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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怕他死在黎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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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萧予笙迷迷糊糊醒来,这是他最近几年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梦里干干净净,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画面,一帧都没有出现。
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恍然觉得不太真实,定睛看了一会儿才坐起身。
窗外灰蒙蒙的,天还没有大亮,萧予笙没有赖床的习惯,快速洗漱,准备去找管家,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偏房门口,李福正在给几个下人训话,见萧予笙过来,脸上立刻堆起笑抬手打招呼,“小可爱起床啦?”
“……嗯,管家早。”萧予笙总觉得“小可爱”这个称呼别别扭扭的,但还是礼貌回了他。
那几个下人闻声回头看萧予笙,配上李福刚才突然变化的表情和语气,萧予笙更不自在了。
搓了搓手,转移注意力,“那个……少爷走了吗?”
李福跟下人摆了摆手,让他们去干活,勾着肩凑到萧予笙跟前,“少爷在用早饭,小可爱要一起吗?”
“啊?”萧予笙连连摆手,“等会跟大家一起吃。”
“行,走吧,去正房。”李福又是一脸的笑。
萧予笙也不知道为什么李福总是对他笑,明明自己是个落魄的穷小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越是笑,萧予笙越觉得脊背发凉。
“那个……李管家。”萧予笙跟在李福后面,终于忍不住开口,“您别叫我‘小可爱’了,叫我名字就行。”
“哈哈哈……”李福回头瞥了他一眼,“还会害羞?”
“没有。”萧予笙反驳,倒不是真的害羞,只是不想搞特殊。
他清楚现在的处境,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想刚进来就招黎川烦。
“那我叫你……”李福停下脚步,捏着下巴想。
昨天在黎川面前称呼萧予笙“萧小少爷”时,黎川没有反对,大概是默许了。
毕竟也是叶家出来的人,叫“小少爷”也不过分。
李福侧目看向萧予笙,调子别有意味,“叫你‘小少爷’如何?”
“不不不……”萧予笙被李福吓坏了,这还不如“小可爱”呢,迅速摇头加摆手,“您,您叫我名字,叫名字。”
李福抿唇,笑而不语,继续向前走。
快到正房门口时才说了句,“那就先叫名字吧。”
“嗯,叫名字好,谢谢李管家。”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门厅,右前方餐厅的桌子上干干净净的,看样子黎川已经吃完早饭了。
餐厅旁边的电梯“叮咚”一声响,萧予笙视线被吸引过去。
目光落在电梯门口时,黎川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他一身浅灰色裁剪得体的西装,衬得人肩宽腰窄,线条感很强。
大腿被西裤包裹着,强劲有力,每走一步,腿上的肌肉就好像要挣脱布料跳出来。
黎川慢慢靠近,萧予笙躲在管家身侧,像只鹌鹑悄悄埋着头。
他不知道黎川会不会因为昨晚的事厌烦他,所以选择不吱声。
黎川远远地瞄了一眼萧予笙。
不知怎么的,他脱了上衣的样子不合时宜地闯进黎川的脑海。
萧予笙虽瘦,但身上的肉好像知道该怎么长,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脸蛋是介于帅气和妩媚之间的漂亮,眉眼生得极为好看,笑起来是清纯少年,琥珀色的眸子水波荡漾,不笑又是清冷美人,如平静又神秘的湖面。
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是男人和女人都会喜欢的程度。
这模样大概在整个京北都是少有的。
但黎川却觉得,这样的美是花瓶,毫无用处。
走到萧予笙跟前时,黎川脚步一顿,侧目盯着少年低着的头,语气有些冷,“伤养好了就走,黎家留不得你。”
他从没想过要把叶家的小麻烦养在家里,伤好了,打发走便是。
目光停留几秒,黎川又挪开视线,“管家,给他置办几身合适的衣服。”
前一秒,李福还有点怨少爷怎么把人睡了还要撵走,听到后面这句话,脸上瞬间堆起笑,连连应下,“是,等会就去准备。”
黎川没再看萧予笙,抬腿走了。
萧予笙还怔在原地,思绪停留在“黎家留不得你”这句话上。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了黎家能去哪里,横竖都不愿再回叶家了。
“走吧。”李福见萧予笙跑神,回头拉了拉他胳膊,“听见没,少爷心疼你,说给你置办衣服。”
“……哦。”萧予笙幽幽地回了声。
他没太在意黎川后面说得话,也没明白李福高兴个什么劲儿。
这会儿低头看看自己的行头,确实不妥。
衣服是李福昨天临时准备的,一件白色长袖衬衣和深灰色裤子,都偏大,整个人罩在里面显得更消瘦了。
中午吃过午饭,萧予笙去了昨天那家酒吧。
在那里当了半个月的服务员,工资和卖酒的提成差不多两千块钱,他找老板要回属于自己的钱,顺便把手机也找回来。
酒吧老板是个一毛不拔的中年油腻男人,根本就没打算给萧予笙发工资。
“包厢里杯子碎了好几个,沙发也搞得一塌糊涂,我还没让你赔钱呢!你还有脸找我要工资?!”
