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风》耘禾

35、第 35 章

　　在大门口守候的亲属们就没有这么多顾忌，还没等晃晃悠悠的林木走出校门，只见石涛一声惊天怒吼，瞬间就冲向他。
　　石涛堪堪一个伸手，将刚踏出校门一步的林木揪到身前，一寸都没有违反闲杂人等不得进校的规定。他抓住林木的肩使劲晃悠，咬牙切齿道：“大兄弟，要不要这么帅。你真的知道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这不是来参观学校的！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坐到最后一分钟吗？”

　　“......”林木被晃的直翻白眼，紧紧抓住石涛的胳膊，可惜没搬动。
　　暴怒的石老师的力量值不知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翻了多少倍，林木感觉自己快要吐了，没吃早饭的胃里一阵翻涌。

　　“你还真是次次刷新我的三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竞赛还要提前滚的。”石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感觉下一秒就要爆炸。

　　这时，晚一步出发的何海终于跑到，他一把抱住石涛胳膊往后拖，这才将林木从马上要过桥的边缘解救回来。
　　何海艰难的扭过头，对扶住头，努力摆正脑浆的林木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坐。”

　　林木干呕两下，无力的摆摆手，晃晃悠悠的朝三中的集聚点走去。现在谁要让他点头说话，他能当场吐出三里地。

　　石涛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道：“虽然我觉得你脑子坏了，但我不想骂人。”
　　“你给我等着，要是没拿国奖，我能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林木：“......”他好像只是提前交个卷子离开考场吧，怎么搞得像是投了生死状。

　　林木灌口水，悄悄向站在一边看戏的何海投出求救的眼神。
　　“......”何海默默扭头，他也很生气好么，愿意保住你的命就已经足够善良了。

　　林木见状缩了缩肩，小心翼翼的解释：“我有认真检查过。”
　　再怎么不着调，他也不会大胆的用生命耍帅。不说一出校门就差点见阎王，等江溪出来的时候他也会有性命之忧。

　　“全写完了？”石涛翘起二郎腿。
　　“嗯。”
　　“你很有自信啊~”
　　“额......”林木又灌口水：“差不多吧，不算太难。”他做的还算顺利，有好几道都是石涛讲过的题型，稍微想一下就出来了。

　　石涛都气笑了，又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
　　谁让他当年也是轻轻松松拿国奖的人，只不过没这个臭小子这么过分，竟然提前跑出来。

　　何海在一边阴阳怪气的哼哼着“近朱者赤”，还特别强调“zhu”这个音。
　　林木：“......”

　　石涛恶狠狠道：“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骂我，下个月领奖，你去写报告。”
　　“......”何海。

　　叮——
　　考试结束，请考生离开考场。

　　江溪随着人潮挤出校门，一眼就看到闲坐在帐篷下玩手机的林木，不禁想起路上有人说，有个提前25分钟交卷的狠人，他嘴角忍不住抽搐，心想该不会就是这货吧。

　　这货正埋头玩高阶数独，已经连过好几关，塑料桌上还摆着两瓶冰镇可乐，湿漉漉的冒着水汽。
　　林木本来是在玩推塔游戏，结果被还在气头上的某教师抢了去，差点整个超鬼，险些被投诉的林木，只得老老实实的低调做人，干点有助于开发智商的事情。

　　江溪走到帐篷下，先是和两位老师聊上几句，这才把目光转向林木，开口就问：“你是不是提前交卷了。”
　　林木头也不抬的说：“嗯，做完就交了。”
　　“......”

　　没等江溪评价什么，周围先此起彼伏的发出阵阵感叹和震惊，夹杂着几声酸溜溜的嘲讽。
　　林木没什么反应，淡淡道：“桌上没开封的可乐是给你的，咱等小何说完话就走。”
　　被闲杂人等突然打断，原本还想发表感言的江溪瞬间没了兴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又想起林木玩游戏看不见，这才缓缓开口道：“谢谢。”

　　直到两人点完餐，江溪才面无表情的憋出句多管闲事。
　　林木正用茶水烫餐具，闻言有些好笑的勾起嘴角：“别生气，他们就是嫉妒我的才华。”
　　江溪：“......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想骂你。”
　　“别呀。”林木毫无灵魂的嘤嘤两声，随手把烫好的餐具推给江溪。

　　现在还不是饭点，人不多，菜很快就上齐。
　　两碗云吞面，再加几个特色小菜，倒是摆满了本就不大的桌子。
　　江溪才吃一口眼睛就亮了。

　　甘甜的高汤，配上筋道爽口的面条，和皮薄馅大的鲜虾云吞，简直不要太美味。
　　“你们在觅食这方面是真有天赋。”江溪趁夹菜的空挡，忍不住朝林木吐槽。
　　烧烤、火锅、炒菜、面条......林木带他吃的每一家店，都能让肚子满载而归，明明他也在C市呆了快两年，怎么就发现不了这些好吃的。瞧瞧这大半年吃的东西，感觉他前十几年吃的仿佛都是开水煮菜。
　　江柏江老板近年来燃起的大厨之魂，在和他一起吃了几顿后就坦然的消失不见，现在几乎每周都要拖着他去宠幸小周列表。

　　江溪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什么，抬头：“这家好像没在列表上。”他和老爸已经把列表上的店吃了个七七八八，他确定没在上面见过。
　　“哦，这家是遥姐推荐的，他们几个还不知道。”几口吃完面的林木一抹嘴，叼着烟，撑着脑袋，漫不经心道。

　　这家是秦遥在林溪住院前才找到的，那段时间他们家一直忙忙碌碌的，他就给忘了。

　　“突然想起来的，我也第一次来。想着从昨晚就没吃，这顿好像得吃的清淡点。”

