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获》麋鹿_迷路

9、第 9 章

　　李明磊***

　　我不得不又一次向大辉求助，由于我要参加省大学生足球联赛，有很多作业无法完成，特别是工程制图，这本来就是我的弱项。我的室友问我为什么不找大辉帮忙，他是建筑系的，平时经常用CAD画图，这个对他来说应该非常的简单，我试着询问了大辉，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这对他来说真的非常简单，他帮我拿了全班唯二的A，他总是能搞定我的麻烦。
　　足球联赛我们主场的时候，我邀请大辉来观看比赛，他显然跟我一样兴奋，当我们进球的时候，我看见他兴奋地大呼小叫，当我们失利的时候，他总是嘴里讲着我听不到的话，和我隔空比拳，我也会隔空跟他对拳来回应，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你比你想象得更有力量”。这是我们互相打气时做的事情。
　　我们终于艰难地赢得了比赛，我和队友庆祝地抱在一起。我没有去换衣服，我知道大辉会在那里等我，我跑上看台，他和我拥抱了一下，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我们嬉闹了一阵我便回到更衣室，大辉也离开球场，我们约定晚上一块吃饭，他惊讶地问我球队不会有什么活动吗，我说我并不想去，不想喝那么多酒。晚上我们来到学校商业街的小餐馆，我要了两瓶酒，只有两瓶，我不愿意多喝，我也知道他不爱喝酒。
　　我们吃完以后在学校里散步，讲着今天球场上的比赛，我突然想起大辉隐瞒成绩的事情。我想起他当时告诉我他选择的学校的时候，我激动得把他抱起来，我似乎听到他叹了口气，但我现在十分确定他确实叹了口气。
　　高中的时候，他总是给我和同桌带吃的，我曾经开玩笑说：“你要是个女生，我肯定追你。”他只是笑着调侃：“你要是女生的话，我肯定不会追你，因为你又黑又矮又壮。”但我能看见他耳朵红了。
　　高中同学也调侃说我俩像男女朋友一样，每天黏在一起。每次别人这么说大辉都会有些恼怒，而不是调侃，这不像他的性格。我当时没有多想，因为我是正常的，而且大辉也处过女朋友，但是我现在就是很困惑甚至有些害怕。
　　我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跟我隐瞒了成绩？”
　　我看见大辉脸上的震惊，他咽了口口水说：“隐瞒什么？”
　　我看着大辉的眼睛说：“我说的是高考成绩，你不用再装了，我是在老乡会上从你们学院的老乡那里听说的。你为什么考那么高的分数还要来这个学校？”
　　大辉支支吾吾地说：“我是比较喜欢这个专业，所以才报的这个学校。”
　　我被大辉拙劣的谎言气笑道：“你那个成绩可以上XX大学，而且也能进建筑专业，我已经查了他们的分数线。”
　　大辉先是吃惊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去查别的学校的分数线，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来这个学校，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我仰起头叹了口气，又低下头看着大辉说道：“为什么想来这个学校？是因为我吗？”
　　大辉浑身不自在的晃动了两下，目光回避我的眼神，小声说：“你别问了，我不觉得你想听到这个答案，就当你不知道这件事行吗？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行吗？”
　　我想我不用再刨根问底，我们其实已经心知肚明这个答案，我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他也知道我不能接受这个答案，这个我最不想听见的答案。
　　我搓了两下脸，我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处理现在所发生的，我后悔问出这个问题，我应该想到这个答案，我该怎么办呢？我如何处理自己和这个好兄弟畸形的关系？
　　“为什么会这样？”我喃喃的低声自语，“我怎么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还能像以前一样吗？”我沮丧的大喊了一声，“操！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
　　周围的人被我的嘶吼惊得向我们看过来，大辉尴尬又忐忑的说：“磊子，你能不能先稳定下情绪？”
　　“你让我他妈的怎么稳定情绪？你让我怎么接受这件事？”我喘着粗气嘶哑地问道。
　　“磊子，我知道我不应该……喜欢……”大辉走近我说道。
　　“你别再往下说了！我不想听这些。”我不想让大辉讲完他的话，我摇着头往后退着伸出手阻止大辉靠近我，“我接受不了这些，你不可以喜欢我，你不可以喜欢我，你不能喜欢我。”
　　我看到大辉眼中的绝望和无助，我看见他眼眶发红，他闭上眼睛笑了一下，又睁开眼对我微笑着说：“如果回不去了，那就这样吧，李明磊，祝你一切顺遂，再见。”
　　我看见大辉眼里噙着泪花笑着跟我告别，然后转身离开，我抬起手想要叫他，但是我又不敢喊住他离开的步伐。

