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光源》池喻阳

3、想你

　　晨读结束后的课间，夏源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侧着头一半白皙的脸漏出了来，看起来很是乖巧。

　　桌子上摆着下节课要用的课本，以及刚刚他在晨读前买的一盒妙酸乳。刚刚补办的校园卡被放在开了一半笔袋里，卡上的少年笑的格外的灿烂。

　　江程看着，他觉得这个少年真的很爱笑，每次看见他基本都是在笑。

　　江程看着校园卡上少年的笑有一瞬间的失神，直到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在铃声刚响的时候夏源才悠悠转醒，他喜欢在课间趴在学校桌子上睡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课间趴学校桌子上才睡得着。

　　第一节是数学，夏源翻开书开始听，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握着笔很是认真，因为是新转来的学生班主任兼数学老师的老哆很是关照，一节课叫了夏源回答了五次问题，但幸好他底子不错，都回答上来了，还获得了老哆不小的肯定。

　　这一节课夏源感觉过得格外漫长，昨天的数学课老哆不在，都是其他老师代课，没有像这样提问过。

　　终于下课铃声响了。

　　教室外吵吵闹闹，宇扬正拿着书包鬼鬼祟祟的溜进来。

　　刚刚坐到位置上，夏源正收拾着下一科目要用的书忽然注意到了问：“怎么现在才来啊？”

　　宇扬把书包挂在凳子上，探头确认了老哆不在，转过身对夏源说：“昨天出了一款新游戏，玩太晚了，今天早上起晚了。”

　　“不过没关系，老哆一般不注意咱这边，应该发现不了。”宇扬单臂放在椅背上，得意的对夏源说。

　　上节课被提问五次的夏源半笑半不笑的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心里默默为他祈祷。

　　江程接完水刚刚回来，夏源还在和宇扬聊着。

　　伊静然抱着数学作业一脸笑的从门口进来，来到夏源和宇扬中间敲了敲桌子，两人一脸懵的看向她。

　　宇扬：“干啥？这么开心绝对没安好心。”

　　伊静然看着他道：“老哆说办公室进了新茶，请你前去品尝。”

　　宇扬的眼睛睁的老大，一脸不可思议“他知道我没来？”

　　伊静然叹了口气说：“唉，上节他的课，提问了夏源五次，你坐夏源前面，你猜他知不知道。”

　　宇扬不敢相信的看着夏源，而夏源眼神看向别处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一脸生无可恋的站宇扬起来，向办公室走去。

　　一直到课间结束他才又生无可恋的回来。

　　·

　　“江程，可以一起打羽毛球吗？”夏源手里拿着一对羽毛球拍问。

　　江程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皱眉道：“已经十一点了，再晚点睡明天可能起不来了。”

　　夏源抿紧嘴唇，眉眼略带不舍，“好吧”

　　夏源重新把羽毛球拍放回了原处，不舍的目光重新看向江程。

　　江程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个坏人，但没办法不能晚睡，不能迟到。

　　但看见夏源这样目光，他府下身子柔声对夏源说：“周末可以陪你玩，今天先睡觉好吗？不能迟到。”

　　夏源一听嘴角上扬，点了点头，说：“好”便朝着房间里走去，准备睡觉。

　　背影轻快，像一只得到好吃的一只摇尾巴的小狗。

　　“感觉今天有种不好的预感。”宇扬在位置上边吃着棒棒糖边说。

　　“嗯？”夏源喝了一口妙酸乳疑惑着。

　　宇扬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给夏源分析着：“你看，今天三节数学课都调在一起了，而且开学已经一个月了，所以……”

　　他还没说完，班主任老哆已经拿着一沓数学卷子走了进来。

　　“哦豁，看吧我猜对了。”宇扬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赞叹自己的聪明。

　　夏源碰了碰旁边江程的胳膊，问：“这是要月考吗？”

　　江程感觉到有人碰了喷他，不用猜就知道是谁，轻轻的软软的：“嗯，外语的月考不是年级统一的，每个班根据情况，任课老师自己出卷子。”

　　“噢噢”夏源了解的点了点头。

　　班里的同学都习惯了，迅速的拉好桌子，等待着课代表发卷子。

　　三节课很快就结束了。

　　考完试的宇扬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似的，一脸疲倦。

　　他看着夏源还在喝着妙酸乳，手指着盒子疑惑着问：“夏源，这酸奶这么好喝吗？见你这连续五天都买了。”

　　夏源喝了一口把盒子放到笔袋旁回应：“小时候亲戚家的哥哥给我带过一盒，很好喝，当我想再买一盒的时候，我和奶奶找了一整个小县城的超市和小卖部都没找到，我一直记得盒子样子，这次转学过来在小卖部找到了。”

　　夏源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撇向在一旁写练习题的江程。

　　“哦哦，那你记忆力还挺好，不过这应该也是学校小卖部新品吧，高一，一整年我都没见过。”宇扬道。

　　“应该是吧”夏源点了点头认同他的话。

　　过了会儿，宇扬说要去小卖部买东西走了出去。

　　夏源看向旁边还在写题的江程，薄唇轻张：“记起来了吗？哥哥。”

