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伊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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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山虎布满了白墙，茵绿的藤蔓似岁月编织的挂毯，倾泻而下，透着草禾香。
南州三中，省级的重点高中。百年名校的气韵，斑驳的校门承载着时代的痕迹，为迎新生而复刷出的白墙灰瓦，倒也显得一派典雅大方。
夏荃坐到新的教室里，杏眼微垂，左手托起下巴，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最上面的指节夹住黑色中性笔，有一搭没一搭的规律性点着桌子。
他手指修长，肌肤白皙，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算算时间，也快到新班班会班主任露脸发言的时候了，夏荃拨开近乎及眉的刘海心想。
在分班伊始，楼下的普通班级在遇到“老面孔”时勾肩搭背，言笑晏晏。
但作为新班，自然还是新面孔居多，比如实验班上的同学大多就没什么“老面孔”。
他们多在闷头翻着预习教材和配套练习，有的还在连灰尘都没擦干净的桌面上摆着几本翻到起卷的“五三”。
夏荃也替外班同学坐实了这个一直在外广泛流传的传说——实验班盛产“卷筒洗衣机”。
为防止自己不与周围格格不入，夏荃默默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牛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9.1 晴分班了，身边都是卷狗，鸭梨山大……
……
无聊到极致什么都能干出来，以前可没这写日记的好习惯。
如今的夏荃无聊到冒泡，转一圈笔看一眼手表。
“我靠，咱班老班是副校啊？！”
气吞山河般明亮的嗓门在安静的教室显得格外突兀。
这一句突兀的话也瞬间让班里沉迷看书的同学抬起了头看向声音传播的源头。
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倒是多了点人味儿了，冲冲这浓郁的死气。
比起安静的学习环境，夏荃更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更有人情冷暖的感觉。
小时候他也经常往人堆里扎——往哪里扎，哪里人就会多给他颁出个“孩子王”的美誉。
“听说，哎只是听说哈，不是也别赖我，就是咱班老班啊，是蒋校！！我上个学期迟到就被她逮到了，那叫个惊悚啊。
听说她家里好像也有点关系，风生水起的，要我说，咱们班啊，八成是要被她硬性驯化了，啧啧啧。”
蒋校，三中上个学期新任的副校长。
一开始她查课的时候学生们看她面生，都以为是新转来的老师，没有认真表现。
结果等班级评选出来后，他们才意识到那哪里是新转来的老师？那分明就是新转来的校长！
一开始得知那个新转来的女老师是副校的时候，学校里还广泛流传着她是靠的关系，走的后门。
但是能在三中当上老师都实属不易，就算是靠关系，能当上副校，也终归是能力出众的。
“才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喜欢瞎嚷嚷啊。”
教室前门闻声推开，一个身穿格子衬衫，黑色长裤的女人走进教室。
“先自我介绍下啊，你们应该都对我比较熟了，我叫蒋妍诗，你们叫我蒋老师就行。”
蒋妍诗一头利落的短发，白发丝居多，发出与她外貌不怎么相符的年轻声音。
“有的同学啊，少在那危言耸听，夸大其词。我确实是这个学校的副校，但也同时是这里的老师，我教数学，你们之后有不会的题或什么别的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蒋妍诗两手撑着讲台桌，前倾靠在桌沿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时常用目光习惯性扫视下面。
“今后我会带你们高中下个阶段的学习，我也希望咱们实验班的同学不要让我失望，别鬼扯那些没用的，高中三年很紧张，希望你们能把精力投入到学习上去，听明白了吗？”
下面纷纷迎合，只有那位首位开口的男同学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那边怎么还有空位？还有人没来？”