　　项辉***

　　我其实有一个秘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这个秘密其实有一个人知道，就是我高中时的前女友，也是在高考完她才知道的。但是现在这个秘密被揭发了，而且是被最不想让他知道的人揭发了。
　　我没想到磊子会问我高考成绩的事，我确实撒了谎，隐瞒了我的真实成绩，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弥补。我真后悔应该找个别的借口，甚至可以用我的前女友来当作借口，但是我当时慌了，现在什么都晚了，我当时只说因为专业的问题，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去查当时另一所大学分数线，更大的问题是我跟他隐瞒了我的分数，这在他看来是没有必要的。
　　我坦白了我的感情，我希望磊子不会因此感到恐慌，但那次谈话他的表情并不友好，甚至是愤怒。我觉得我们的友谊要终结了。
　　我和我的高中前女友见了一面，我把情况跟她说了，她只是说：“有一句歌词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如果这一天不到来，你活到最后可能会后悔为什么没有跟他坦白真相，为什么没有去尝试表白，现在得到了结果，是时候解脱了，不要把一辈子都套在里面，过着遗憾的人生。”
　　我坦白地说，我可能不是一个纯直男，我喜欢磊子。
　　我一直很矛盾这种感觉，我从来没有迷恋过一个人。我记得高中刚开学的时候还没有排座位，大家都是随意坐的，因为大家互相都不太认识，所以当时还是比较拘谨的，我无聊地望向窗口，我记得白色的窗帘随风摇曳，他站在窗边的座位上，因为逆光，所以朦胧的只能看见他的轮廓，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背心，露出肌肉线条，他的脸型被阳光衬托得像雕塑一般，他的整个身体都像雕塑一般，当他回过头的时候，他闭着眼睛让窗帘撩拨他的脸，我看见了他侧脸的轮廓，很完美的眉弓，鼻梁高挺，嘴唇紧闭，下巴的弧度很硬朗。
　　我感觉我的心脏怦怦地跳，我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无论男女。我确实喜欢过女生，也追过女生，但没有这么强烈，强烈到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仿佛嘈杂的教室里只剩下我和他。令我没想到的是之后安排座位磊子竟然坐在我的前面，所以我马上就和他搭讪——我想和他交朋友。我当时的想法只是跟他交朋友，没有想到，或者说没有承认对他有别的情愫。
　　然后我和磊子就成了朋友，我当时觉得那种吸引只是普通的好感，不掺杂其他因素。直到一次我在梦里梦见他，那当然是个春梦，我只是梦见我一直在抚摸他，他也在抚摸我，然后我就醒了过来，那是半夜一点的晚上，夜晚安静的能够听见虫鸣，我喘着粗气感觉到内裤的湿润，我并没有马上去换内裤，只是震惊于刚才的梦，我既害怕又震惊，为什么磊子会出现在我的春梦里？但是我又渴望那种臆想的触感，他浑身紧绷，线条分明的肌肉曲线紧张地收缩着，散发着热量。
　　我总不能忘记那场臆想的春梦，磊子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我很纳闷我为什么会迷恋他的躯体，或者说他肌肉发达的线条。我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一直努力学习柔道，跟男人有身体接触是很经常的事，我从来在这些接触中没有什么感觉。