　　“......你不吃饭，是打算学周辰？”江溪顿了顿，咽下嘴里的虾仁。
　　飞升成仙？

　　林木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小炒里的花生米，无辜道：“昨晚光想着要早点睡，把饭给忘了。”
　　“我本来都在手机上选好了，就差付钱。”他当时打算趁着配送的时间，收拾一下考试用品，结果等人都洗干净躺在床上，才想起来外卖还没付钱，干脆就懒得吃了。
　　“那你可真厉害......”江溪同学默默在心里点个赞。
　　林木饿过头了，刚才又胡乱塞完面，现在胃有点难受，他百无聊赖地挑着菜丝儿，一根一根的吃着，也只有江溪这种深爱美食的人，才能一点不受挑剔饭搭子的影响，一口一口吃的认真。

　　林木懒洋洋的靠在桌上，眼里没个焦距，最近和江溪单独呆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他身上那股认真专注的劲头简直要刺穿他。
　　可能是以往装的太专注，他好久都没有想要学习的冲动，初中时那股不做出题誓不罢休的气势，现在倒是一股脑的用在赚钱上。整天这么认真的刷题，感觉头发都变白不少。

　　要不是这些年来他为了搞翻译被迫扩充知识量，现在应该会被江溪狠狠拍在身后吧。不过这样一来，那个能走进江溪视线里的人，就不会是他林木了。

　　林木想到这，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该做的事情一样没成，现在反倒是自己被吸引去了。

　　“你觉得小辰他们会无缘无故接近陌生人？”林木脑海里又一次闪过秦遥的话，他沉默，不禁开始回想周辰他们的态度。
　　好像从一开始，他们就对江溪有着莫大的宽容，即便是江溪的某些行为已经触碰到安全线，他们也不知道是凭借着什么忍了下来。

　　他还以为是因为江溪救了林小溪。
　　现在再看，他仿佛是个白痴。

　　林木挪挪屁股，换个姿势坐好，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抬眼观察江溪。

　　嗯——
　　个高腿长，虽说瘦了点，却不显得孱弱。脸长得也很不错，肤白貌美，挑不出毛病。就算江溪现在一整个埋头苦吃的模样，也勾的周围的男男女女频频回头，差点把鸡腿都掉在地上。
　　智商那就更没得说，驰名三中的学神，谁敢说他脑子不好。

　　林木这么一估摸，忍不住在心里哇塞一声。
　　这简直就是完美的梦中情人啊，谁见了能不惦记几秒。

　　“你笑那么诡异干什么？”江溪端着可乐，朝林木一挑眉。
　　林木脑子里还想着梦中情人，眼里是说不出的流光溢彩，偏偏配着一张强忍着的，要笑不笑的嘴角，有种难以言喻的惊悚。要不是林木那张帅脸太过优越，多少得吓跑几个心理素质不行的家伙。

　　“嗯？”林木秒变面瘫，一本正经道：“我想到祁远那个笑话。”
　　“......”江溪心想，祁远怕是不知道自己是个笑话。

　　林木说出口后自己也愣了愣，可偏偏又不着急解释，反倒慢条斯理的喝口水，这才淡定张嘴，脸上还挂起微笑：“我的意思是，祁远讲的那个笑话。”
　　江溪嘴里鼓鼓囊囊的，闻言点点头，比了个手势。

　　这一瞬间，林木不知怎得，福至心灵的明白了江溪的意思：等我回去问问那笑话。
　　“......”这就不道德了吧，他就是个口误。

　　林木抖了抖，伸出手，殷勤又自然的为江溪满上茶水，还为他加份果盘。
　　江溪盯着果盘看了又看，抬头送给林木一个弱弱的微笑。

　　江溪长得很好看，任谁见到都会这么说，可惜很少笑。
　　虽说高冷滤镜在林木面前已经碎的差不多了，但面瘫大概是属于生理问题，不怎么受冰山或火山的影响。

　　所以，即便这个难得笑容是属于不怀好意的那边，林木还是感觉自己被击中了。
　　一向清冷骄矜的少年，突然露出一副恶作剧式的灵动微笑，就像是画龙点睛，让云中精灵从一片白雾中跳出来。

　　林木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有些没有底气的轻轻顶嘴：“那到时候一定拉着你讲笑话。”
　　“呵。”江溪吃饱喝足的擦擦嘴。

　　吃完饭，时间不过走到十二点。
　　两人正商量着要去哪里转转，却被想儿子的江老板一个电话打断。

　　原谅他吧。
　　江老板整天忙忙碌碌，江溪在家又是个潜心学习的锯嘴葫芦，江呆地已经大半个月没和宝贝儿子说话。
　　实际上就算见到了，两人也憋不出几句话。
　　巧舌如簧的江爸爸不舍得对儿子使用黑心话术，一般都是动之以情。

　　为情所困的江溪看起来很吃这一套，干脆地提着烤冷面回家和老爹团聚，只留下孤苦伶仃的林同学。

　　嘶——
　　林木无奈的挠挠头，叼着烟在街上闲晃。走着走着，忽然和玻璃墙上的自己对上眼。

　　眼前的少年，挂着一张漫不经心的帅脸，眼里充斥着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和懒散，仿佛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提起他的兴趣。
　　他生动的活在世上，却像是旁观者，将自己牢牢装在玻璃墙的外面，仅供观赏，无法触摸。

　　“还有谁能拉我们出去......”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自由。”

　　忘了是谁说过，也忘了什么时候，林木只记得那股无法摆脱的无力，深深刻进心底。像是丢进水中的石头，只能等待下沉，又像是沙滩上放弃挣扎的咸鱼，只等太阳降临。

　　林木笑了。
　　那笑容淡淡的，带着几分嗤笑，泛着彻骨的凉意。

　　怎么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