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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喜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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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天早上,游曳清是被江燃焰的胳膊压醒的。
不仅如此,他刚一睁眼对面就是江燃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和自己的脸几乎要贴上。
他立马掀开被子冲去洗漱,然后听到身后的人受他动静的影响也捏着眉心坐了起来。
游曳清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白茫一片的景色愣住了。
昨晚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这会儿外面还没停,地面和树干都盖着快要半米厚的白雪,但不时能看见一点冬青的绿叶,还有远处人家门口模糊的红色灯笼。
游曳清正赏着景,就收到了贺青山的电话,于是他到房间外去接。
“清儿,你现在应该在焰哥家里吧?我前几天忙没和你联系,我妈说要给你送点饺子。”
游曳清:“替我谢谢贺母,但昨天我和他包过饺子了。”
贺青山声音很震惊:“什么??焰哥还会包饺子啊?”
“我教他的。”
“嘶,你俩这是……哎不说了,我妈叫我贴春联呢,你们玩的开心啊!”
电话嘟嘟着挂断,江燃焰从房间出来了,身上带着点冰凉的薄荷味,这会儿应该也洗漱完了。
他刚起床时声音有些暗哑:“谁的电话?”
游曳清把手机收起来,说:“贺青山。”
“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说贺母要给我送点饺子。”
江燃焰沿着楼梯往下走,要去喝水,闻言又抬起头问他:“你要去拿么?”
游曳清瞥着江燃焰不看路走楼梯,心里替他捏了一把汗:“不去,我们昨天不是一起包了很多么?你看着点路。”
对方很不屑:“走了几年了,闭眼也能无伤下楼。”
结果下一秒,江大少爷就一脚踩空了一节楼梯,狠狠地打了个趔趄。
游曳清顿时笑出了口,然后准备再下楼去嘲讽一番。
“闭眼无伤下楼?”游曳清凑到江燃焰面前,语气里还带着明显的笑意,狭长的眼睛弯了起来,浅棕色的眸子里好似盛了水那般。
江燃焰:……
“刚起床,注意力都放你身上了,所以才看不清路。”
江燃焰接了一杯热水递给游曳清。
“外面雪很厚,你还要去晨跑么?”
江燃焰:“去,顺便给你买早餐。”
游曳清失笑。细细想来,这学期他几乎每天都吃的同一份早餐,除了程郁刚转来那阵子间断了,其余的时候一天也没漏过。
“当时我们好像认识没多久,你为什么把程郁的早餐换了?”他问。
江燃焰满脸认真地看着他道:“程郁那早餐没什么营养,刚见你的时候你很瘦,我送你的早餐是被我研究过的,长肉快。”
游曳清:……
“长肉快”这句话在他脑海里无限循环播放,让他想掐死江燃焰。
“今天不吃了。”他冷冷道。
其实他不是江燃焰说的那么瘦,他有六块腹肌,腿和胳膊什么的也多少有点肌肉,只是一穿衣服就盖住了。
最后江大少爷还是把早餐买了回来,放假期间学校门口人少了,因此速度很快。
两个人起的稍微有些晚,早饭当午饭吃了,又去外面贴对联挂灯笼。之前因为通体大多用汉白玉和灰花岗岩砌成而看起来宏伟庄严的江宅,此刻有了红色的装饰后竟透出些许热闹的气息来。
到了晚上八点,外面烟花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游曳清望着桌上江燃焰做的几道菜,顿觉如遭霹雳。如果不是江燃焰告诉他菜名,他压根看不出来这些都是什么原料做的。
分别有一道凉拌菜、清炒虾仁、红烧鸡翅,鳊鱼按照游曳清的口味做了糖醋的,另外还有一道甜汤。
因为两人吃不了多少,加上江燃焰厨艺不行,所以只做了没几道。
游曳清看着平时在学校连跑几千米气都不喘一下的江燃焰,这会儿却跟力气尽失了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说:“下一年还是靠买吧,麻烦。”
游曳清:“虽然看着丑,但味道闻着貌似还行。”
江燃焰疑似受到夸赞后脸色又好了起来:“那你尝尝?”
游曳清接过江燃焰递来的筷子,勉强苟住嫌弃的心情,挨个细细品尝。
没想到都意外地好吃,尤其是那道糖醋鳊鱼。
“挺好吃的,你自己尝尝。”
于是二人都带着惊喜的心情吃完了这顿除夕饭,随后关了屋子灯,又收拾好东西,开车去放烟花。
外面的街道上人很多,嘈杂音也大,离江宅越远,爆竹声就越清晰。
虽然外面还飘着大雪,刮着些寒风,但不妨碍人们对美好事物的追求。这会儿深黑的夜空被颜色斑斓的烟火映亮,火花几乎占满了整个天空。
游曳清感受到自己有些冰凉的手被江燃焰温热的手掌拉了起来,他回头看向对方此时和以前那漆黑无光全然不同的流光溢彩的眸子,觉得自己的心跳比烟花炸开的声音还要大。
江燃焰脸上没笑,但却带着隐隐的温柔缱绻,在耀眼夺目的夜空下叫住了他:“游曳清。”
“你说。”
“马上就春节了,你想好答案了么?”
