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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偷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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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严主席,您大可放心,王子去参加拓展培训的一切相关事项我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保证没有问题!”
科恩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在暗处偷偷比了个四,压低了声音,“我们就把王子安排在第四军区,离中央最近、安保最严密、设备最顶级,绝对万无一失,上上下下早就打点过了,绝对不会让王子看出来是安排好的,哈哈。”
阔步在他后面走着的那位,就是现如今国家的掌舵人——国家军事委员会主席、也是现在国家唯一一位王子的其中一个父亲——严祺。
银灰色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起,露出额头。高大的身躯在修长礼服后摆的衬托下更显伟岸。臂膀宽阔而不过分粗壮,衬衫的领口被撑的平整而不紧绷。
闻言,他瞥了面前正哈着腰带路的军总长官一眼,神色冷漠,淡淡开口:“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搞特殊。他是斯林格尔第一军校的学生,这次培训是每个军校生都必须经历的,他应当有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能力。”
于是科恩哈着的腰弯得更低了。他也不敢再和这位严主席有什么眼神交流,只好在心里默默擦着冷汗,一边更快步将主席引至宴会厅。
严祺的公正不阿不是秘密,对儿子严格到几乎失去了做父亲的温情也是出了名的,但科恩这么做也绝不是没有道理。
就这么说吧,这次的拓展培训,说是培训,实际上是战场的实地模拟,有一定几率死人的那种。不过参加人员都是第一军校优等生,对于他们而言,这更像是独属于他们的毕业兼成人礼。
可是别人也就算了,这位王子可是万万不能出任何闪失的啊!
十八年前,老国王在内乱中遭叛徒杀害,可当时的王子路柏舟才刚刚成年,因为未满二十周岁,身份都还从未公开。
幸而他在军校有一志同道合的挚友——正是当时的军部大臣严祺——索性二人按照本国先例喜结连理,共同孕育了现在的王子路熠,使得严祺成了国家军事委员会主席,有了代管国家的权力,暂时稳住了局面。
可在小王子还是个胚胎的时候,路柏舟就失踪了。
严祺因妻子突然失踪伤心过度,棕褐色头发一夜之间变成灰白,之后更是独自一人抚养小王子路熠长大,民间无不将严路的政治爱情奉为佳话。
而在这样的爱情中、又是这样的时局下诞生的路熠,就显得格外重要——他是目前国家仅剩的唯一一个合法继承人。
哪怕是他的父亲,领导人严先生,在他满二十周岁后,都得无条件将国家归还给他。
可是谁承想,这做父亲的还真是严厉得从一而终。现如今只能祈求上天保佑这位可怜的小王子不要出什么闪失才好。
与此同时,飞行器模拟舱内,一批即将在今年从军校毕业然后晋升到军队去参加两年集体训练的学员们正在进行他们进行拓展培训前的最后一场能力考核。
有的人看似在认真考试,实际却在偷偷开小差。
当兰林第三次将谴责的目光投射到路熠身上时,被注视着的主人公才终于肯将注意力收回一点在眼前的仪表盘上。
这不是他们两个第一次组队了。
虽说飞行器驾驶这门科目一向是两人一组,一人为主,另一人从旁辅助,虽说被默认放在主位上让兰林很是受用,但路熠未免摸鱼得太厉害。
从坐到这个驾驶座开始,他好像就只是起飞前的信息确认环节给了一点点配合,其他时候就整个人直接神游在宇宙尽头了,不仅眼神放空,还总是长吁短叹。
兰林实在难以忍受了。本来在模拟轨道上驾驶就是一个把未知和单调以一种刁钻的方式捏在一起的结合体,自己劳心费神坐着牢的同时,还得听着旁边摸鱼的在那发牢骚,这算什么事啊?
“嘿,我说路熠,您不门门考核第一吗,怎么就是这种水准?合作科目直接全权交给队友拿的第一吗?”兰林的声音里有点藏不住的怒气。
路熠闻言,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屏幕上代表行驶路径的闪烁光点,然后才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炸毛小队友,最后叹了口气,把身体在束缚带下整个向旁边扭了一个角度,莫名严肃了起来:
“不好意思哈,不过我确实有要紧事要想,得赶紧计划好,这可是关系我将来的前途命运。”
兰林认识他这么久,却从没听过他说“前途命运”一类的话,好像他的未来从不用自己考虑。乍一听见,满脑子好奇。
“什么事……那么夸张?说来听听!”
