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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治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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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顶部会议厅,云欢岫三人半身在医疗舱里,排排坐挨批。
他们的机甲老师在实时通讯中冷嘲热讽:“看看这都是谁?哦,是我们逃课打架还炸了人家酒店的好学生!你们怎么不再牛一点呢?”
那是个袋鼠人,此时正用强壮有力的双腿蹲在训练场地边,头顶着模拟室亮眼的灯光,痛心疾首的说:“你们都才30岁,还年轻,有好胜心我能理解。但是这个青少年机甲大赛干扰因素实在太多!你们不会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要这个冠军?”
“你们几个都是家里的独苗,要是在赛场上出了事,我怎么交代?难道让我跟你们长辈说,为了一些你们自己都拿不到手的奖励,把学生的安危抛之脑后?”
元莫回头找帽子。
“而且!最离谱的是,你们自己去找机甲设计师,且不说这个行为合不合规定,你让咱们学院的脸面往哪里放?当然我不是说您不好,”
袋鼠人看见全息通讯角落里的柯莱特,连忙补充道:“我读过您的那篇《展神经干扰与恶劣环境下机甲压力变化》,简直是机甲设计中偏差值参考数据的范本……”
“救命。”云欢岫绝望的小声道:“你们说他还要说多久?”
“他不应该教机甲,应该去做宣传或者思政,”铎莱尔同样悄声说:“他老婆怎么受得了他的?”
“他有老婆?”元莫终于找到一顶不知是谁的水桶帽,拉低帽檐试图躲避这场无差别式攻击:“他不是说这辈子跟机甲过吗?”
“呃,可能是他女朋友。”铎莱尔赶紧改口:“好像上次听一个学长说的,是个比他大的猫人。”
猫人喜静,难怪铎莱尔有此吐槽。另外两人点头,又听袋鼠老师喝到:“你们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三人下意识回应。
“那还不赶快!”
赶快什么?
他们下意识彼此求助,却发现眼中都是一样的茫然。云欢岫试探着:“我们……赶紧回去?”
周围人投来诡异的目光,他们知道猜错了,乖乖闭麦。一个羽人士兵看不下去,小声提醒:“入职手续。”
“哦哦!”
云欢岫赶紧从终端调出一打签署好的文件,传送给袋鼠老师:“您帮忙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入职手续自然是越快办下来越好。那头的人将文件接收,大致扫了一眼:“差不多了,唔,正好有医疗舱,阿斯塔纳索教授,您直接做个体检。”
“等下,”他手突然停住:“户籍呢?”
几人面面相觑。是啊,最关键的问题,户籍呢?
“他更换的这个身份还没办户籍,”云欢岫一拍脑门:“我给忘了。你看看挂靠到哪里?不然就登记在德兰达堡?”
德兰达堡处于龙凤羊共管星域。这就是让他在共管星域安家的意思。
柯莱特思考了一下:“我……”
“他登记在羽人族。”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等下让阿尔克安排。”
常黎急匆匆的走过来,他依旧是那身羽毛长袍,面色不虞,向柯莱特一点头:“您的户籍将会挂靠在我的护卫队,不会有人越过我来干扰您。”
柯莱特愣住了。
这个人还是鸟的时候他们也算是见过,但说不上交情。他不太能理解常黎为什么主动做他的靠山,难道也是看中他的能力?
但又不太可能。他听过常黎的名字。凤凰的直系后裔,羽人族七长老之一,哲学专业的天才,德兰达堡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校长——他能图自己什么?
豹人思索片刻,决定下来:“行。有劳常副校长。”
“我也有件事有劳你,”卓琰侧身示意:“这边请。”
常黎不太懂柯莱特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但是他听说过阿斯塔纳索的盛名,那是可以在生物书、医学书、机甲书都单开一页的家族。
无论柯莱特到底有没有治疗卓琰的水平,只要把人看在眼皮子底下,总不会出差错。
常黎想着,尽量放缓语气:“我想请您看看之前那个狐人的情况,他不太好。希望您能够给我一些更加确定的诊断。”
“请。”
猫头鹰医生早早等候在门外,将数据屏划过来给他看:“久仰了教授,我看这个数据是不是……?”