　　我迷恋他的身体，渴望和他身体的接触，他每次用胳膊搂住我的时候我都会品味他身体的热量，汗湿的身体接触，我甚至有些迷恋他身上的味道。所以每次打篮球我都不和他一队，因为这样我就能和他有更多的身体接触，这影响了我的发挥，但这不是我总是输的根本原因。
　　他喜欢赢，所以我一直输。
　　我们有一个习惯，就是每次体育课后，他都会要求我给他擦后背，每次我给他擦后背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个春梦，以至于我经常支起帐篷。
　　那是晚自习的最后一节，我的作业基本上完成了，磊子转过来和我闲聊，我当然愿意和他聊天，无论聊多久我都不会厌烦。但是好死不死的磊子总会笑出声来，然后我们就被化学老师罚站，化学老师把我叫到门外对我说：“你们是谁先和谁讲话的。”
　　“我先跟他讲话的。”我撒了个谎。
　　“我知道你成绩好，你可以不怎么努力就考个好大学，但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可以挥霍时间，李明磊的成绩一直不太稳定，我觉得他应该更努力地学习，你应该做个好榜样而不是在自习的时候带头讲话。”化学老师说道。
　　“好的老师，我以后不跟他讲话了。”我以为我露出我的招牌笑容能够缓解老师的怒气，但是老师却更生气地说：“我严肃地跟你说这个事情，你还没脸没皮地笑？我以为你脸皮挺薄的，再让我抓到你们俩，我就要跟李明磊谈谈了，不能自己不学习还要拉别人后腿。”
　　我听了老师的话真的挺难受，我一直以来都是个乖学生，起码没有哪个老师这样说过我，于是我有点恼，不光是因为化学老师的话，更因为我替磊子背了锅才被这样数落一番。
　　所以那天晚上我就没有和磊子再讲过一句话，回到家我连晚饭都没心情吃，躺在床上懊恼，我有点想砸东西，但是我知道我爸爸是绝对不允许我胡闹的，我更不想因为这个让他们问起今天的事。
　　第二天来到教室的时候，看见磊子渴望的眼神，我的心就软了，和他像往常一样有说有笑，他问我昨天老师跟我讲什么了，我眨了眨眼睛说她只是想找借口跟我这个帅哥讲点悄悄话。
　　我现在不能理解我当时的想法，我当时只想做一个坏学生，一个不努力爱犯错的问题学生，我开始在课堂上睡觉，开始抽烟，开始和“坏学生”打成一片，在教室里嬉闹，和别人打架，破坏秩序，这样就算我跟磊子被抓之后，他们也只会觉得我是那个罪魁祸首。
　　当然这个过程中遭受了很大的打击，首先就是成绩下滑后，老师的不满，因为疯闹被班主任体罚，因为打架被学校记过，然后就是我父母对我学业的放弃，我父亲痛恨我打架，他说我让你学柔道是想让你能够自卫，而不是欺负别人。所以这之后我爸又开始让我上柔道课，这简直不是训练，更像是行刑。每次和教练练习的时候都会被他们按在地板上摩擦，我知道这是我爸爸对我的惩罚，他从来不对我动手，但是他会让我的教练们这么干，我努力地锻炼，提高身体素质，想要抵抗他们，却还是被他们一次次按在地上蹂躏，但是好的是我的身材越来越好，体力也越来越好。
　　这时磊子却养成了一个我特别享受的习惯，他总会在课堂上摸我的小腿，确认我有没有睡觉，我开始是拒绝的，因为这让我总是支起帐篷，但是我又非常享受他的抚摸，所以最后我就不再反抗，欲望终于还是压倒了理智。我同桌发现了这件事，他说我俩关系不正常，磊子倒是没有介意他这么说，甚至说我是他女朋友，所以他可以摸我，然而我心里有鬼，对同桌的话一直是恼怒的。