顺着蒋妍诗的目光，四周的视线都投向后排靠窗的一个空位置。
现在班会已经开了将近半个小时。
班上同学都是同龄人的佼佼者，早就提前别班同学一个小时来到教室。
就连夏荃都算是来得较晚的，这个时间，竟然还有人没有到？！
这倒也是实验班历代以来少有的情况。
蒋妍诗的眉头紧蹙着，她当老师这些年里估计还是头一回碰到班上不是座无虚席的情况 。
“我先点下名哈，孙玲。”
“到！”
“袁绗。”
“在在在。”
蒋妍诗向那辨识度极高的声音发源处瞄了过去。
“闫祥帅。”
“到。”
“汪颜可。”
那个名为汪颜可的女生答到的时候不少男同学都转头看了过来。
她嗓音甜腻，脸孔精致秀气又不失气质仪态。
“孟……”
后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打开一道可供一人匍匐前进的缝。
一道不知名暗影七转八拐在后排猫着腰游荡。
前面点名还在继续，后面有的同学听闻悉疏声扭头向那道通体黑色的影子行注目礼。
那位“影行者”直线奔向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心安理得地坐下，筋骨分明的手在脸左侧不断扇着风，好像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
他直奔而去的那个位置在普通班里可能会成为抢手货。
但是在实验班，大家都会尽力地往中间区域挤，来晚的同学才只能无可奈何地认了这个命坐到后排靠边的位置。
夏荃便是其中来晚的其中之一。
他提前半个小时到，本以为还能抢个不错的位置。
谁曾想人家比他更积极，提前一个小时，甚至两个小时就到教室了，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坐到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想来还是挺郁闷的。
但那个“暗影”却如此娴熟，好像那个位置就该是他的一样。
把明显没书的书包往桌上一甩，跨坐到椅子上盘起二郎腿撅起椅子一点点地晃，好像他已经来了很久。
讲台上点名的声音猛然一顿，蒋妍诗抬头望向后排靠窗的那个位置。
一个头发微卷，五官立体俊朗的学生在后排装没事人一样气定神闲地坐着，稳如泰山。
她眉头一皱向他那个位置道：“林聿安！你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挺大的本事啊！！不知道三中迟到要扣分处分的吗？”
那位试图将自己透明化的学生无奈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看向讲台处。
“对不起老师，我知道学校的这个规定，下回我绝对不会再犯了。”他语气诚恳地好像跟刚才那个“黑影”判若两人。
蒋妍诗听了这娴熟的一番道歉后，嘴角抽了抽，暗想这位从她初来这个学校时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真行，那你给我听明白了，不准有下次，鉴于今天是分班后的第一天，我不想讨你们太难看，再有下次，直接处分！”
那位同学赶忙点了点头，又很自觉地坐了下来，往后面椅背上靠了过去。
夏荃默默往后面瞟了一眼。
林聿安是三中著名的“惹事精"。
又因为成绩一直很优异，经常同夏荃争夺年一的位置，单凭成绩就让学校表彰多次，让众老师又爱又恨。
“还有就是，我们学校不许烫发，那个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的同学，你烫得卷快比那个泰迪犬的卷还正了，想当狗就老实地当，还当什么人，还来这里上学，这年头，狗还能成精啊？”
底下一片窃笑，一个明亮的大嗓门笑得尤得大声，格外突出。
“然后他前面的那个同学……”
夏荃一懵，新任老班竟然还点到了自己，把椅子往后一蹬站了起来。
“你是不是也烫发了？怎么头发也这么卷？”
这一提夏荃才知道是误会了。
他生来便一头自来卷，头发还有点发棕，初中时也经常会有老师认错认成他烫发染发了，也闹出不少乌龙。
“老师，没，我这个是天生的，原装。”夏荃道。
“哦，天生的啊，行我知道了，那你回去别忘剪剪头发，刘海都挡眼了，你先坐下吧。我们继续刚才的点名，也当是认识一下新同学们了。”
夏荃扶着桌面坐了下来，手握着一块橡皮拿起放下的解闷，又空出手往下按了按自己额前的刘海心想：也不是很长啊。
“许天。”
“到……”
“林聿安。”
那个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的大佬挺直了脊背答“到”。