路熠却还浅浅卖了个关子:
“你知道极地基地吗?”
“那谁不知道啊,现在的战场最前线,说不定我们结束集训后就会第一时间被派到那里。”
“你想去看看吗?”
“疯了吧你!那可是斯林格尔唯一一个最高保密级别的基地,就凭你,一个还什么军衔都没有的军校生?那不是你现在该想的事,我劝你还是别开玩笑了,快盯着点我们的驾驶考试吧,接下来的拓展培训才是重头戏,我一个人要累死了。”
“就是拓展培训!你知不知道,每年我们拓展培训的同时,全国各大军区都会秘密运输军备?就是借我们拓展培训,大家关注点都在我们身上,没人在意又有几架飞行器出了军区!假如我们能偷偷藏进某辆飞行器里……”
“我看你是个傻的。你当飞行器的感应系统是假的吗?知道世界上还有人有你这种想法,中央科学院那些研究员们头发都得多气掉好几把!”
路熠听了他这话却也不反驳,默默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到了操作台上,然后转过身。
兰林撇了一眼那个小盒子,差点没跳起来。
“最高权限密钥?哪弄来的你?!赶紧还回去!你别乱捡要员们落下的东西!”
“哎哟没事儿,就是借用我们家亲戚的密钥做的复制品。我都试过了,保准管用。”
“复制品?天呐莫非你是个天才?”兰林撇着嘴阴阳怪气,可又立马反应过来,“等等,你家亲戚?你家什么亲戚竟然能有这种东西?”
“这你甭管,你就说说这好不好用吧。感应系统不是假的,我密钥也不是假的啊。”
兰林足足沉默了三秒,拿在手里左右端详那个黑乎乎的小东西,又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得得得,少爷,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得是这个!”
“不过少爷,咱还是请三思啊,这不是件小事,您可千万别当过家家呢。您是咱们第一军校最好的几个学生之一了,我相信您有打大胜仗的实力,但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也得有个限度啊。”
路熠再开口时,却竟冷厉起来:
“放心吧兰林,谢谢你的告诫,我向你保证,这绝不是儿戏。我准备了很久了。”
这语气很熟悉,让他脑海中浮现另一张端正刚毅的脸。兰林将密钥小心放回路熠手心,目光转向他线条利落的侧脸,又回想起刚才他的声音神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二)
能力考核一周后,等到那张只是走个形式用的资格证书终于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上,这群满腔抱负、仍然对未来十分憧憬的傻孩子们就是时候整理行囊,从军校出发去往各大军区进行拓展培训了——这是他们还具有军校生身份的最后一段时光。
此次拓展培训预计时长三个月,准军官们将遇到各种各样也许远超他们能力范围的挑战,而在极短时间内、利用军校教授曾教给他们的理论知识实现最大程度上的能力提升,是正式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的必经之路。
毕竟战场上,只会比模拟更加凶险无情。
出发那天,一大早就有各个军区派来的运输舰暂时停靠在了军校的站点。几位军官暂时执行着引导员的任务,带领学员们有序上到正确的飞船上。
虽然严祺的态度让科恩没敢走后门乱做安排,路熠最后还是被分到了第四军区,同行的还有兰林。
不知道路熠是怎么想的,兰林反正是自从看到他真的把那个所谓的“复制品”装进了背包里,就开始心慌,生怕这祖宗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那天听路熠讲完自己的“宏图壮志”之后,他就被吓的久久无法回神,连驾驶考核最后是怎么结束的都不太记得了。这几天倒是缓过来了,却也没见过路熠的踪影,就一直在心里祈祷、他可一定得只是在开玩笑。
可惜路熠的想法恰恰与兰林背道而驰。
得知自己的培训地点在第四军区,可把他给高兴坏了。第四军区离他家最近,进军校前跟着父亲出去都能路过那儿的大门。于是就趁着还没出发,利用起了军校里学过的侦察勘探知识,把第四军区周围摸了一个遍儿,结果还真让他摸到了不知是真是假的一双向两单向三道大门和几个信息防护装置的位点。
这些发现无疑让他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步,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有了60%的把握会成功。
