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韵》长雨眠竹

1、齐在&南愈

　　桂市的除夕夜特别热闹，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谈笑声、鞭炮声交织在一起。南愈在厨房里窜来窜去，丝毫不在乎会不会给梅珞添麻烦。

　　“奶奶，我想吃你做的肉丸子和南瓜饼，好久都没吃了。”南愈趁梅珞不注意，从小盆里拿出两个圆润的肉丸放进嘴里。

　　嗯——！好吃！就是这个味！

　　“奶奶，你什么时候可以教我做肉丸子呀？你都答应我好久了。”

　　“先把你嘴里的东西吃完再来和我说话，啊哇啊哇的，我都听不懂。”梅珞拿着漏勺，转身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孩子没动静，必定在作妖。”

　　“也没有作妖啊，只是在偷吃东西。”南愈咽下肉丸，“嘿嘿”一笑，“奶奶，我天天做梦梦到的那个男生，他昨天晚上对我说，想抱抱我，他说他很想我。”

　　“想你？”

　　“那你现在也在想他啊，不是吗？”梅珞不靠谱地笑着。

　　“这不一样呀，我想他是因为他说的话。我问他为什么想我，他也不说。”南愈从口袋里掏出棒棒糖，拆开放进嘴巴。

　　“而且他每次都是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哭得特别惨，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好可怜。”

　　“你原来不是这样说的啊，你原来不是说看不清他的脸吗？”梅珞铲着锅里的丸子，防止粘锅，“你们俩上辈子不会在一起，这辈子缘没断干净吧？”

　　“我第1次梦到他，我和他说，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第2次梦见他，他就让我看了，可帅了。”南愈把糖咬碎。

　　“他、好像真的很想我，特别特别想的那种。”

　　“哪天我带你去教会祷告，让主保佑你。”

　　“嗯！不要，我不想让它消失！”南愈连忙拒绝。

　　“为什么？”梅珞问。

　　一时间，厨房里只剩下油烟机抽气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南愈语气里带了些许失落，“我其实骗你了，这个人从我记事起就陪着我了，不是这半年才出现的。”

　　“我们第一次见面，在我8岁那年，也就是2036年。是3月12日那天。”

　　“为什么是那天？”

　　“他说，他想让我陪他过生日。”

　　听完，梅珞陷入沉思。

　　“越越，妈妈回来啦，你看妈妈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王露露的声音夹杂着开门声传到耳朵。

　　南愈跑出厨房，开心道：“妈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你看，桂花糕，你的最爱之一。”王露露把桂花糕递给南愈，“外面没下雪了，你要是想玩雪可以出去玩。”

　　“昂，好。爸爸呢，怎么还没回来？说好给我买新年礼物，不会跑了吧？”南愈把桂花糕挂在手腕，帮王露露取下围巾。

　　“路上堵车，给你买烟花去了，一会就回来。”王露露捧着南愈的脸亲了一口，“谢谢宝贝给我取围巾。”

　　“嗯。”南愈尾调上扬，一脸小骄傲，“不客气。”

　　他把围巾和桂花糕放到茶几上，心血来潮想看看手机信息。

　　“在看什么呀？宝贝。”王露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要不要坐下来陪妈妈看看电视剧？”

　　“在翻同学群。”南愈上下滑动手机，“我等一会出去玩雪，不看电视剧。”

　　“无作一中同学都怎么样？都高二了，也不见你聊聊同学。”王露露抓把瓜子嗑，“妈，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有的话我去帮你。”

　　梅珞：“不用，我丸子搞完就行。过年的菜都是你们烧，再不有点拿手好戏就老喽。”

　　王露露：“哪有，妈还很年轻呢。”

　　梅珞：“宝贝嘴真甜。”

　　王露露：“今年吃饭有些迟了，马上都新年了。”

　　梅珞：“是有些迟。”

　　“我……嗯……无作一中就那么回事，感觉同学和老师都差点味。”南愈说，“没有啥分享欲。”

　　“不开心就转学，没关系的。”王露露说。

　　“没事，不是不开心。”

　　手机忽然弹出来一条陌生信息，南愈点进去看。

　　——我在你家附近，陪我过个年。

　　——你是谁？

　　南愈的心不可遏制地快速跳起来。他急忙摸摸口袋，确认东西在之后跑到门旁：“妈，今年我不在家过年了！”

　　“慢点，别摔着，和同学好好玩啊！”

　　“好！”