常黎几乎不说重话,难得的发火便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学艺不精:“我不太确定,但是这个真的符合基因手术后身体自愈的状况。”
柯莱特扫了几眼数据就不再看,来到床前,伸手扒开狐人的眼皮:“你们再做一个脑电波,我看看神经元的活跃程度。”
“大脑?”猫头鹰不解。
“你的判断没有错。他的身体的确在进行基因变动,”柯莱特点头:“这种情况在理论上是有可能的——只要他的上一次变动没有完成。”
除去耳尾。他隐下这句。
“基因手术时神经元的活跃度是平常的数倍,你们可以扫描神经元来侧面验证。”
猫头鹰医生叹为观止:“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案例……教授是有过相关经验吗?”
柯莱特摇摇头:“我也只是猜测,照本宣科,反推事实罢了。”
“那现在只能等这场基因调整自行完成吗?”常黎不欲为难他,但实在不愿这样无能为力的干看着:“能不能用药干预?”
“往哪方面干预?”
“什么?”
这一句话把人问蒙了,猫头鹰医生结结巴巴到:“往、往好的地方?”
“大家都知道,基因手术心态很重要,但是你们想过为什么吗?”柯莱特不慌不忙,仿佛床上的病人没有烧到四十一度:“研究表明,神经元的活跃度是动物对于术后自己模样期待值的体现,而期待值极大的影响了成功率——这也是基因手术没有泛滥开来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果一个人厌恶和反对自己基因变动后的模样,那么手术的成功率将下降到不足百分之七。”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人类那边的数据。”
“真的假的?”猫头鹰半信半疑:“这么低?有多少数据样本?”
当然是真的,常黎在心里到。
当年人类最疯狂的一个势力进行过数万起惨无人性的人体试验,在烧不尽的尸体中得出了百分之七的数据。使得“人造兽人”的项目不得不宣告停止。而兽人贩卖也因此重新成为主流。
想起这几年的工作中心,他有些头痛。辛苦调查好几年,一炸回到解放前。打草惊蛇之后,再想有什么进展,怕是不容易了。
不过最要紧的是当下:“你的意思是,可以推进基因继续变动,也可以中止?”
“对。但问题是,他想怎么办。”柯莱特一指床上的狐人:“你们问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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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尽头都是回忆,而回忆的尽头都是一片泥泞。
卓琰再次站在访问蛇人族时暂居的酒店里,他听见门口护卫在轻声讨论老祭司的逝世,听见蔺乐和在跟他说蛇人星域特有的烟花特效,听见蛇人外交官的冷嘲热讽……
许许多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其实只有一句话,就是他在害怕。
“你真的想好了吗?”
红宝石接手室内的智能管家:“万一失败了,我该怎么说呢?”
“祭司说最多二十四小时会有结果。”卓琰全身赤裸,站在浴缸边,将手中那条狐尾状的蓝碧玺放进浸泡了四十多种药材的水中:“要是我明天得这个时候还没有醒,你就格式化数据吧。”
红宝石:“……他们会解剖你的尸体查清楚的。”
“死都死了,还在意那些?”卓琰冷漠的说。
这是他做的最后一次尝试,如果成功,他就是真正的狐人,运气好的话能继续当少主;运气不好被发现,药狐的身份也能让他活下去。
如果失败——那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了,难道还差这几天吗?
蓝碧玺在水中越发的晶莹剔透,然后出现无数裂纹。裂纹扩大,渐渐铺满水面——宝石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延展至整个浴缸,从高处看上去,仿佛一块冬日里淡蓝色的湖面。
看上去真冷啊。
卓琰想着,一只脚踏了进去。
室温被调到十度左右。他在药水中咬着牙,感受身体的变化:首先是脊椎,什么东西攀在肩头,然后一点点挤进去,力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像是扒皮凿骨一般要咬穿他的身体!
他下意识的去抓,指甲在皮肤上划出长长的血痕。鲜红的液体顺着肌理蜿蜒而下,一滴一滴落在水中,唤回了少年离散的意识。
接下来就是第二阶段了。血色在卓琰的瞳孔中不断放大,他看见裂纹传到血液中,然后顺着爬到身体里,皮肤也开始浮现裂纹。
他听见风声。那是大脑和体内改头换面的细胞在合奏。尾椎骨在风声里悄然变形,为即将长出的尾巴做准备。
两侧的耳神经开始萎缩,新的狐耳在发间发芽。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于是风声停下来邀请他共鸣:
亲爱的,你做好准备,成为一个真正的狐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