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池》右下二

14、第 14 章

　　“哥？”明池缩回手。
　　姜无谬有点受用，摸摸他的后脑勺：“干嘛。”
　　随后才发现不太对，顺着明池视线回过身去，看见自己老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样的发小正从对面向他们走过来。许响拧着眉毛，居然不在他的心肝弟弟明池面前装逼了，眼角边都没有往日里的笑意。
　　“……就说怎么突然嘴甜”，姜无谬把手放下，搭到明池肩上，“是喊他啊。”

　　许响走近了，一句话也没说，在离他们五米远处站定，长身玉立地抿着嘴角，只给了明池一个眼神，姜无谬就感觉到怀里的人可恶地在往外钻，急匆匆地要到他那里去了。
　　姜无谬没放手，明池被他扣着，抬起脸看他一眼，没得到回应，只好在原地遥遥地和许响打招呼：“哥哥好。”然后再悄悄捶了一下姜无谬后腰，让他快放。

　　许响看一眼他手上的热可可，问：“你们干什么去。”
　　姜无谬另一只手绕到自己腰侧，一把握住明池捣乱的手：“我带他吃个饭。”
　　理直气壮：“干什么，不让？”
　　两个人在许响眼皮子底下偷着打闹，明池心思不在这上面，也真的以为没被发现，姜无谬却不同。他和明池一起做什么都觉得有趣，眼角眉梢都是蔫坏的纵容。

　　明池还是动，姜无谬拿食指在他手心里挠挠，低头和他说甜蜜悄悄话：“再动把你扔前面河里。”
　　明池：“……”这个人真的好幼稚啊。

　　许响不置可否，手插在裤兜里，低着眼睛看向挣扎得脸红的明池：“前几天才说想吃糖醋排骨的，我昨晚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又不要了吗？”
　　“啊……今天吗？”明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立刻犹豫起来，“没有不要，那我……”
　　姜无谬的声音却沉了：“那你什么？我先约的，得讲先来后到吧，明池？”长臂收紧，说话时眉宇无意识地下压，声音神气地上扬，眼睛又深又亮，里面却都是不满和委屈。

　　他只有在最开始以为自己抓不住他时忍不住展露过自己旺盛的占有欲，怕明池拒绝就干脆抢人，怕他不跟自己走就提前把他的手腕捏在掌心里，但从此后，即使忍得辛苦，揽肩、搂腰这样类似于昭示领地的动作他都很少再做，怕明池不喜欢，怕他觉得太受束缚。
　　姜无谬可以在他面前收敛起锐利的爪牙，但那都是在他确认明池会留在自己身边的前提下。
　　本来都好好的，一起吃晚饭，随便明池想吃什么，然后牵手散步，去哪里也都听明池的——姜无谬只要和他在一块儿就都满意——
　　但是许响一来，甚至什么都不用做，明池就可以轻易抛弃姜无谬想象中的玫瑰色的夜晚，从他身边跑开去。
　　明池对他一点都不公平。

　　“那，那，”明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非常为难，“哥哥，我明天再来，好吗？你明天还可以给我做吗？”
　　许响察觉到他的眼神犹豫地划过自己的脸，语气里都带着讨好，即使如此，也觉得他狡猾。
　　他明明每天都在等，每天都想着给他做好吃的，明池自己不愿来，还要问他“明天可不可以”，好像真的存在被许响拒绝的可能一样。
　　许响说：“那就都要重新弄，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
　　“今天不可以吗？我们现在回去，很快就能开饭了。”

　　姜无谬眼睛都瞪酸了，一动不动，生怕明池反悔。想他要是真的反悔，他也得跟着去许响家蹭饭，面子不要了，不论如何今晚就是得他陪着。

　　但是他很快就一愣，感觉到掌心里攥着的那只不老实的手停了动作，扭了个方向，然后反握住了他的手指。
　　明池以柔软的指腹蹭了蹭他的虎口，在姜无谬瞬间露出被顺毛的表情时赶紧对许响开口：“没关系，就算不新鲜了也会很好吃。”
　　他摇了摇头：“哥哥先回去吧，我跟他昨天就说好了——我明天再来找你，好吗？”
　　姜无谬耳朵很烫，眼神发直地盯着明池的发顶：
　　靠。被哄好爽。

　　许响看了他们半晌，终于开口：“那你来，哥哥和你说几句话。”
　　姜无谬得了便宜，勉强放了明池过去，自己站原地，把明池的糖炒栗装进口袋里保温。

　　“怎么了？”明池小跑到许响身边。
　　许响从衣兜里拿出一包抽取式湿巾，扯出一张，然后捏着他的右手，举到胸前，替明池擦拭他小拇指右侧被笔墨染黑的皮肤。
　　他的握笔姿势无论如何纠不过来，只要写了字这里就必定染上墨水，从小到大都这样，许响已经习惯接她放学的第一件事是做这个了。
　　许响掌心捏着他的手指：“去哪里吃？什么时候说好的，都没和我说过。”
　　“就是，随便吃一点，”收到两个问题，明池只敢回答一个，“可能，去找一家茶餐厅，姜……姜哥说想吃多士。”

