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活祖宗 ...
-
东方似朝阳初升，金黄照耀人影前方两寸，依稀可见脚背赤裸。
-
对面，年轻女人厉斥：“继续跳，跳到没办法失误！”
-
主角独坐空地中央，抱膝埋头，如瀑长发与披盖其身的纱巾若即若离。四面向幽暗延伸，没有边际，高处数十片纱帘参差悬垂。
橙黄消逝，水珠滴破音乐叩人心房，所有他触手可及的黑随势微动。
-
“塌腰！”剧目道具打在墙壁闷响。
-
主角踩准水滴，两掌猫爪似的前后交错右探，支撑上身。动作利落轻盈，使得发丝原地滞空，而他已转向左侧。
失去画面之际，静谧的海底传来吟唱。旋律鱼跃般越过涟漪，舒缓萦回，主角身后独一束的白光跟着流泻。荧荧细碎，由高往低铺满那片纱帘。
-
“情绪！”
-
节奏渐进，肩臂和双腿环绕的纱巾飞舞起来。他腾云奔波，踏着鼓点追光，黑与更多明亮的色彩相遇。
发丝、纱巾、纱帘，呼吸时上扬的笑，皮肤表面像是青蛇蜿蜒的筋，全都因为他鲜活。
-
远处，男孩扎堆讪笑：“有爹生没爹养，怪不得那么娘。”
-
视线以外的变幻，主角也灵敏扭身捕捉。
可骨节分明的手每每迫近飘摇，光便赫然收缩，黑卷着斑斓闪现另一处更远的地方。
-
“学个鸭子叫听。”力道忽大忽小轮番拧红右耳。
-
色彩接连从指缝溜走，他没能挽留光源和纱帘，甚至握不住相距咫尺的纱巾。
巨浪翻涌，同时冲散节奏和最初的白。他茫然驻足，不觉已回到原点，黑重新包围周身。西方残阳沉落，橙红斜在屏幕和人影之间，他寻迹抬头。
-
“哪有男的这样呀。”美工剪刀绞死齐肩长发。
-
水珠溅落，不曾正对镜头的五官清晰了。主角筋疲力竭，骨架扯着皮囊伸手猛抓。
咔哒。
灯光全部熄灭。
屏幕外，段自钦拿着手机，站至最后一帧以眉下痣结束画面。他见不到过去那些为主角而生的文字和人物，只是心口堵得发烫，没再打开短短三分二十八秒的裴应简出道预告第二遍。
裴应简却知道，勉强可以称为热评的九十多个赞，有段自钦一个。
CP热搜霸榜后，出道预告那条“媚骨天成”的评论被点到了五、六万赞，居高不下。段自钦不看视频，但隔三差五点进评论查数，借以判断他对裴应简的初印象到底是私心促使，还是客观形成。
“喂。姓段的！”
闫朝抽纸揉成团，砸向段自钦。
“说话啊，大冬天思什么春。”
眼前仍隐约是那颗痣，段自钦就轻松打掉了纸团。他靠着座椅解锁手机，语气里的悠闲没人猜对：“卖呗，祝你俩大火。火了别那么小气，我蹭蹭，都是队友、家人嘛。”
妥协来得莫名，攒了将近五分钟的反击词汇无处施展，闫朝只能闭嘴。
手机屏边缘，裴应简指尖撤离会议室大灯开关，段自钦突然问孟涂：“这种大事，没有策划案？”
钱委杰预感强烈，团内爱打头阵的倔驴要被他们拉回来了。孟涂刚点头，他便抢先传递文件夹：“有有有，这儿——”
段自钦耷拉眼皮，抱着手机戳戳点点：“选自拍呢，没空看。你读吧。”
这态度不可谓不冒犯，钱委杰也老实拖回文件，爽快道：“行，就选两个重点。一个，组成艺人的流量，话题和曝光。
“裴应简出道至今话题度和曝光度最高；因为跟裴应简捆绑，段自钦话题度第二、曝光度和其他人大差不差。数据是基于团内，拿出去根本不及格。这种情况下，厂牌操作空间有限、提供的曝光更有限且未必有效；话题度不同，凭自己本事造。你们两人话题度猛涨，段自钦放一放不要紧，还可以平衡团内数据，避免过分断层；而裴应简当初把一个不营业的你带起来，现在带闫朝实属小儿科。话题造得好，不愁曝光，能在全团身上看到的转化也就不止这波流量。”
段自钦不时点头，似乎听进去了。
厂牌提供曝光，便是耗费十几个W给Hidden买营销，显然无效。
无效曝光得不到反馈，简言之，路人通常只因自己喜欢的风景停留，没兴趣的擦肩就过了。指望有声音专程为素不相识的他们点明哪些东西无趣，陷入钱打水漂的怪圈，下场没准比Hidden这两年还惨。
厂牌当然不是刚想通道理，是苦于所谓的操作空间，即话语权低。商务合作，对方怎么要求，Hidden怎么做，即使是甲方主动登门。
裴应简回位坐下，闫朝忙举手叫停：“昨晚和今早的热搜，哪个是厂牌推的？”
“都不是啊。”
孟涂滑出两张记录Hidden相关话题的图纸，#钦简 张力#一大串数据极为醒目。
“你们没发现问题吗？”
