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南桥人》wanan小程

4、石沉大海的消息

　　晚霞将天边烧成熔金，柏油路上蜿蜒着金色的反光，这座小城像一块褪色的玻璃，映着旧时街景。
　　身子还是发怵，程江乐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晕了大概十分钟左右。
　　还行，没耽误人家太久。
　　可他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点什么。
　　站在路口看了看逐渐多起来的行人和车流，最后决定徒步走回家。
　　其实他不是很想自己一个人待在别人家里，但病的有点遭不住，他怕自己再晕过去，遇不上李卓然那样的好心人，到时候怕是会落个曝尸街头的下场。

　　踩着油的发亮的地面，他突然觉着有点空虚寂寞。
　　在江城的时候，他享受一个人的空间与时间，可来到了这里，心总是空落落的，可这里明明之前也是家。
　　可能是在生病的时候容易悲观，但似乎有些过头了。

　　他按照来时的路返回，走到了一个路口停了下来，还没等迈出下一步，被一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身影吸引目光。
　　那道身影前，几个社会姐吓得惊慌失措，撒开腿的跑，风一样刮了过来。
　　程江乐看清那道身影的面容时，她已经一掠而过，追着社会姐们跑没影儿了。
　　神庙逃亡？
　　他回头看了一眼，不久前看着挺柔弱一姑娘，怎么就突然间这么勇猛。
　　也不知道之前自己是不是帮倒忙了，大眼睛明显有一挑五的高端战力，自己见义勇为好像很多余的样子。
　　程江乐还是有点不可置信，再回头看了一眼，可那几人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头还没转回来，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就响了起来。
　　“这是放学了？”他看见无数个电动车在汽车中游走，见缝插针的往前边冲刺。
　　他都顾不上诧异大眼睛的事儿。
　　这地方真挺莫名其妙的。

　　回到“家”后，李月正坐厨房里头玩手机，声音放的很响，他觉着挺折腾耳膜的，整个屋子仿佛都在颤抖。
　　出于礼貌还是上前打了声招呼，李月却还是低头玩手机，津津有味的样子。
　　玩手机如此沉迷的次数他还挺少的，但沉迷到这样的中年人还真挺少。
　　程江乐并不觉得自己有唤醒李月的能力，坐沙发上开始发愣。

　　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同刚迈入这座城市那一刻的心情一样，依旧难以形容。
　　他就觉得南桥像是个牢笼，虽然参杂着很多喜悲，但好歹是逃离了，可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又一头扎了进来。
　　很久以前，他做梦都想逃离这里，程文军的家暴与谩骂早已折磨的自己与老妈苦不堪言。
　　这座城市的人也令人生厌，长着一张嘴全世界的说，传播是非，直到就连他周围的小孩都熟知，然后嘲笑谩骂。
　　这些东西就像一根根刺插入程江乐的肉里，他努力遮掩了八年，可在回到这里的不久，便开始一根根生拔了下来。

　　老妈说，离开了就不要再回去。
　　程江乐听了，但没完全听。
　　可能这就是血脉，他永远都无法抹去的东西，而南桥是发源的地方，即使思想与这里格格不入，可那早已是写在身体的过去与未来。

　　李月震耳发聩的手机声突然没了，像是终于注意到家里头进了个人，但好半天都没往客厅走，来回踱步一阵，似乎是很焦急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再次响起了嘹亮的手机声。
　　程江乐突然一阵害怕。
　　还带着强烈的窒息感。
　　他猛的一下站了起来，脑子又是一阵发晕，看来真得出去瞧一瞧病。

　　李卓然晚回学校几分钟，恰好赶住了上课铃结束与班任周雄结结实实的碰面，于是被惩罚了。
　　他站在教室门外，看着上课期间零零星星几个去厕所的人，数的有些麻木了。
　　在从他面前经过第四个人的时候，一个很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
　　没过多犹豫，他转身就跑了出去。
　　一分钟后教室里传来了班主任雄狮般的怒吼。
　　刚跑到到一楼的李卓然顿了下，回头看了眼，然后离去。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很多老师都会选择这个时间段离开，很容易就混了出去。
　　李卓然随便扫了一辆自行车，目标明确的往南桥最中心的商场开了过去。
　　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去哪都特方便。
　　不过这个时间正处于下班高峰期，商场的人是最多的，等他到地方，留给停自行车的车位都很难找了。
　　李卓然只好见缝插针的推了进去，毕竟这破地方离开服务区要多扣两倍的钱。

　　他没有一个人下馆子的闲情逸致，来这儿只为了买些零食。
　　在遭遇摩肩接踵的数十分钟后，他终于把推车装满了。
　　可前头等他的又是收银处排起长龙的队伍。
　　手机还没完没了的震动，他都懒得拿出来看。
　　更烦躁了，今天还真是诸事不顺。

　　“阿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李月终于把手机关了，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我都没注意到你。”
　　“进来有一阵儿了，我还和你打招呼来着，”程江乐刚离开沙发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你可能没听到。”
　　“哈哈哈，”李月尴尬的笑了几声，“等等我有个电话。”
　　李月的手机铃声与客车上的好运来不遑多让。

　　“喂，”李月接通电话后扯着嗓子问了句，“李老师有什么事儿吗？”
　　“李卓然翘课出校，您快来学校一趟吧。”语气焦急，气愤。
　　程江乐没太听清楚电话那头的声音，但还是觉得有些诧异，这老师开口第一句话竟然不是“是谁谁谁家长吗”这样的话。
　　李月也没生气，心平气和的同老师说马上到学校。
　　挂断电话后，她有些局促的看着程江乐问了句：“你要不和我一起去琪琪学校？”
　　琪琪是谁？
　　程江乐反应了好一阵儿才想起来这是李卓然的小名：“好。”
　　简单，干脆，明了……

　　李月有辆车，看起来不太贵的样子，但作为代步工具完全够用。
　　过了挺长时间的，小学初中放学接送的家长少了很多，路终于再次宽阔了起来。
　　程江乐坐在后排，有些无聊，点开了手机。
　　他鬼使神差的点开了那个有着几十条未读消息提示的APP，又点进了有几十条消息的聊天框，犹豫了下，敲了几行字：
　　【你班主任给你妈打电话了，现在要去学校挨训。】
　　【你有什么打算？】
　　【回学校被两人一起骂，还是回家等你妈单骂？】
　　三条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他锁屏又把手机揣在兜里。

　　终于到南桥一中了，李月踩着厚根的鞋子气势汹汹的往教学楼走，期间还给李卓然打了个电话，命令式的语气让他立马出现在学校里。
　　程江乐有点想笑，但是现在的氛围好像不太合适。
　　鞋跟与地面相撞哒哒哒的声音贯彻整个楼道，李月推开班主任办公室的门，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变得谦恭了起来，微微颔首对着班任说道：“我给李卓然打电话了，他马上来。”
　　程江乐没进去，就靠在门外等着这场会审的结束。
　　十分钟后，李卓然气喘吁吁的跑上楼来，手里还提着两包快把购物袋撑爆的零食。
　　他走到程江乐面前，眉头皱的很深，满脸的不可思议，好像在问：“你特么为什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