　　当我高二的时候，我知道我和磊子注定要分开，我们要分文理班。但我忍不住总想起他，我觉得我要发疯了，我沉迷于睡觉，我可以一天睡十几个小时，这样我就可以不去想心烦的事。这时我的高中前女友对我表现出了她的爱意，我觉得我应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所以在那个体育课，我确定了我们的关系。
　　我决定不再经常找磊子，我觉得我应该停止这种不该发生的情愫，然而我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找他，我一次又一次地梦见他，我甚至在打飞机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想到他，我有些绝望，更觉得对不起我的“前女友”，所以我对前女友便冷淡下来，以至于她和我提出分手。
　　高三的时候我感觉到大学的来临，我抑制不住自己对磊子的感情，我不想和他分开，我知道他可能会报哪一所大学，但是我的成绩已经一塌糊涂，所以我开始回到那个努力学习的自己，尽量提高自己的成绩，如果我想要有选择的权力，我必须十拿九稳。好在我是个考试型的选手，高考发挥异常的好，能够无风险地进入这所大学。我没有问磊子要考哪个大学，我觉得这样太刻意，怕他发现什么，但是从朋友那里知道他大约和我估计的一样，当他听到我报哪所学校后把我抱起来时，我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能如愿以偿。

　　贺子韬***
　　那天我在寝室里睡觉，被一阵噪声吵醒，我向窗外看去，只见一个人影趴在窗户外的铁栏杆上往上爬，我惊讶地伸着脖子看去，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向我，用一只手在嘴唇边比了个噤声，然后笑了一下又继续往上爬，我看了一眼手机，半夜两点。
　　为什么项辉会半夜两点才回寝室？他去干什么了？我心里想，难道去网吧上网？但是以我之前对他的了解，他并没有什么网瘾，那他到底是在干什么？这个疑问我马上就得到了答案。
　　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我入睡后又听见窗外传来噪声，我不用看就知道是项辉，我真的是对他的行为没有了耐心，如果他身手矫捷地爬上二楼我一定不会听到那么多噪声，显然他攀爬的时候总是踩空，在他摔到地上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下床拿出紧急钥匙，我看了他一眼，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外面穿着一件浅色的牛仔夹克，深色的工装裤站在地上摇摇晃晃地看着我傻笑。我打开窗并把铁格栅的小窗打开，跟他说：“从这儿进来。”
　　项辉晃晃悠悠地从窗户爬进来，但他还是站不稳，差点从阳台上摔下来，我一把扶住他，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喷着热气，小声对我说：“宝贝儿，水房有感应灯，我怕在那爬会被人看见，所以才从这里爬的，不好意思总打扰你哈。”我闻到一股极其强烈的酒味，把他扶起来，扶着他的胳膊说：“你喝酒了？怎么喝这么多？”我看着他半睁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
　　“没事儿，哥们儿。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好。”他晃着身子拍了拍我的后背，踉跄着从门口走了出去，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许阳***

　　“项辉你怎么回事？”我在教学楼后面的停车场里对坐在地上的项辉吼道。
　　“你说什么？”项辉抬起脸问道。
　　“你自己看看你的脸怎么回事？还有你他妈天天旷课是怎么回事？”我怒声道，“你现在像条死狗一样你知道吗？你连条狗都不如。”
　　“嗯……”项辉低着头哼了一声。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确实最开始是我带你去酒吧的，但是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只是一下，我没让你天天出去喝的宿醉，白天在寝室里睡觉，课也不上，你想挂几科？昨天还跟人打架？”我拽起项辉的领子说，“你这个样子会让我感觉很内疚，你知道吗？我不是想推卸责任，但是我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我说你不听是吧？你说谁讲话好用吧？用不用我去找李明磊谈谈？”
　　“你找他干什么？你不能找他！”项辉挣开我的手说，“我保证以后不去了。”
　　“你保证？你保证几次了？我不相信一条死狗的承诺。”我冷笑了一声。
　　项辉搓了搓脸，转过身挠着头说：“许阳你别生气了，我确实不值得信任了，但是你不能找李明磊，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他没有义务管我的狗屁事。”
　　“你的意思是我有义务管你这些狗屁事了？”我又哼了一声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次真的不会再去了。我发誓，我要是再去我就醉大街上让一只野狗□□我。”项辉伸出三根手指指天说道。
　　“我就再相信你这一次。”我听他这次是真的急了。
　　“你放心，就算我被狗□□，也肯定先让你给我破个处，好东西当然要留给好兄弟。”项辉一边露出阳光的笑容，一边说着猥琐的话。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好自为之。”说完我便离开停车场。
　　好在项辉在学期最后的日子里没有再缺过课，寒假的时候我跟他通了几次电话，果然一门课也没有挂，我希望他真的能走出来，让他的心能够容纳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