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与小雪》种包子得果子

3、一次平常的课中走神

　　上课铃声打断了萧弥安的思绪。
　　打扮时兴的历史老师拿着保温杯，她看着坐回座位的同学，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你们班什么味儿？来，靠窗两个，把窗户打开。”
　　伴随着冷风，萧弥安感觉到自己热得发烫的脸舒服了许多。
　　“这节课接着上节课，继续背三四单元，我会抽人上来检查。”历史老师打开杯盖道，“检查到一个不会背，抄十遍。”
　　这句话一出，就没有人对打开窗户导致的寒冷有怨言了，所有人都翻开书，或站起，或蹲在地上，或坐在椅子上，又或是课间睡了十分钟但显然没效果的几个人拿着书出了门。
　　萧弥安扣着早已被翻得灰黑，甚至于掉书皮的历史书，他不知云云地背了几个问题。一股思虑始终萦绕着，那些本该熟知的文字好似在脑中跳舞一般，怎么都记不住。

　　江柳与。
　　萧弥安开始回顾这三年。
　　像是到了一定时期对过去的回首，显然他还没到那个年纪。
　　当然了，若是这么对他说，他也会说一句，什么时候都是值得回首的。

　　他拿出笔，低着头，做出之前经常做的假装背书的模样。
　　耳边是徐溯的背书声，眼前是从高一到高三的历史课本兼复习资料，再前面厚厚的书山阻断了少年与老师视线撞上的可能性。
　　思绪开始发散。

　　其实在听说高一要开始住宿的时候，萧弥安是不乐意的。
　　十六岁刚考上高中的少年满是对家的依赖，所以在妈妈要登记住宿的时候，赌气的他一溜烟儿跑了。
　　待到登记完的萧妈妈回头找儿子时才发现他不见了，对儿子这种调皮行径习以为常的萧妈妈无奈地摇了头，询问引路的工作人员6班在哪里后，离开了登记区。

　　萧弥安是在校园里乱晃的时候与江柳与撞上的。
　　十六岁的江柳与穿着蓝色的T恤，黑色牛仔裤，修长的手指上捏着一张纸条，与彼时穿着脏污T恤和裤子的他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还好，那时的萧弥安心比天大，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极大差别，由于感觉江柳与迷路了，所以心善无比的他踏着鞋带松了的球鞋走到干干净净的少年身边。
　　“你迷路了？”
　　正在等妹妹的江柳与听到这声询问抬头，他疑惑地看向身上仿佛抹了一层灰的江柳与，本欲摇头，但心中的那一思恶劣因子促使他说了相反的话：“这学校蛮大的，有点不认路。”
　　“没事，我带你找路。”萧弥安拍拍胸脯，“你要去哪儿？”
　　“我，六班的。”
　　听到这句话，萧弥安的眼睛顿时发亮：“你也六班的？！”不等他惊喜多久，一想到要住宿的他迅速萎靡下来，“你要住宿吗？”
　　少年的思维跳脱很快，但江柳与接的也很快：“不住。我家很近。”
　　“你从哪儿考来的？”萧弥安继续问。
　　“将才，你呢？”
　　“我？紫英。”
　　……
　　漫长的沉默，就在江柳与觉得萧弥安不会继续问问题的时候，后者开了口：“不用住宿真好啊。”
　　一个陈述句，江柳与点点头：“的确很好。”
　　萧弥安噎住了：“你说话都不灵活变通一下的吗？”
　　“对不起？”江柳与又道。
　　“欸，算了算了。”萧弥安停下脚步，“喏，六班。”
　　江柳与笑盈盈的：“好厉害，你怎么知道六班在这儿的？”
　　萧弥安揉揉鼻子：“那自然是天赋。”丝毫没有提他之前就问过学姐自己班级的位置。

　　六班里有很多人，家长偏多，班主任被他们挤在中间满头大汗。
　　“欸，我知道我知道，但这个还是要家长和老师之间的配合。”
　　“我会关注每个同学的学习情况。”
　　萧弥安用手肘捅了下江柳与，他挤眉弄眼着：“里面有你爸妈吗？”江柳与扫了一眼人群淡淡地移开视线：“没有，我爸妈上班，没时间来。”他想了想补充道，“我和我妹一起来的。”
　　萧弥安眨眨眼，避开了这个话题：“不知道我妈哪儿去了，欸，你有没有看见留着长头发，穿着银白色裙子的妇女啊？”
　　“阿姨听起来很时髦。”江柳与道，他看了看手里条子，“我要去拿书，一起吗？”
　　“OK呀，没准我妈就在拿书的地方呢。”