蒋妍诗即使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放下点名册，看到他的脸还是顿了下。
夏荃心想日后这个林聿安在班上肯定也少不了会被这“灭绝师太”针对了。
毕竟才开学第一天就晚到这么长时间，可不是在挑战蒋校作为班主任的底线，副校长的权威。
心里想着，眼睛也不受控制地往后看了过去。
可巧的是后座的林聿安刚好也抬头淡然向他看去。
四目相对……
靠，好尴尬。
夏荃赶忙扭过了头。
也不知为什么，每回与别人对视总会油然生出一种莫须有的尴尬。
总会想刻意隐藏，又防不胜防。
而跟那位对视好似比跟常人对视更不自在。
明明上学期不认识，但林聿安就好像跟他年幼时认识的一个人一样。
具体是谁他也不记得了，毕竟小时候一块玩的朋友太多了，一个两个的根本记不过来，再加上他貌似还有点脸盲。
“夏荃。”
“夏荃？”
“夏……”
夏荃感到后背被人用笔轻轻戳了一下，条件发射地想扭头去看，这才注意刚才班主任一直都在喊自己的名字。
夏荃从刚才开始就自动开启了神游模式。
身在教室而心却早已去外面追随诗和远方了，一直没有搭理班主任的点名，或者说，压根就忘了这回事了。
还要点名？
“到。”
夏荃赶忙端坐直起身出了声。
感受到有几抹视线投向他，莫名有些不太自在。
答完到后蒋妍诗倒也没有再说他什么。
自从点完林聿安的名字后，蒋校就没有一开始这么凌厉为难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也可能是今天她看到远近闻名的“名人”入驻她们班了，已经逐渐开始对这种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点完夏荃名字后，蒋妍诗又随意提了一嘴班委选举的事，然后迎新班会便正式告一段落。
近尾声时蒋妍诗又将早已分好份数的学生手册发给每排的第一个同学让他们依次往后传。
“这个学生手册和你们刚入学发的那个不一样，有改编，后面有你们的课程表和时间表，知道你们都看不下去这个，就把课表什么的都放在这后面了，各位大神们可别忘了也顺便把前面的加扣分细则好好地看看，别老是想着那违纪了……”
前后桌同学边传着手册，边听老班在一旁叭叭。
传到夏荃时刚好是最后一本了，后面的同学还没有拿到。
没等夏荃向后面的那位说一声，那位就举起手对老师说自己没有书。
蒋妍诗看到后微微皱眉，让他明天到她办公室去拿，她回去再找一本。
夏荃往后便没有再听跟后面那位相关的事。
翻开了自己面前的学生手册，第一章就是老班刚才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加扣分细则，也没有看出来跟上学期有什么太大区别。
继续往后翻，下一章就是课表和时间表了。
嗯……不出意外，满课。
只能说果然如此了，关键的高一上，关键的高一下，属实是关键的一生。
“诶，你就不好奇我刚才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吗？我们上半年可不认识。”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夏荃往后右侧身扭过了头，“不好奇，因为我在那个点名册上是最后一个，你见我一直没有答到，所以最后剩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了。”
“哎呦，很聪明啊。”林聿安朝夏荃的方向不正经地打了个响指。
“话说你说咱们是不是上学期有什么交集啊？我看你还挺眼熟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眼熟？虽然但是，我看你倒不怎么眼熟，名字倒是早有耳闻……
他这人话题跳得很快。
思维跳跃如脱缰的野马，刚才还在说名字的事，现在又突然过来套近乎。
“你可能认错了，我们不认识。”
“哎，那可惜了，看来是我眼瘸认错了人。不过也算我们有眼缘，你今后就是我兄弟了！”
林聿安笑着拍了拍夏荃的肩，夏荃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往下沉了沉。
夏荃嘴角一抽微微张嘴，又不知该如何接话，最终也是无奈地闭上。眼中流露出浓厚的无语。
熟悉的尴尬感扑面而来。
这替别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伊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