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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人间历劫 ...


  •   回到工作室,我便一头扎进这如乱麻般“繁琐的历劫”之中。

      大家像往常一样,迫不及待地跟我汇报微博上的热搜情况。不出所料,从他们嘴里冒出来的,全是关于白鹭的消息:她又怎么了,又那样了,又这样了。就在这一瞬间,我猛地意识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被他牢牢钳制住。无论是在舆论的风口浪尖,还是在日常的生活里,我都已然被这件事紧紧裹挟,不仅付出了大量的时间,精力上更是损耗巨大。

      “野哥,我查到了一条有用的线索,白鹭最近在跟一个人秘密联系。”乐乐的声音,将我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谁?”我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前天我一直跟踪她的经纪人,发现她的经纪人一直在跟琳达的弟弟联系。”乐乐一脸认真地说道。

      “琳达的弟弟?”我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听说琳达的弟弟是个不学无术的赌博狂徒,白鹭的经纪人怎么会跟他联系呢?”我满心疑惑,这两人之间似乎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有交集。

      “我也纳闷呢,他们一起进了一辆车里,就再也没出来。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琳达的弟弟才从白鹭经纪人的车里出来。”乐乐继续说道。

      “我远远看着,透过他们的肢体动作,感觉琳达的弟弟好像很不满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下车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野哥你猜,装在牛皮纸袋里的会是什么?”

      “你直接说。”我实在没什么心思猜这些,只觉得疲惫与烦躁交织。

      “咳咳咳,一般来说呢,要不然是合同,要不然是档案,再不然就是现金,你觉得哪种最有可能?”乐乐似乎不打算轻易放弃,非要跟我探讨一番。

      “现金?”我随口给出一个答案。

      “你跟我想到一块儿了!琳达的弟弟疯狂迷恋赌博,最有可能装的就是现金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我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的感觉愈发强烈。

      “然后呢?”他原本满心期待我会部署下一步计划,见我竟什么都没说,脸上写满了诧异与不解,但也只能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无端的,那天早上跑步时遇到顾北南的情景,如潮水般闯入我的脑海。那天,怎么就那么莫名地和他遇上了呢?怎么会如此巧合?这二十多年来,我从未遇见过他,偏偏在我和白鹭传出绯闻的时候撞见了。那天,他还称呼白鹭是他未来的嫂子……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从心底缓缓升起,如同藤蔓般在心底肆意蔓延。
      那天,顾北南说顾展诚又要我认祖归宗?可很多年前我就清清楚楚地跟他表明过,我绝不会回顾家。这么多年都不曾再提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又被提起?洛家怡对我可是恨之入骨,那眼神恨不得我即刻从这个世界消失。要是被他们一家子遇到,少不了一顿冷嘲热讽,绝不是什么好事。一想到他们那一家子,再联想到我一生凄惨的母亲,我的脑仁就像被重锤敲击,疼痛难忍。

      我下意识地朝琳达办公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她的座位依旧是空着的。

      “乐乐,帮我约一下琳达,她今天怎么又不在啊?”我皱了皱眉,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是的,野哥,她今天又说家里有事儿。”乐乐机械般地回应着,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她最近总是这么缺勤吗?”我追问道,感觉琳达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

      “是的,野哥,我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了。”乐乐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用重复的话语回答我。

      “行了,去约她过来吧。”我无奈地摆了摆手,决定还是当面和她聊聊。

      “好的,野哥,我马上给她打电话。”乐乐应了一声,转身准备去执行任务。

      我坐在办公室里,思索着等会儿要怎么开口问她。上次见面,她那倔强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我深知得找一个相对温馨的环境,才能缓解她的抵触情绪。

      “乐乐,告诉她约在楼下的咖啡厅。”我冲门外喊了一声。

      “好的,野哥。”“机器人”乐乐再次应声,随后便匆匆离去。

      在等待的间隙,我百无聊赖地翻看起手机。顾星言的聊天窗口干干净净,并没有代表新消息的小红点。

      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他的朋友圈,发现他又写词了。他向来如此,每写一首词,都会为其谱上一曲。可奇怪的是,他自己从不唱。曾经有媒体好奇询问,他只说要留给某某唱,至于这个神秘的“某某”究竟是谁,他从未透露过只言片语。

      说起来,曾经圈内不少人都慕名去求他的词和曲子,就连周杰伦这样的乐坛大咖都亲自前往,可最后还是被他断然拒绝了。

      当这个新闻爆出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震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周杰伦啊!那可是如雷贯耳的周杰伦,华语乐坛的传奇人物!