　　萧妈妈的确就在那儿，她穿着高跟鞋，脸上带着愠怒，手里紧紧地抱着一沓书，烈日炎炎，她却整个人暴露在太阳之下，任由那热流灼烧她的皮肤。
　　“哎呦我的老妈，这大太阳的。”萧弥安迅速迎了上去接过书。
　　“亏你还知道心疼你妈。”萧妈妈瞪着眼睛盯着匆匆跑来的男孩，“你瞎跑哪儿去了？身上这么脏去干嘛了？还有你的鞋带，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鞋带系系好。”
　　萧弥安漫不经心地答应着，他对江柳与抬抬下巴，郑重其事地介绍道：“这是我妈。卢慈萱女士，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萧弥安卡了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江柳与，“你叫啥来着。”
　　江柳与笑了下，他眯起眼睛：“江柳与，说起来，我好像也没有问你的名字。”
　　“哦哦，我叫萧弥安。”
　　卢慈萱欣赏地看着江柳与：“江……柳与是吧，看起来真是个乖孩子。哪像我家的这个逆子。”
　　“欸，妈，损孩子也不是你这样损的。”被无辜比较的萧弥安大喊。

　　课程表上，下午是要上课的。
　　说是上课，但实际上也不过是自我介绍加上对未来三年的展望。
　　分班前带他们的班主任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女教师，她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看向容貌尚且稚嫩的少男少女。
　　“高中与初中不一样。”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伴着这句话，她侃侃而谈起来。

　　忙着在新书上写名字的江柳与被坐在身边的人戳了戳手臂。
　　他抬头，看向萧弥安：“怎么了？”
　　“要自我介绍。”心地善良大方的萧弥安提醒着自己可能没有听讲话的同桌。
　　江柳与的确没听，他温和一笑；“谢谢。”

　　自我介绍是开火车形式的。
　　在坐在江柳与前面的女生坐下后，少年站起身。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盖住了窃窃私语声。
　　“我叫，江柳与。”他道，下午的阳光穿过郁郁葱葱的树荫斑驳地洒在他的背上，他扫视一圈班级，最终目光停留在身边的萧弥安身上，“爱好是小提琴，喜欢小狗。”
　　用几句话结束自我介绍的江柳与坐了下来，不等他翻开还没写名字的课本，手臂被人拍了一下，是萧弥安。
　　他再度看向萧弥安，后者咧着嘴，笑出一口白牙：“你喜欢什么小狗？我家养了一只萨摩，你要不要来看看？等等我住宿，你去不了。”
　　“我可以双休日去看。”江柳与回答，“萨摩也很可爱。”他写下自己的名字，“该你自我介绍了。”

　　萧弥安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带着椅子桌子一起响了起来。
　　“我叫萧弥安，额，祖籍河南的。”他转着眼珠子，思考道，“我也喜欢小狗，家里养了一只萨摩，叫煤球。”他挠挠头，“欢迎大家来我家玩。”

　　等到他坐下，江柳与已经写完了最后一本课本，他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朝萧弥安伸出。
　　萧弥安歪了下头：“咋了？”
　　“我帮你写名字，就当你邀请我去你家的回报。”江柳与回答。
　　萧弥安摆摆手：“书能用不就行了，名字也没必要。而且，这不是还没去吗？”见江柳与没有把手收回去的意思，萧弥安将书放到了少年的手心，“那麻烦你了。”
　　江柳与写名字的手一顿：“去你家是迟早的事，而且写名字是小事，不用麻烦。”他看向身边的人，“煤球跟谁都亲吗？”
　　“是啊，他跟谁都亲，毕竟萨摩嘛。”萧弥安不明所以地回答。
　　“小心被人拐走。”笔尖停顿，江柳与道。
　　“煤球很乖的不会跟陌生人走。”萧弥安不满地反驳。
　　江柳与抬头，他看向萧弥安，一句话闷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了。”

　　“徐溯。”历史老师的声音打断了萧弥安的回忆，身边坐的徐溯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他拿起书颤颤巍巍地走到了讲台上。
　　历史老师并没有接过徐溯的书，她双手抱臂，翘着二郎腿，眼睛紧盯着站在讲台的少年：“我现在来抽你几个问题……”
　　“萧弥安，借一下黑笔。”江柳与的声音在窗边响起，被呼唤的人抬起头，便见他刚刚一直在想的人趴在走廊窗户上看着他。
　　萧弥安解开棉袄拉链，拿过桌子上的黑笔递给趴在窗户上的人：“你没带吗？”
　　江柳与摇头：“带了，没注意到没墨了。”他将刚刚默写的问题补全，略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可能还要借一下你的红笔。”
　　将红笔递出，江柳与一边对着题库批改错题一边说：“你刚刚好像走神了？”
　　萧弥安抿唇：“嗯。”
　　“在想什么？”
　　萧弥安拿着历史书，同江柳与一样站着。
　　大概是福至心灵，萧弥安将许多话在嘴里滚了一圈，他盯着江柳与批改错题的手，四个字脱口而出：“我在想你。”
　　指尖一松，红色的水笔“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江柳与张张嘴，他咽了一口口水，弯腰捡笔。
　　萧弥安微张嘴，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裂开口的唇瓣因为唾沫的刺激泛着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