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眠眠树

3、第3章 我们接过吻

　　江元霖从沙发上捞起衣服，三下五除二地穿好，尺码有些大，带着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花的味道，看样子是尹寒玉的衣服。
　　“这么香，一点也不像尹寒玉的风格，难道是他对象喷的？”江元霖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位女子的身影，原本因为醉酒而沉重的头更加难受了。
　　“算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元霖收拾好以后从卧室出去，发现尹寒玉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眺望着外面。
　　高楼大厦遮掩住一部分白云碧空，钢筋混凝土构筑了现代都市的繁华与冷漠。
　　江元霖并肩站到尹寒玉的旁边，一同向窗外看去：“这里是多少层。”
　　“十四层。”
　　“哦，好高。”
　　尹寒玉抬眼冷淡地注视着江元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好久不见。”
　　本以为尹寒玉第一句话会是冰冷的审问，毕竟刚才江元霖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
　　谁知他却说了句，“好久不见。
　　倒让江元霖刚才已经准备好的腹稿没了施展的机会。
　　“好，好久不见。”江元霖断断续续地回复，声音轻得好像能揉进风里吹散，也没敢转身看对方的眼睛。
　　他会害怕。
　　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浮现在眼前，最后都化作那个青涩短暂的吻。
　　他害怕从尹寒玉的眼中看出任何有关厌恶的情绪。
　　尹寒玉没有再出声，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只能听见呼吸声和心跳声缠绕在一起。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江元霖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与其成为案板上的鱼，倒不如他主动出击。
　　尹寒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沙发旁坐下，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江元霖也坐下。
　　江元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坐在尹寒玉的旁边。
　　“这个问题好像应该我问你。”平静的声音添上几分严肃，“你是怎么来的？”
　　尹寒玉深知，除了GOPA不可能有其他技术能实现平行世界的穿梭。
　　除了，他们。
　　难道是他们找上了江元霖吗？
　　“我…”，江元霖没有将事情的具体全部透露出来，只捡了重点，又揉进去一些胡说八道，“我也不知道，我就去蛋糕店买甜品，结果在店里晕倒，醒来就在这儿了。”
　　听完一切的尹寒玉目光闪过一丝戏谑，大拇指不自觉摸索着食指。
　　呵，小骗子。
　　尹寒玉的沉默让江元霖愈发感到不安，不知道这个蹩脚的借口是否成功骗过面前这位向来聪明的人。他微微侧过头，试图捕捉尹寒玉的表情，但尹寒玉的侧脸被窗外的光线勾勒出的阴影所掩盖，让他看不真切。
　　“那个，你相信我吗？”江元霖小心翼翼地问，他的声音因为心虚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尹寒玉抬起头，直视江元霖的眼睛，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人心。江元霖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相信你。”尹寒玉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他的话让江元霖松了一大口气，但是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重新吊起来。
　　尹寒玉接着说：“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搞清楚这一切的原因。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送回去。”
　　江元霖不能留在这里太久，他的任务时刻伴随着危险和不确定性，这个世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破坏。尹寒玉当然明白，他们把江元霖送过来打着什么心思，但是他说过，他也有自己的底线。
　　江元霖马上大声拒绝：“不行，我，我不走。”
　　尹寒玉的眼神逐渐低沉，他微微蹙眉，不容置否地说：“这里很危险，你也不应该留在这里。”
　　“我，我。”江元霖咬了咬嘴唇，他知道自己的理由听起来可能很荒谬，但他还是决定说出来：“因为...因为我担心你。你都说了这里很危险，除非你和我一起回去，否则我也不会走的！”
　　尹寒玉听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他突然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燥热的夏夜，复杂的眼神，突如其来的吻，以及最后有些结巴的话。
　　咸甜的海风轻拂过尹寒玉本就不平静的心，迎接到的只能是更加热烈的心跳，以及抑制不住的情感。
　　尹寒玉低敛着眼角，沉默了几秒后才回答：“一个普通的高中同学，四年多都没有来往，为什么要担心他。”
　　江元霖感觉自从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他已经说了这辈子最多的假话。
　　“我们是朋友，是同桌，我们一起吃过饭，喝过酒，在操场上打篮球。我生病的时候是你把我送到医院的，下大雨的时候我也给你打过伞。”说到这里，江元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情是假意，他好像只是在想尽办法地否认。
　　否认那句“一个普通的高中同学”。
　　不应该用这几个字概括的。
　　“甚至，我们接过吻。”