      不过,在惊讶之余,心底涌起的是满满的骄傲。因为这才是独一无二的顾星言啊,他从来不会被名利钱财所诱惑,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内心,只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我继续浏览着他的朋友圈,发现他又刻章了。这次用的是小篆字体,我端详了好半天才辨认出那五个字,竟是“一念秋风起”。配的文案是陆游的一首诗——《自规》。

      “忿欲俱生一念中,
      圣贤本亦与人同。
      此心少忍便无事,
      吾道力行方有功。
      碎首宁闻怨飘瓦,
      关弓固不慕冥鸿。
      老翁已落江湖久,
      分付余年一短篷。”

      细细读罢,心中感慨万千,我不由自主地打开与他的聊天窗口,斟酌之后,写下了五个字:“一念相思长”。

      发出去之后,我便紧紧盯着手机屏幕,满心期待着他的回应。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了许久他都没有回复。我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仿佛这样就能加快他回复的速度。不知等了多久,手机终于“叮咚”一声,他发过来几个字:“小孩儿莫瞎猜。”可紧接着,又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了音讯。

      我只好无奈地放下手机,自我安慰道:“他肯定是在忙,一定是的。”

      人的欲望就像一道永远填不满的沟壑。十年前,要是有人告诉我,我能得到他的拥抱和亲吻,我想都不敢想,那简直是遥不可及的梦。那时我就想着,只要能够和他保持经常联系,我就心满意足了。可当真的能常联系之后,心底又滋生出更多渴望,想着要是能得到一个他的拥抱该多好。而当真正得到拥抱之后,我却又贪心起来,想着如果能亲他一下,哪怕就此死去也心甘情愿。

      罢了罢了,别再胡思乱想了。

      我将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看向一旁的乐乐。他正给琳达打电话,从他的表情和语气能听出来,这通电话进行得不太顺利。只见他烦躁地伸手进口袋,掏出一颗棒棒糖,剥开糖纸刚要放进嘴里,不经意间瞥见我正盯着他,立马换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问我:“哥,你吃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

      乐乐是我最忠实的“狗腿子”,在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便是他。至今,我仍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那时,他身形干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而如今,曾经的小乞丐已然长成了如墙般结实。

      那是一个泥泞不堪的雨天,剧组收工特别晚。大家都披着雨披、撑着雨伞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没走的几个人,也都躲进了帐篷里。雨势极大,豆大的雨点砸落在地上,溅起大小不一的泡泡,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在远处灰暗且残破的屋角下,一个小身影瑟缩着蹲在角落里。他双腿紧紧地抱在胸前,影视城的很多屋子都只是临时搭建的道具,并不能真正遮风挡雨。他就那样任由雨水打湿脸颊,湿漉漉的头发紧紧地贴在又瘦又小的脸上。浑身上下沾满了污泥,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若不仔细看,还真会以为那是一块腐朽的木雕。

      我起初以为他是剧组里扮演乞丐的群演,导演告诉我,剧组确实有很多群演,但这孩子,可是如假包换的——本色出演。

      我惊讶之余,目光紧紧锁住雨地里的他,只见他像只受惊的小动物,把身体蜷缩得更小了,仿佛这样就能躲避这冰冷的世界。

      “没错,是乞丐。”导演见我满脸狐疑,又无比确定地强调了一遍。
      “这孩子在影视城晃荡好多年了。有些心善可怜他的导演,会想着帮他一把,给他安排个小角色,或者给他化化妆,让他当个小群演。可那些心肠硬的,压根就不理他。他只能去捡剧组的道具饭吃。你晓得的,有些道具饭为了拍摄效果,都是夹生的,经常有烤得半生不熟的鱼。有一回,我亲眼瞧见他就那样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了……这孩子都18岁了,你能看出来吗?这几年,我都没见他长个儿。”导演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手中的机器。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只要一得闲,我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天晴了,阳光洒下,他灰土土的衣服上被晒出一道又一道深浅不一的痕迹。头发虽然已经干了,却糊成了一团,一绺一绺地僵硬地支棱起来,好似杂乱无章的枯草。

      不过,仔细端详,他的五官长得还算标致。而且,这孩子看起来特别懂事。每次剧组里有不要的东西,周边一些居民就会一窝蜂地冲上去哄抢,可他总是默默地等在一旁,最后一个才过去。有东西吃,他就欣然接受;没有,他也不吵不闹,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又是一个雨天,细密的雨丝如银线般纷纷扬扬洒落。我看到他又在墙角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单薄的身体在风雨中瑟瑟发抖。我心中一阵不忍,撑着一把伞缓缓朝他走去。他瞧见我靠近,双手把双膝抱得更紧了,眼神中满是惊恐与防备。我轻轻地蹲下身子,将几袋面包和牛奶递到他面前。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紧接着,竟“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对着我连连磕头道谢。

      除了在戏中,我还是头一回被人这般大礼相待,这突如其来的磕头道谢,实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心里五味杂陈。

      “你叫什么名字?”我轻声问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亲切,希望能安抚他那颗惊恐不安的心。

      “我、我也不知道,别人都都、叫我小小、乞丐。”他瑟缩着身子,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说出这句话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雨水顺着他的身体流淌,将身上的污泥冲刷成一道道黑色的溪流,顺着小腿蜿蜒而下,最后汇聚在脚趾处,他的脚趾下意识地紧紧抠着地面,似乎想要抓住这仅有的一丝安稳。

      “琳达,你帮我给他收拾一下吧。”我扭头对琳达说道。

      “这……”琳达犹豫了一下,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嫌恶的神情,可在我的注视下,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带他去洗个热水澡,给他一顿饱饭。”我接着吩咐道,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初入行时的艰难模样。