　　江程写字的手一顿，他早就记起来了。

　　八年前

　　9 岁的江程和父母一起回到县城过年，他在那里认识的第一个小孩就是夏源。

　　夏源是他们家旁边的邻居，他刚刚下车拿着两盒在路口超市买的酸奶，比他矮一点的夏源就站在他的面前，白乎乎的小脸都是黑黢黢的泥巴，正一脸好奇的盯着他看。

　　那时的江程以为他想要手上的酸奶，就随手给他了一盒。

　　夏源当时也没有拒绝，拿着酸奶就笑嘻嘻的回家了。

　　当他第二次见夏源时是他奶奶带着夏源，来找江程的父母道歉，说夏源随便要了他的东西，来带他归还。

　　这时夏源脸上黑黢黢的泥巴已经洗干净了，衣服也换新了，看起来很白很软。

　　他眼里含着泪，好像在家里刚刚被奶奶训斥了几句。

　　江程的父母看见夏源这种表情心都快碎了一地，急忙给夏源奶奶说没事就一盒酸奶，但夏源奶奶坚持不能白要东西，于是给了江程父母一罐自己做的牛肉酱。

　　就这样，夏源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自己想喝的酸奶，俩家人也因此关系联络了起来。

　　过年期间也经常彼此互送东西，夏源也经常去找江程玩。

　　因为江程他要比夏源早出生两天，长得也比夏源高很多，所以整个过年期间夏源叫他的都是“哥哥”。

　　眨眼间年就过完了，江程也要走了。

　　夏源很舍不得江程走，他抱着江程的的胳膊想把他留下来，夏源奶奶怎么劝他都没用。

　　最后江程对夏源说不走了，说要陪他睡午觉。

　　江程把夏源带到房间，江程让他像平时一样躺在自己怀里，哄他睡觉，在他怀里的时候夏源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直到熟睡才慢慢松开了手。

　　这是江程第一次骗夏源，他趁夏源熟睡时和父母坐上了回去的汽车。

　　等夏源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房间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摸黑叫着：“哥哥”“哥哥”他叫了好多声，可是没有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回应他。

　　他声音越叫越大，走路越走越快，在那漆黑的屋子，夏源找不到光源，怎么找都找不到光源。

　　等奶奶回来的时候，打开灯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狼藉，东西散落一地，身上被撞满淤青的夏源正缩在床边的一角，身体颤抖嘴里还叫着：“哥哥……”

　　“嗯，记起来了。”江程的声音沉闷。

　　·

　　放学两人走在回家的小路，夏源走在前面，江程在后面怀里抱着夏源的书包默默跟着，两人无言。

　　墙壁上的青苔已经长了一尺高，傍晚风从身边吹过好似要吹破少年的心事。

　　“你，为什么转学过来？”江程率先打破了夏夜的宁静。

　　夏源停下脚步，回头，对上他的眸子，薄唇微张，缓缓说出两字。
　　“想你”

　　江程听到这两个字，肌肉瞬间紧绷。

　　夏源看着江程笑出了声，他眼含微笑，呆呆的转头看向一旁墙上的青苔，说：“开玩笑的，是奶奶和爷爷去世了。”

　　“抱歉”江程听后赶紧道了歉。

　　夏源笑了一下，眼里含着泪光，吸了吸鼻子说：“没事，奶奶都告诉我了，人死了就死了，活着的人好好的就行了。”

　　夏源身体微微颤抖，他还是没忍住眼泪流了出来。

　　江程向前一步，抱住了身体颤抖的夏源，用手生疏的拍着他背。

　　被抱住的夏源僵了一瞬，急忙挣脱出了江程的怀抱，胡乱用手擦了擦眼泪说：“其实我不爱哭的，爷爷和奶奶的葬礼我都没哭。”

　　江程把挣脱出去的夏源重新抱进了怀里，轻声在他耳边说：“嗯，我知道，你不爱哭。”

　　这是他第二次见夏源哭。

　　夏源是真的不爱哭，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没哭，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他没哭，他看见家里空荡荡只剩他自己的时候他没哭，家长会只有他座位是空的时候他也没哭。

　　当人真正悲伤到极点的时候是不会哭出来的。

　　·

　　清晨，夏源从床上醒来，昨晚他回来之后就直接睡着了，衣服都没有换。

　　因为是周末他不紧不慢的换好衣服，心里想着昨天晚上，他非常懊恼，为什么自己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走到出卧室门就看到江程正坐在餐桌旁，桌子上摆着两份早饭。

　　江程在餐桌旁坐着发呆，忽然听到了卧室门打开的声音，急忙回过神来，刚好与夏源四目相对。

　　“先去洗漱然后过来吃饭吧。”江程道。语气没有以前的干吧，开始变得温和。

　　跟往常一样夏源又扬起了他那灿烂般的笑容，点了点头向卫生间走去。

　　早饭跟之前夏源买的一样，胡辣汤加包子。

　　自从夏源和江程小时候的事说开以后，说话不再是夏源单方面，江程也会认真回应。

　　毕竟江程他也喜欢八年前那个可可爱爱会在自己身后乖乖叫自己“哥哥”的小男孩，和跟现在一样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