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风》耘禾

12、第 12 章

　　吃完饭，洗好饭盒，和林爸爸换完班的林木守在病床前，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堵在心底。
　　林木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林溪的头发，明明现在终于看到了希望，他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林溪第一次发病的时候，那种倾尽所有也无法撼动的无力感，似乎再一次吞没了他。

　　四年，这四年间，他没有一刻停止赚钱，看了无数的医学资料，周辰还说照这样下去，他甚至可以成为医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可直到这一刻，他积攒已久的信心又全然被打碎。
　　说到底，他不过是个高中生，连兼职的网站都是靠着秦遥的身份才能进去，一旦发生什么大事，还未成年的他根本经不起任何波澜。
　　本以为只要守在林溪身边，只要把所有的锋芒积攒起来，就能有足够的力量拯救重要的人，可最终，他苦苦收集的东西，却变成伤害他们的利刃，甚至靠着这份莫须有的牺牲，赢得所有人的原谅。
　　......

　　不知过去多久，林木的手机突然亮起。

　　江：醒了？
　　林：醒了。

　　收到秒回消息，还在刷题的江溪一顿，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他摇摇头，摁住嘴角，将准备好的链接发给林木。

　　江：那位医生最近发的论文，你看看。
　　林：这么晚不睡？
　　江：今晚很适合刷题，但好像有点走火入魔。
　　林：......对你，哪天不适合刷题？
　　江：......

　　如果说，大部分三中的学生，可能会羡慕整天吊儿郎当看闲书，却一直保持在年纪前五的宋白，那么林木相信，三中所有学生都会敬佩永远在刷题的江溪。
　　无论何时看他，江溪面前总会有一本厚厚的册子，而且经常隔几天就会换一本新的。
　　老许知道后，还经常借江溪做过的册子，从里面挑出一些题在班上讲，甚至乐此不疲的向其他学科老师推荐。

　　江溪刷题时一般没什么表情，但每当他做完一本合上书后，眉宇间会有一些不太明显的微表情，有种心满意足的充实，还有种想炫耀又想保持低调的小骄傲。
　　每次林木看到时，都忍不住搓搓手指，按捺住想要捏捏江学神的漂亮脸蛋的躁动。

　　第二天下午，林溪的体温终于稳定在正常区间，人也彻底清醒过来。
　　一连睡了几天，小姑娘现在精力满满，和收到消息狂奔而来的祁远玩消消乐玩的不亦乐乎。

　　林爸林妈去找医生谈话，病房里只有林木几人。

　　祁远和林溪挤在一起打游戏，宋白、周辰和林木排排坐在小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对了。”周辰从提来的大袋子里掏出一罐红枣膏，说：“我妈专门熬的，要是小溪吃饭没胃口，就给她舀一勺冲水喝。还有，你记得少偷吃点。”
　　林木嘴角一抽：“又不是小孩子了。”

　　当年几家人还住邻居时，一到夏天，王女士就会熬上几大锅红枣膏，给每家都分点。
　　那时候，他们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冲上满满一大杯红枣膏，叉着腰，咕嘟咕嘟几口干完，偶尔还会刻意剩下半杯，留在冰箱里放凉再喝，或者几个人凑钱买一大瓶气泡水兑着喝。
　　而三个人里，就数林木家的红枣膏喝的最快，以至于后来林木总是想方设法的跑到别人家蹭。

　　宋白噗嗤一笑，不怀好意的拆台：“骗鬼，别以为我俩不知道你经常偷喝红枣豆浆，还加1.5倍糖。”
　　林木：“......”

　　“诶，你江大学神不来？”几番斗嘴后，宋白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靠背上。
　　林木疑惑：“这个‘你’是何解？”
　　周辰揶揄的眨眨眼：“当然是夜不归宿的情缘喽。”

　　林木：“什么鬼？明明是你俩把赶我出去的。”
　　周辰煞有其事的摇摇头，说：“小林同志，据我观察，你昨晚肯定和某人有过聊天，且时间不短。”
　　林木：“何以见得。”
　　周辰理直气壮道：“因为你没回我消息。”

　　“......”林木下意识打开手机，然后发现，在与周辰的聊天记录里，在“醒了留言”的对话框下面，明晃晃的多了“不愧是学神”五个大字，还有个微笑的表情包。

　　“哇偶！”宋白把脑袋担在林木肩头，一本正经的分析道：“原来如此，看来聊的很是愉快。”
　　林木恼羞成怒：“我不能是感慨阿辰的手艺。”

　　阿辰同学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温声细语中带着一丝娇嗔：“你从未唤过我学神。”
　　“......”
　　宋白体贴补充：“一般你都喊他周大仙。”
　　“......”