      琳达虽然嘴上应着,可那满脸的不情愿简直要溢出来。看着她那副模样,我又补充道:“再给他开一间房,让他好好睡一个好觉。”

      想当年,我刚拍戏的时候,日子也过得无比艰难。口袋里常常就只剩几十块钱,根本不敢去住酒店,只能找个角落凑合着过夜。那种滋味,我至今都刻骨铭心。

      没过多久,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我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光头的少年。见我一脸疑惑,他不好意思的摸了一下头,“头发太太……脏了,洗不干净……干脆剃了重新长……”他说话断断续续,从他的五官上我依稀的辨认出了是那个脏脏的小乞丐,他的脸色因为长期风吹日晒显得有些发黑,因为太瘦了,皮肤紧紧的包裹着骨头,可在衣领处,却依稀能看到白皙的脖颈。

      “顾、顾先生……”少年嗫嚅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有事吗?”我轻声问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不想吓到他。

      “嗯……没、没有,我想问你、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把头低得很低,似乎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我、我可以做任何事,比如打水洗脚,比如跑腿,比如……甚、甚至……我……我已经洗干净,而、而且我很健康……”他越说越急,仿佛生怕我拒绝他的请求,每一个字都透着一种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心。

      “什么意思?”我一脸茫然,头顶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我……从没做过,但是我可以……学……”他的头愈发低垂,几乎要埋进胸口,声音也越来越小,很显然,说出这些话耗费了他极大的勇气。

      我瞬间恍然大悟,心中一阵刺痛。“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忍不住厉声说道,语气里都是痛心。他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严厉吓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我不是那样的人,你走吧。”我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他感到更多的恐惧。

      然而,他不但没走,眼睛里竟浸满了泪水,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我、我也不想这样,我以为……”他低声抽泣起来,声音里都是委屈与无助。

      “你以为我让他们把你洗干净是为了什么?”我又好气又好笑,可更多的是心疼。

      但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儿吗?”我无奈地问道。

      “我、我可以在你这儿打些零工吗?我什么都会、会,什么苦我我、都能吃,我不会的,你可以教教、我,我、我只对你一个人忠诚……”他急得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生怕我拒绝他,他在拼命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他抬头看着我,满眼的祈求,那眼神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想跟着我?”我再次确认道。

      他使劲的点了点头,眼睛里浸满泪水,拳头紧紧握在一起,两条瘦得跟筷子一样的腿在肥大的裤管里显得愈发瘦弱。

      “你去找琳达,让她给你安排。”我叹了口气说道。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下,才说:“什什……么?你答应了?”

      我轻轻点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你你你……可以再说一遍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我太明白这种感觉了,因为我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那种深入骨髓、不敢奢求的自卑,让我们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好事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这如泼天般的幸福真的降临到了自己头上。

      我微笑着,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又肯定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我的决定不会改变。“好了,你去吧,我要休息了。”

      他兴奋得难以用言语表达,只是默默地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哦,对了,”他刚转身欲走,听到我说话,又必敬必恭的转回来。
      “以后说话不着急,慢慢说。”我微笑的看着他。
      “嗯!”他再次使劲的点点头,“我我、不结巴,就、就是紧张……”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谨小慎微的步伐,我也不由自主地替他感到开心。
      走廊里,原本还规矩走着的他,一到尽头,突然兴奋地蹦了起来,接着便扭动着屁股,挥舞着四肢,自顾自地尬舞了一段!那毫无章法的动作,却充满了最纯粹的喜悦。

      那种兴奋、那种高兴、那种快乐,通过他的肢体尽情释放,在我眼中,这就是世界上最动人的舞蹈。我忍不住憋住笑,转身回到房间。

      现在的乐乐说话早已不结巴,每当我跟他开玩笑说他当年是个小结巴的时候,他就会给我来一段脱口秀和绕口令。此时的他正在给琳达大点打电话。

      “算了,乐乐,别给她打电话了,先继续跟踪她的弟弟吧,等有了证据叫她。另外再派人查一下顾北南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白鹭那边也继续盯着。”
      他点了点头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乐乐一脸惊恐地冲了进来。“刚琳达发消息说,让我告诉你,明天你和白鹭共同出席一个活动,还叮嘱说,这是你俩第一次在绯闻后合体,让你要万分重视……”

      “什么活动?!”我满心疑惑,在我的记忆里,除了要和白鹭一起做剧前宣传,根本不记得还有其他活动。

      “是、是……”乐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是什么?!”我焦急地催促道。

      他终于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是一款婴儿纸尿裤……”

      听到这个答案,我的脸“唰”地一下黑了下来。这明摆着是有人想坐实我和白鹭的关系,暗示孩子是我的。要是我不去,肯定会被打上渣男的标签,到时候社会上的女权主义们肯定会把我喷得体无完肤。

      “要不你装病吧?我就对外说你得了一场有传染性的疾病,比如水痘之类的……”乐乐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我谢谢你,你这个主意虽然够馊的,但好像听起来还蛮有道理。”我哭笑不得地说道。只是心里隐隐觉得,如果一个问题这么轻易就能解决,那似乎也太顺利了,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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