个模样，恰似馄饨店那个少年。
　　他伸出手，再次拿起杂志，嘴角往上扬了扬。
　　高二的节奏明显比高一要紧凑，忙碌了一周，趁着周末补个觉也挺好。
　　于是，郦征早早地上了床。
　　他刚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出齐醉吟的笑脸。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环境，才能孕育出这么阳光开朗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郦征去操场跑步，然后便回到寝室埋头刷题，一刷就是一上午。
　　等到肚子咕咕叫了，一看时间，竟然快两点了。
　　估摸着食堂这会儿也没什么吃的，干脆又直奔了齐氏馄饨店。
　　这会儿店里人倒不多，郦征一眼就看到了齐醉吟。
　　来的路上他还在想，那小孩儿总不能天天在店里忙活吧？没想到还真能。
　　齐醉吟正在收拾桌子，他一抬头，也看到了郦征，“坐这边来吧。”他冲郦征微微一笑，“今天想吃什么？”
　　郦征过来坐下，视线正对上齐醉吟的小梨涡，之前没这么近距离细看过，浅浅的、圆圆的，像是镶嵌在嘴角两枚精致的艺术品，小巧又迷人。
　　这样的念头在郦征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他迟疑地说：“呃，你推荐下？”
　　“我觉得都还挺好吃的。”
　　“啊？”郦征语气一扬，“要不，就来份秘汁馄饨吧。”
　　“呃……”齐醉吟抿抿嘴角，这是他第三次见郦征来店里，每次都点馄饨，不知道是他就喜欢吃馄饨还是单纯的不喜欢尝试新鲜食物，“其实我们家饺子也好吃的，都是当天现包、真材实料、汁鲜肉嫩、口感绝妙，每一口都有家的味道。”
　　郦征眉梢一挑，忍不住就笑了，这小孩儿真有意思，练贯口的吧？他又往广告牌上看了看，“那要不试下吧，就上面那几碗，一种味道来一两。”
　　“好嘞，先等等哈，很快就好。”齐醉吟端着碗快步进了厨房。
　　郦征看着他的背影想，还挺勤快，这般大的小孩一般周末都是各种玩儿，他一天天的还跑来店里帮忙，难得。
　　出餐速度很快，没多久，齐醉吟就端着盘子放在郦征面前。
　　放下盘子后，他又进了厨房，接着端了一个大碗出来，然后坐在了郦征斜对面，笑着说道：“我也还没吃午饭呢。”
　　郦征礼貌地笑笑，这才看到他手里还拿了个小碗。
　　正当郦征蘸好调料开始吃，一小碗馄饨就放到了郦征面前，“请你吃秘汁馄饨，你刚没点着的。”
　　“啊？我这儿已经有这么多了。”郦征有点意外。
　　“没事，少尝一点嘛，不然我坐你旁边，怕你闻到香味流口水。”齐醉吟说完，自己抿嘴笑起来。
　　这意外的惊喜，郦征笑纳了，“行，那谢谢啊。”
　　“嘿嘿，不用这么客气。”
　　前两次见到郦征，他都是没什么表情，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气质，没想到他其实挺爱笑的嘛，笑起来还这么好看，齐醉吟心里这样想。
　　别看齐醉吟年纪小，却把社牛本质体现得淋漓尽致，连郦征这种性子清冷的人，都能被他带成话痨。
　　呃，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吃人嘴软。
　　“哥，你是那边国际学校的吗？”
　　“嗯。”郦征点点头。
　　“哦，我猜就是，我是十三中的，就说没在我们学校见过你。”齐醉吟舀一个馄饨塞进嘴里，继而发出一声呐喊，“啊……”只见他张开嘴，伸手用力扇了扇，“好烫。”
　　这仰天长啸的模样，莫名就戳中了郦征的笑点，但出于礼貌，他伸手虚掩住口鼻，没敢笑那么猖狂。
　　看齐醉吟缓过来，他才问：“未必你们学校的人你都认识？”
　　齐醉吟哈出一口热气，“全认识倒不至于，但是像你这么好看的我见了肯定能记住，哈哈，我的一大爱好就是认人。”
　　说完，他自己就笑了起来。
　　前半句，郦征心想，嚯，原来他知道什么叫长得好看啊，从前两次见面的情形来看，完全对自己的神颜无动于衷啊。但是吧，后面来这么一句“爱好就是认人”，这又显得前一句的赞美有些敷衍。
　　看来，要郦征去引导齐醉吟同学审美的觉醒依旧是任重而道远呐。
　　郦征斜睨着他，他的笑很有感染力，总给人一种天真无邪的感觉，这让郦征毫无防备地跟着就笑了，“你这爱好还挺特别。”
　　“呵呵，主要是怕别人认识我，我又不知道对方是谁，那不是很尴尬？”齐醉吟说完，对着勺子嘟起嘴吹了吹。
　　他这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在学校，有多少人刻意在郦征面前晃荡，就乞求男神能施舍一眼，但郦征根本不屑一顾，可好巧不巧，齐醉吟却成了那个不用费吹灰之力的幸运儿，轻而易举就吸引了郦征的目光。
　　“你几年级？”郦征问。
　　“初二，你呢？”齐醉吟看向郦征。
　　这么近距离的对视，郦征发现，他眼睛也特别好看，眼神清澈，闪烁着柔和的光亮，睫毛又长又密，比玩具店里的娃娃还要好看。
　　“高二。”
　　“哦，饺子味道怎样，喜欢吗？”