　　难得见林木噎住，周辰和宋白眼睛一亮，几番对视间，就预备好天罗地网，只为一探昨夜之究竟。

　　然天不随人愿，两人还没张嘴，病房门突然被推开，秦遥满脸兴奋的冲进来，就近抓住宋白的肩膀，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激动：“成了！安医生说有办法！”
　　“真的？”几人还在发懵，正巧从医生办公室咨询回来的林女士听到这句，眼眶立即就红了，忍不住插话。

　　安医生是上一家医院的医生推荐给他们的，只是安医生常年在国外工作，且行踪不定，他们完全找不到门路联系，这次还是秦遥在B市的朋友偶然看到医大学术交流会的传单，这才终于让他们抓住了救命稻草。

　　“真的！”秦遥一把抓住林女士的双手，眉眼间皆是按捺不住的笑意：“林姨，快准备准备！去B市！看病！”
　　“谢谢！谢谢！”林女士听到这儿，瞬间泣不成声，说着就要跪下。

　　秦遥手忙脚乱的搀住林女士，宋白、周辰和林木也弹起来帮忙。
　　几步外，拿着厚厚一沓报告单的林爸爸双腿一软，踉跄两步靠在门框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这几天，秦遥前前后后帮着林家准备转院手续、联系B市的医院、收拾行李......虽然忙碌，但所有人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反倒越忙越高兴。
　　林木则寸步不离地守着林溪，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周围人的担忧和欣喜，林溪的状态也是愈来愈好，偶尔下楼散步，那可真是活蹦乱跳的，调皮可爱的样子，逗得院子里的老头老太笑眯眯的直盯着看，跟逗猫棒似的。

　　这天下午。

　　“先休息下，喝点水。”林木把水杯递给玩消消乐玩的不亦乐乎的林溪。
　　“哦。”林溪乖乖放下手机喝水。

　　林溪一边喝水，视线追随着忙来忙去收拾的林木，犹豫着张嘴：“哥哥，你还是不要跟我们去了。”
　　林木顿住，背对林溪，淡淡地说：“为什么？”
　　“有爸爸妈妈陪我，还有遥姐姐也去呀。”林溪放下杯子，伸出小手，扳着指头算：“哥哥都好久没上学了。”
　　哥哥从她住院起就一直呆在医院，连家都没回几次。

　　“你不也没上学？”林木走到床边揉揉林溪的头。
　　“我成绩好呀！”林溪乖乖抬头，蹭蹭自家哥哥的手，笑眯眯地说：“哥哥成绩没我好，考不上大学怎么办？你还说要赚大钱带我去玩呢！”
　　“......你想的还挺远。”林木失笑。
　　“当然！”林溪骄傲的一挺胸：“我聪明得很。”

　　说罢，林溪抱住林木的手，安慰的拍拍：“我和爸爸妈妈说了哦，他们还说，本来就没打算带你呢！”
　　“我的意见呢。”林木攥紧林溪热乎乎的小手，佯装委屈的一撇嘴。
　　“4对1反对无效啦！”林溪嘿嘿一笑。
　　林木疑惑：“4是谁？”
　　“遥姐姐。”林溪脆生生道。
　　“......”

　　“遥姐姐说，你个未成年去了反倒让人担心，还不如好好学习，不行帮她盯着咖啡店也好。”林溪伸长胳膊摸摸林木的头，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

　　林木无奈的叹口气，说：“你们都安排好了，我能怎么办？”
　　心里暗自吐槽，才几天就用儿子换女儿了吗？

　　顺利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林溪一安心，眼睛就开始迷糊，头一点一点的。
　　“累了就睡吧。”林木见状扶着林溪躺下，坐在床边轻轻拍着林溪哄她睡觉，空出另一只手发了条消息。

　　等到林溪睡熟，林木才放下手，默默看着林溪，眼神晦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收到消息赶来的周辰接管林溪，他才起身离开病房。

　　林木守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等林爸林妈出来：“聊聊吧。”

　　三人好久都没有这么面对面，看林木一脸严肃，林爸林妈也不自觉地认真起来。
　　林木坐在林爸林妈对面，掏出一张卡推到两人面前。

　　“这啥？”林妈不解。
　　林木的两张银行卡都是她办的，一张日常用，一张用来存压岁钱，可现在桌上这张卡，她完全没印象。

　　“既然你们不让我去，那也好歹也让我出一份力。”林木靠在椅背上，神情认真。
　　“你那点小金库还是自己留着吧，不缺你那点，爸爸妈妈这些年拼命赚钱，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嘛。钱够使！”林爸顿了顿，有些惊讶地张嘴，他没想到林木自己偷偷做了这么多事。

　　林木完全没理会林爸这句，接着说：“里面大概有500万。”
　　“噗！”林爸手忙脚乱的擦嘴擦桌子。
　　“你抢银行了？”林妈脱口而出，这么多钱高中生就能赚到，那他们大人都是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