“发现了，”裴应简伸手按住一张，“阅读量很高。”
段自钦听着阅读量瞥图纸，翘起二郎腿：“不高怎么可能又是文娱前排、又是霸榜，当别人吃素的。”
裴应简没搭茬，理了理扎好的高马尾。
孟涂解释道：“问题在，高到远超平时的文娱榜第五了。话题置顶发布直播回放的微博日期，也是好几天前。”
数据稳步积累，昨晚热搜后才飙升。这顶多证明#钦简 张力#没费钱，不代表后续新增的话题厂牌没助推。
段自钦不信，连#钦简 张力#也不信。
他看闫朝矫情爱使唤人，所以是少爷。闫朝则看他死装，摆出自己无所不晓的架势却万事不管不顾，整一个腰包空空还甩手的蠢货掌柜。
“合着自己的热搜不看，倒评上别人喜欢看什么了。”闫朝拿走段自钦手边图纸，指头弹在#Hidden 是谁#的词条，“做你的粉丝真倒霉。”
段自钦哼小调，扔下轻飘的嘲讽：“唱歌忘词、跳舞错拍的是我么？”
闫朝白眼未半，裴应简立马问：“第二个重点呢。”
“新鲜感。”钱委杰手机亮了屏。他粗略翻两行消息，不作分析改调侃：“恋爱谈过吧？”
三人沉默。
段自钦鬼鬼祟祟侧视，不想竟与光明正大的裴应简碰个正着，痣都没看清就佯作犯困活动脖颈去了。
闫朝象征性抿一口水，裴应简微笑道：“早恋不提倡。”
仅供在场唯二学生的玩笑，没有深究价值，钱委杰顺着说：“当提前二十年预习了。恋爱初期，自带新鲜感和滤镜。新鲜感，不用做什么，粉丝看到钦简CP就开心；滤镜，无论做什么，粉丝都会给钦简CP加上考古‘糖’的甜味。
“但你们回到从前那种‘甜’的话，新鲜感就作废了。综合两个重点，这时候避嫌最合适。”
裴应简若有所思，问孟涂：“厂牌对流量一直敏感，这次压到昨天也没告诉大家？”
孟涂仍是那只破旧的保温杯，握手里转圈搓：“你们训练辛苦嘛。本来打算见面会结束提，这不，巧了。”
的确，不是准备二周年舞台，他不至于迟钝得上热搜才知道。裴应简暗想，棉服口袋的手机震动三下。
段自钦按了锁屏键，也问孟涂：“自拍，我自己发OK吧。”
“今天太阳打西边来的？”钱委杰念念有词。
孟涂脖子一缩，谨慎眯眼：“你不是不乐意上网吗。”
“乐意了呗。我可没开玩笑，说蹭我们人气TOP，”段自钦收手机站起，俯视裴应简，“真蹭。”
“发之前记得传审核群。闫朝呢，”孟涂抬抬下巴，“你有什么问的？”
“我们团活得了二十年？”
“你小子，”孟涂点开外卖软件，“中午不想吃好的了？”
“我又不是陶乐。”白眼翻完，闫朝确实饿了。他不情不愿挪近，却看外卖地址不对劲，“你要和我们回宿舍？”
“是要去，晚点。嗯——”孟涂选定店铺，“火锅吧。送过去你们先吃，少了发微信，我再加。”
“闫朝，你们回吧。”裴应简抱着围巾点头致意，“我下楼练练，待会儿跟孟哥一起回。”
段自钦不答话，脸上的“裴应简这人有病”够大声了。
“还......”闫朝愕然，“还练啊？”
裴应简没点头，口袋里手机又震了。他摆手道别，走起路高马尾比会议室几个月没动过的电扇还定。
“对了。那个那个那个，”钱委杰连点桌子，“哦，热搜回放那场直播，是谁负责关播？”
团内快嘴罕见哑巴了，闫朝不耐烦道：“陶乐。”
“行，这次的奖金给他转了账。通知他哈，下次不关扣两倍，”钱委杰看向段自钦和闫朝，“全团扣。”
钱委杰一狗仗人势，那些让改的韩国垃圾话就聚成段自钦的口头暗器，不料消息提示音炸了擂台。
“......段自钦，”孟涂搁置手机，双手反复洗脸，“你真是我活祖宗。”
段自钦瞧了李至发给孟涂的微信，钱委杰也扫完空降文娱榜高位的老东家。
#裴应简 莲花杯刷票#
#裴应简 杨宥恩#
#杨宥恩 莲花杯分数#
#段自钦 点赞#
@恩恩你说得对：#裴应简 独舞# 他不是舞蹈比赛刷票＋买通评委挤掉别人名额结果被淘汰那个吗，不退圈不道歉，脸皮太厚了吧。一晚上喂这么多热搜，金丝雀确实“牛”，小心反噬。
转发947，评论2379，点赞2.1万。
孟涂捧着话题#裴应简 莲花杯刷票#的最热博文，诚挚发问：“我都不怪你为什么点赞了，就想知道这条凌晨五点发布，一开始只有0转发、0评论、3点赞的微博，你从哪儿挖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活祖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