　　“砰”，门被关上。脚陷入松软的雪里，南愈缓缓吐出一口白气。他转动脑袋，视野里除了雪还是雪，一无所有。

　　没人啊……手机光打在脸上。这是骗人的短信，这不是真的。

　　“臭倭瓜，骗我。恶心。”南愈小声嘀咕，“给我发完信息还不回我，神经病。”
　　一阵铃声入耳，他抬头，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声音好熟悉。

　　想不起来。

　　寒风吹过，南愈打了个战栗。

　　——你到底要不要我陪你过年啊？要我陪你过年就出来，不要我就进去了，外面好冷。

　　信息像陷入漩涡，毫无回应。

　　真是骗人的啊……南愈熄屏。还真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落差感可真强。他转身，脚下一块冰直接让人平衡不稳。

　　新年前的最后一跤，摔去一身霉运！南愈闭上眼睛，准备接受现实。

　　蓦然，身体被向左扯去，一个大力，他靠在转角的墙上，被人抱着。

　　“你是谁？！你快放开我！放开我！你救了我也不能捂我眼睛吧？！”眼睛被捂住，南愈不知道是敌是友，他拼命捶着抱住自己人的肩，“你快放开我，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

　　“别吵，让我抱会儿。”

　　话一出，南愈便酸了鼻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只觉得心涩，只觉得似曾相识。

　　齐在抖得厉害，他每吸一口气，拥抱就用力一分。他把头狠狠埋在南愈肩头，不愿离去半分。

　　“让我看看你的脸。”不知抱了多久，南愈说。

　　齐在死命摇头。

　　“让我看看你的脸。”他推开齐在。

　　“丑……”

　　只见齐在眼眶发红，面部肌肉微微颤抖。

　　在憋眼泪。

　　“不丑。”南愈笑了笑，替齐在擦湿润的眼角，“你好可怜啊，咱俩认识十年了，你在我面前不是哭就是红了眼眶。你是泪失禁体质吗？”

　　“看见你就是了。”

　　南愈盯着齐在的眼。

　　过了一会他开口：“你哭个什么劲啊？是我大冷天站在家门口找你，应该是我哭。”

　　“我忍不住啊，南校花……”

　　“我不是南校花啊，你为什么要喊我南校花？”

　　“我忘了。你是他，又不是他。”

　　“什么意思？”

　　齐在检查着南愈的衣服：“没有线条，系统没有骗我……你真的好好的……”

　　“你在说什么啊？你这个人好奇怪，我一直都好好的啊。”南愈摸不着头脑。

　　“胖了。”齐在低笑几声偏头抵腮帮。

　　“胖了？有你这么说别人的吗？我胖是因为我家人很爱我。大半夜儿跑出来陪你过年你还说我胖？？？”

　　南愈拿出红色印泥，印在齐在脑门中间：“从今年开学没几天之后，我就想给你点朱砂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认为你就是真实存在的。”

　　“哭啥呀，大男人哭个倭瓜，有啥好哭的？有什么不开心告诉我，我可以听你说。”

　　风吹动旁边树上的千纸鹤风铃，奏出交响曲。

　　编号1023的声音在齐在脑海里响起：宿主，距离2047年还有一分钟，一分钟后您将永远消失在世界上，请为您最后的事情安排好时间。

　　“南愈，你做到晴天来见我了，但我没做到晴天来见你。”

　　“什么意思？”

　　“2024年我死后重生了。系统告诉我，我这辈子还有八十年没活。我用了4年等你轮回，用了18年陪你，用了58年保你人生华章不断。”

　　“所以、你快死了？”南愈盯着手指上的朱砂，想起些什么。

　　“不是。”齐在撒谎。

　　“金秋，也应似旧。”

　　“相见恨晚。”

　　“交换余生吗？”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爱你。”

　　心脏一阵抽疼。

　　“阿在？”他试探性叫了句。

　　“我在，我一直都在。”

　　“你有病啊？！”南愈用力打着齐在胸膛。

　　“有病！”

　　“有病！”

　　“有病！”

　　“有病！”

　　“有病！”

　　“别再打了，没用的。”齐在把南愈双手扣在墙上，双唇轻覆。

　　南愈闭上眼睛。

　　新年的第一炮礼花响起。

　　新年快乐，阿在。

　　这次是真的新年。

　　“愿你人生华章不断，愿忘我。”

　　“你活着我的命，所以你要好好活。”

　　唇间温热褪去，南愈渐渐睁开眼。地面堆着一滩千纸鹤风铃。他看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桂花戒指发呆。

　　“刚刚发生了什么？”

　　“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