　　“下午琴弹得很漂亮，我把视频发给林老师，她也说特别棒，一点也没退步，”擦完了，许响把湿巾团成团扔进手边的垃圾桶，“你看群消息没有？我爸妈，还有明叔叔他们，夸你夸了六十多条，没重样的。”
　　明池顿时笑了：“真的啊？他们肯定都只发语音的，你一条一条听过去吗？”
　　许响也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听啊。我听他们夸你，我高兴。”
　　明池要忘记有人在等了，忍不住地对他诉苦：“哥哥知道吗，我这几天每天都去琴房练，练一整个午休，又困又累——练这么久，才没在比赛的时候出错的。”
　　许响又引着他回到那个话题：“这么辛苦啊？那我说给你做好吃的补补，你又不来了。”
　　“没有啊，我明天来，我吃很多，一点都不会浪费。”明池忽然回头看了树下的人影一眼，转回来时仍旧是摇了摇头，抱抱许响的腰，然后松开：“但是我和他说好了，不可以失约，对吗？”
　　说着，就面对着他往后退，“那我走啦哥哥，明天见！”
　　边走，在身后漫天的晚霞里对他招招手，明眸皓齿，眉宇间一派光风霁月，无忧无虑。

　　许响想：真是没办法。
　　喜欢和疼爱一个人有千百种方式，而要对付这个人，他就是没有办法，拿他的好和他的坏都没办法。

　　*
　　“吃什么味道的？”姜无谬偏头问身边的人。
　　晚餐选的茶餐厅味道差点意思，两人都没吃多少，一从里面出来就直奔向了商场地下层的可丽饼店。
　　明池左手一份炸鸡排，右手一杯牛油果酸奶，抬头看看菜单，想了半分钟眉毛也没松开：“……要……”
　　要了半天没要出个味道来。

　　姜无谬直接替他选了，对店员连珠炮：“一个草莓黑巧、一个香蕉白巧，再要一个海苔肉松的，打包带走，谢谢。”
　　明池看着他出示付款码，欲言又止：“……可是我不吃香蕉味。”
　　姜无谬哧他：“谁说给你。”
　　说完又补：“不吃就给我，你哪次把东西都吃光的？就会浪费。”
　　“是你点了太多！”明池把手里的东西从胸口处举高一点，“我说了可丽饼可以下次再吃，也没说要酸奶……”
　　姜无谬看着他越来越斜的杯口：“……你再不收回去就只剩半杯了。”
　　明池：“！”

　　姜无谬被他把手里的东西塞过来，看着这小孩从书包里拿出一包手帕纸，蹲下来，低着圆溜溜毛茸茸的脑袋抹地板的酸奶，扯了一张，不够用，于是又是第二张、第三张……
　　他忍不住了：“你会不会干活？不会我来，笨手笨脚。”
　　没说是他看明池干这个很难受。
　　因为蹲着，明池的声音闷闷的：“我很快就好了，你不要捣乱。”
　　姜无谬很不服气地：“切。”

　　一旁的店员发现了他们这里的动静，小声喊着走过来：“这位客人没关系的，我们来处理就好了……”
　　却被姜无谬摇了摇手挡了回去：“没事，他就快弄好了。”
　　店员明白了，心想：这真是一位会教育弟弟的好哥哥！

　　明池拎着湿透的纸团，跑去丢进了垃圾桶，又一窜一窜地跑回来，凑近姜无谬身边：“好了，我来拿吧。”
　　姜无谬让了一下：“手这么脏别瞎碰，呆着就行了。”
　　明池觉得这个人虽然说话难听但是基本上还是挺对的，以及他虽然看着凶巴巴，但对人很讲礼貌，对明池的不客气倒像绿茶只会对明池使出的撒娇招数——就像只要是明池去喂它，就一定要哄着它才肯吃一样，绿茶对别人不这样。
　　但是明池觉得自己虽然可以做一个宠对象的男子汉，也是不可以对姜无谬过分宠溺的，过犹不及，这对姜无谬不好。
　　于是他拍拍手，对姜无谬讲：“你对我讲话温柔一点嘛。“

　　姜无谬看他一眼：“我怎么不温柔？”
　　明池矜持地指出：“还有进步的空间。”
　　姜无谬：“哦，懂了。”
　　然后用棒读的语气一字一句接着道：“天哪，小明，搞卫生辛苦了！你歇着，让我来帮你拿吧！”
　　呕，姜无谬说完就想吐，这太许响了。

　　店员们在柜台里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七七八八，出餐的时候笑眯眯地喊：“那个带弟弟的帅哥，你们的可丽饼好啦。”
　　“弟弟”：“来了！”
　　蹬蹬抱了三个热腾腾的饼回来，对姜无谬说：“走吧，你说想去哪吃来着？”

　　明池没想到姜无谬还有后招在身上，到了私人影吧坐下，他想去拿东西吃，被姜无谬一把捏住手：“你手很脏。知道细菌能透过包装纸吗？”
　　“那我去洗手，我看到外面有洗手间。”
　　姜无谬拒绝了，理由是电影已经开始播了，暂停等明池回来就让他很不爽。
　　“那怎么办呢？”明池洗耳恭听。
　　姜无谬自己早就拿消毒湿巾偷偷擦过了手，隔着包装袋拿起那个草莓味：“张嘴。”

　　一口松饼一口酸奶，明池这么看完了一部《黑客帝国》，吃得肚皮溜圆，打的嗝都是草莓巧克力味。
　　姜无谬这回没被电影吓得一惊一乍，因为他一心两用，一半算着明池还吃多少大概会饱，一半在想他妈的这电影节奏也太快了能不能匀个两分钟缓缓让我亲亲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