　　仿佛一束烟花在他们两个之间炸开，伴随着阵阵轰鸣声，麻痹住了他们的思想和躯壳。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对，对不起，我…”
　　江元霖一边低下头慌张地捂住自己总是说错话的嘴，一边在心里暗暗懊悔。
　　江元霖啊江元霖，你真是出息了，什么都敢说出来，完蛋了，这下尹寒玉一定会把他赶走的。
　　尹寒玉也被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不自然地地抿了抿嘴唇，控制自己恢复冷静。
　　但耳朵的发烫却是一时半会儿无法散去的，尹寒玉欲盖弥彰地转过头，还略带紧张地用余光观察着江元霖，生怕他突然抬头看见自己的发红的耳廓。
　　尹寒玉站起身来，盯着低头装鹌鹑的江元霖，挣扎了一下，还是坚决地说：“你…不用再说了，我会马上和上级反映，让你离开这里。”
　　说完后尹寒玉转身离开，只留下江元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捶胸顿足。
　　“怎么办怎么办，江元霖你可真是傻透了。”

　　尽管初遇挫折，江元霖仍坚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既然要求人，就得拿出求人的态度。
　　然而，鉴于目前情况特殊，口袋空空，这让江元霖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局面。
　　果然钱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但离了钱是万万不能活的。
　　正值一筹莫展之际，江元霖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厨房，马上想到一个点子——
　　做一顿求和饭。

　　“一勺盐，应该够了吧，会不会太淡了。”
　　现实总是打脸的，江元霖平时吃饭都在总部食堂，周末休息的时候就点个外卖，家里厨房的使用仅限于煮个泡面或者简单做个早餐，真到了自己上场的时候，切菜切得形状不一，炒菜的时候凭感觉放调料，还要提防油溅到自己身上。
　　庆幸的是，成果并不算太差，江元霖最终还是瞎捣鼓出了三个菜。
　　江元霖拿起筷子试吃了一口红烧茄子。
　　嗯，还行，看来自己在做饭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啊。
　　江元霖自信地把菜端到餐桌上，盛好自己唯一擅长焖的米饭，轻手蹑脚地走到尹寒玉门前，轻轻敲了敲。
　　“怎么了？”在里面不知道干什么呆了两个多小时的尹寒玉听到敲门声后下意识回应，虽然极力克制，但从语气还是能听出来说话人的心情并不太好。
　　江元霖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睛，没想到尹寒玉已经讨厌自己到这个地步了，就这么着急想要把自己赶走吗。
　　内心的情绪翻江倒海，但表面还是维持着讨好的态度：“我给你做了晚饭，你要不要出来吃口。”
　　没有听到里面的回答，江元霖又马上补充了一句，“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干你们这行的身体是本钱啊。”
　　江元霖说完后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清楚里面的动静，谁知他还没有贴好，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原本身高并不差太多的两个人，由于惯性，江元霖的脸埋在尹寒玉的肩膀上，为了保持平衡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他胸口的布料。
　　尹寒玉也用双手稳住江元霖的肩膀，但在江某看来就是尹寒玉想要把自己推远一些。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连尴尬都荡然无存，江元霖连忙立直身子，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大步跑回了餐厅。
　　等到尹寒玉踱步到餐桌前，看见江元霖默默低头摆弄筷子，随口问了句：“怎么不先吃。”
　　江元霖立刻抬起头来，放下筷子，乖乖坐好回答：“在等你。”
　　样子好像幼儿班的小朋友见到老师一样，小心翼翼。
　　“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嗯。”
　　现在像小朋友做了好事以后见到老师，小心翼翼地讨要夸奖。
　　此时的江元霖心里正暗戳戳地想：大哥，这个家就我们两个人，不是我难道是田螺姑娘吗？
　　尹寒玉随手夹起一块茄子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动作突然顿住，嘴角紧抿。
　　“怎么样？”一旁的江元霖正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尹寒玉的评价。
　　“这菜挺新鲜的。”
　　……这是在夸他，还是在夸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