而这60%的可能性,至少30%来自他那个密钥。
其实他骗了兰林,密钥不是亲戚的,是从他亲爹办公室摸来的。也从来没有什么复制品,就是如假包换的原件儿。
所以其实他对兰林还怪愧疚的,骗人总归是不好的。
所以,当兰林第三次眼睛要转不转的往他胸前抱着的背包上瞟的时候,他就先开口,给了兰林一个提问的机会。
“怎么了,你喜欢我的包?我们的包不都是军校统一发的吗?难道我的有什么特别之处?……哦……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他朝兰林使劲抛着恶心人的媚眼儿,原本俊朗的五官扯得变形,生怕人家吃得下饭。
“少发神经!要毕业的人了能不能有点正形,还当自己是刚入校的呢?我看你……是因为实在放心不下啊……”
说到这,兰林向路熠那边侧了侧身,才继续小声说道,“你那天跟我说的什么狗屁计划,可是真的要施行?我看你还把你那复制品密钥带上了?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荒唐!这可不是件小事,你别吓我啊。”
路熠也学着他的样子,往兰林那边侧了侧身体,小小声回:
“我都跟你说过了我计划很久了。你放心,我就是去找一个人。这种事,不成功,便成仁,等我摸进去极地了给你传照片瞧瞧啊。”说着,还狡黠地弯起了嘴角。
兰林看着他脸上不知天高地厚欠揍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释然。
对这种货色,还能做出如何反应呢?
短暂的风中凌乱后,他没有一丝留恋地迅速摆正了身体,双眼斜向上方看着飞船顶上的金属,开始发呆了。
问完了。死心了。他现在脑海中只余千头万绪和一定要找机会一脚把路熠跺出飞船。
而路熠,转头在兰林耳边说了一句“It's time to 呼呼~”,然后怀里抱着自己装有密钥的包,靠着飞船上舒舒服服的靠背,做起了在极地基地探险的梦。
事情的结果不过就是,几天之后,十八岁的路熠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竟能痛恨自己到如此地步。否则怎么能想出这么歹毒的主意,还真的付诸实践了。
其实,前面半部分真的挺成功的,他前期得到的所有情报奇迹般的有80%的正确率,这事要是告诉军校那帮老头,得把他们吓死。
这些情报足以让他在第四军区如鱼得水,在各个角落流窜,很快就也让他摸明白了设备运输的具体规则。
顺利着顺利着,麻烦就该来了。
为了节约资源,运输舰的货舱中不会提供长期照明、温度控制和多余的束缚装置。所以尽管旅途并不长,却只能在黑暗、寒冷和剧烈晃动中度过,还是让路熠吃到了不少苦头。
于是在运输舰停在极地基地最外围等待接驳车的时候,他就用密钥打开舱门溜了出去,临走前还周密地删除了自己所有的操作记录。
一边干还一边不忘腹诽那群科研人员天天吹自己的安保系统有多严密,结果还是让自己给钻了空子。
极地基地建在山上,是挑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山腰,又在周围搭了台子扩建成的。路熠不得不吭哧吭哧爬了半宿的山,又绕着整个基地转了得有整整一圈,才终于远远看到了一条公路,和一个他就算闯进去也不会触发警报的地方——
警报的感应屏障刚好被一辆翻倒的汽车挡住了,周遭全是玻璃碎片,而蜿蜒的血迹,正顺着车子下压着的泥土地缓缓流下来。
汽车离公路有着不算短的一段距离,应该是经历了翻滚停在这的。从小在中央长大的路少爷从没见过这种破旧又低级的交通工具。
但这并不妨碍他意识到,驾驶舱此时正受着压迫,而且无法确定出血量,驾驶舱里的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他小心翼翼地向车子靠近,提防着可能会发生的爆炸。
可是离那些血迹越近,他的心就跳得越是慌乱。
好像他会无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事实,尽管早在军校读书时他就见过远比这恐怖一千一万倍的血腥画面。
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一看到那位头部受伤的驾驶者,看到他鲜血淋漓流过脸颊的脆弱模样,就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心只剩下得救他出来的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