　　郦征点点头，“还挺好吃的，以前没吃过。”
　　齐醉吟笑笑说：“是不是看店名叫馄饨店，进来只想吃馄饨了？”
　　“嗯，我出来吃饭少，每次都奔着招牌吃馄饨了。”
　　“我就说嘛，”齐醉吟放下勺子，一本正经地说：“这店名起得就让饺子、面条吃了大亏。”
　　郦征听了“噗嗤”一笑，幸好嘴里没东西。
　　“嘿嘿，你下次来可以试试面条、炒饭，雨露均沾嘛。我们面条都是自己手工做的，又Q弹又劲道。我家的炒饭也是一绝哦，我爸妈自主研发，独一无二的味道，保准你每次来都有不一样的惊喜。”齐醉吟像个搞推销的，开始见缝插针地给自己未来要继承的产业做营销。
　　郦征笑着抿了抿嘴唇，“我们周一到周五出不来，不然肯定经常来吃。”
　　“我可以给你送过去呀，你想吃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踩个风火轮‘嗖儿’一下就到你们校门口。”齐醉吟看着郦征，眼中闪着愉悦的光。
　　郦征晃了晃神，“嗯”了一声。
　　齐醉吟自报家门，立马起身去拿笔，给郦征留了店里的电话号码。
　　郦征接过纸条，“嗯，我叫郦征。”
　　“嗯，郦征哥哥，你叫我齐齐就行，我同学都这么叫我。”
　　郦征勾起嘴角，笑看着眼前人，面如冠玉，眸若星辰。
　　其实对于这种不熟的人，郦征一般不愿意瞎掰扯，但很神奇的，眼前这小孩儿，总是能轻松找到话题，让两个人话不停歇地聊了一顿饭的时间。
　　本来精力高度集中了一上午，这么轻松愉悦地聊了会儿，郦征顿感神清气爽、精神百倍。这功效，是连周元夕这种和他朝夕相伴了四年的好哥们儿都望尘莫及的。
　　晚上下了自习，周元夕想要吃宵夜，说他还在发育的身体急需补充丰富的营养。郦征想到白天齐醉吟说可以送过来，便问周元夕：“我连着两天都去了齐氏馄饨店，你是不是只吃过他家的馄饨？”
　　周元夕理所当然地回了句：“去馄饨店不吃馄饨难道吃包子馒头？”
　　郦征想起齐醉吟的话，不自觉就笑了，果然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其实他家的饺子也好吃。”
　　“他家有饺子？我怎么没注意？不过说了有啥用，现在又出不去。”
　　“我留了他家店里电话，说是可以送过来。”
　　“真的？”闻言，周元夕肚子里的馋虫开始蠢蠢欲动，“他们店里这么忙，还有时间送外卖？这会儿会不会关门了？”
　　“回去打电话试试？”郦征说完，两人加快了脚步。
　　齐醉吟还在店里看书，等着父母关店一起回家。
　　接到电话他挺兴奋，想不到业务这么快就找上门，然后他自告奋勇去送了第一单。
　　郦征和周元夕一起去校门口接头，齐醉吟这自来熟的性格简直让人服气，两个人到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他正和门卫大叔聊得热火朝天。
　　“哥，这儿！”齐醉吟跳起来挥手，小跑几步迎上来。
　　周元夕赶紧伸手接过餐盒，“谢谢你啊，小齐齐，麻烦你这么晚还送过来。”
　　“哈哈，不麻烦，谢谢你们照顾生意才是。”
　　“这么晚你还在店里帮忙啊？”
　　“我在店里看书，等我爸妈关店一起回去。”
　　“哦，你学习还出来送餐，辛苦辛苦。”
　　齐醉吟哈哈一笑，“不辛苦呀，我找我爸妈要跑腿儿费了，哈哈哈。”
　　齐醉吟和周元夕就见过一次，郦征怕他俩不熟，自己也跟着出来，谁知道这两人见了面跟见了亲兄弟似的，完全不把他这个中介放在眼里，早知道才不白跑这趟。
　　回寝室的路上，郦征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人是不是跟谁都这么熟啊？
　　周元夕闻着香味，吞了一路的口水。一回到寝室，很自然就被围攻了。
　　“什么东西这么香？”室友率先攻过来。
　　“齐氏馄饨，来整点？”周元夕利索地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男生寝室一般不怎么拘小节，室友直接上手就捻了个饺子，“你们怎么出去的？他家饺子我没吃过，佐料闻着好香啊。”
　　“打电话送校门口来的，我路上闻着流了一路口水。”周元夕也不犹豫地吃了一个，吃着连连点头，“嗯，好吃好吃。”
　　这香味儿的穿透力超级强，没一会儿，对门寝室就有人扯着嗓子喊：“吃什么好东西这么香，吃独食必拉肚子。”
　　为了哥们儿不拉肚子，对面的人便大摇大摆地来了。
　　“我擦，这饺子看着平平无奇，吃着惊艳至极啊！”
　　发表意见这人叫唐中奎，是班上的体育委员，但是看着面黄肌瘦，毫无体育精神。
　　唐中奎的室友看到他偷跑过来，自己也跟着过来，“又背着我出来偷吃！哪里来的饺子，简直把对门厕所都熏香了。”
　　“齐氏馄饨。”周元夕含糊地说。
　　“你们翻墙出去了？”
　　“怎么可能，老板送进来的。”
　　“他们开展新业务了？下次点餐叫我，我也要吃。”
　　几个人站成一堆，话没说几句，饺子也没了。这饥渴的程度，说这是一群锦衣玉食的富二代，恐怕连鬼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