游曳清笑着说:“不如你再讲一遍题给我听?我考虑考虑。”
江燃焰握着他的手放在心口,与他对视,说:“我爱你,你愿意接受我么?”
“如果你不接受,我江燃焰会永远缠着你不放手,哪怕变成鬼也会去找你。”
游曳清心说,我愿意你一辈子缠着我不放手,因为我无法违背自己也爱你的事实。
可就因为他太喜欢江燃焰,所以不敢接受。因为有了开始,就会有结束的那天。游曳清一开始觉得游慈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可到最终自己却恨上了他,付晓晶也是如此。
人总会变,他不知道养尊处优的江燃焰是否也会变。
但游曳清此时不愿再想那么多,江燃焰可以把他的喜欢勇敢地说出口,自己为什么不敢?
“我接受你,我也爱你,爱到不能自已。”
游曳清感受着江燃焰心口剧烈的跳动,于是把他的手也放在自己心口,让对方倾听自己同样剧烈的心跳与真挚的情谊。
与此同时,最灿烂盛大一场烟花在两人含笑的目光中绚丽退场。
烟花声太大,以至于江燃焰没听见口袋里的手机来电。
等二人看完了烟花,坐上车准备回去时,游曳清看到江燃焰拿出手机后眉心蹙了蹙,于是问:“怎么了?”
“没事,一个电话。”
游曳清:“不打回去吗?”
江燃焰:“不用。”
被关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前几分钟江涛的来电,但此刻随着屏幕的熄灭而消失在黑暗里。
游曳清总觉得他心里藏了什么事没说,但眼前这个情况貌似也没什么事情好藏的,就没多想。
到江宅已经快凌晨时分了,游曳清的手机收到了贺青山以及程郁发来的新年快乐。
“奇怪,我们出门不是关了灯么?”游曳清跟着江燃焰进了大门,看到房屋亮堂堂的,不禁出言问道。
江燃焰眉头皱得很紧,下一秒就接到了程郁打来的电话。
按了免提之后,那边说的话被两个人同时听到了。
“焰子,刚才江叔叔给我打电话了,问你在不在我家过年。你说他这是要回家的意思?”
江燃焰语速很快地问:“你回了什么?”
程郁:“你之前都说你一个人过就行了,我怕他又打电话叫你来我家不顺你意,我就说你在我家呢。”
“喂?你怎么不说话?和游曳清在一起吗?”
“先挂了。”
游曳清思忖着说:“看这架势,江叔叔应该是想回家给你个惊喜。”
江燃焰闷闷地“嗯”了一声,貌似不怎么高兴,但又笑着补充道:“应该吧,我们这算是见家长了,你紧张么?”
“不紧张。”
不过游曳清挺怕江涛能不能接受江燃焰喜欢男生这件事,可是江燃焰看上去只是不高兴,却没有丝毫畏惧的意思。
但二人一进门就愣住了。
因为有女人的娇喘和隐约的水声从一楼书房里传来,空气中也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腥味。
书房就在玄关旁边那间屋子,是无门设计,因此站在门口的游曳清和江燃焰都察觉到了异常,僵在原地。
随后女人小声地惊慌道:“有人来了,我听到开门声了。”
男人说:“宝贝儿,我儿子每年都在他朋友家过年呢,他妈年年不回家,不可能有人的,肯定是你幻听了,不信我抱着你出去看看。”
下一秒,衣衫不整的的一男一女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江涛抱着一个女人,见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后又慌张地回去了。
游曳清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就被江燃焰立刻遮住了眼睛。
“别看。”
他能听出江燃焰的语气带了点少见的愤怒,以及犹豫和那么一点细枝末梢的……失望。
但游曳清顾不上想那么多,而是立马把他的手从自己眼前推开了。
因为刚才女人那张一闪而过的脸十分熟悉,即使游曳清已经没见那张脸八年了,但他的血液告诉他——那个女人很像他那出了轨的母亲,付晓晶。
连印象中的声音都一模一样,明明是她的错,可是说话却总带着点委屈,让人觉得貌似错的不是她。
江燃焰拉起游曳清的手,用的力很大,走得也很快,几乎是都要跑起来想把他带上二楼。
可身后整理好衣衫的男女从书房里重新走了出来,女人有些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阿清!?”
游曳清僵住了,随后感觉到江燃焰握着自己的那只滚烫的手温度在下降,只片刻就由炙热变为冰凉,连同游曳清现在的心脏那般,也由不久前炙热的变为冰凉一片。
他扭头,声音都在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妈?”
江燃焰在旁边没说话,只是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松开了,余温在游曳清的指尖逐渐流失。
他看不清江燃焰的表情,也不敢去看。于是他甩开了江燃焰的手,在烟花声还未完全散尽的雪夜里冲出了江宅。
他觉得自己很狼狈,像一只老鼠那般,再怎么干净也是只老鼠,人见人打。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付晓晶?有时候游曳清觉得世界真的很奇妙,好事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坏事却百分百中。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那所破旧的、空无一人且没有温度的家,说来真是可笑,连他的家都似老鼠洞那般令人生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