萧予笙垂着头,碎发挡在额前,两只手交叠在小腹前,指尖不安地抠着掌心的肉,“对不起……多少还是给一点吧……”
来时的路费是找管家借的,要不到钱,他哪儿都去不了。
“不给!一分都别想拿走!”酒吧老板腆着肚子站起来,一把推开萧予笙,“别影响我做生意!”
萧予笙脚下没站稳,腰椎好巧不巧撞到身后的桌角,上面摞着的几箱果酒随着桌子的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稀里哗啦的,有点刺耳。
他咬了咬下嘴唇,一声不吭地站直身子,拦住正要离开的中年男人,调子还是很轻,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坚韧,“叶凡惹得事,要陪你找他赔。”
“嘿呦?我这暴脾气!”老板无奈又不可置信地掐起腰,没想到看上去柔弱的少年,还是个不服软的。
他从上到下反复扫视着萧予笙,渐渐地眼神变得不可名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而邪魅勾唇,“要钱也可以,那你……让我睡一次。”
又是这种要求……
萧予笙换过很多工作,不管是老板还是顾客,都跟他提过这样的要求。
人人说他擅攀附权贵,那些明明不是权贵却自命不凡的人,却无时无刻不想霸占他的身子。
现下救了他、在京北首屈一指的权贵,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真的很讽刺……
长得美怎么了,长得美就活该被别人糟蹋吗?
他的身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霸占的!
萧予笙鼻腔中涌出一股热气,眸子缓缓掀起,表面平静如水的瞳孔,深处暗流涌动。
他目光扫了一眼身侧那几箱果酒,突然轻笑了声,不疾不徐地开口,“您觉得……两千块还够砸多少个酒瓶子?”
男人一愣,“什么意……”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桌子倒地。
瞬间,桌面上那几箱果酒“哗啦啦”摔得稀碎,变成了一滩毫无用处的水。
“萧予笙!”反应过来的老板气炸了,直接把萧予笙按在地上,拳头一下一下的打过来。
胳膊、胸口、脸颊……传来阵阵酸痛。
男人也没讨到便宜,脸上、脖子被抓得都是血印子。
最后两人都被请去了警察局。
酒吧老板交了点保释金就回去了,萧予笙没有钱,只能乖乖留在警局。
值班警察觉得这么关着也不是个办法,竟生出几分怜悯,“父母呢?”
“无父无母。”萧予笙答,调子十分寡淡,不辩情绪。
“家里没有其他人了?”
说到“其他人”,萧予笙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养父。
虽说叶父待他不好,却也是养了他十几年的人,而且,萧予笙记得电话号码。
可他不想再回叶家。
想到的另一个人,是黎川。
黎川……
他怎么可能把时间浪费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萧予笙垂下眉眼,自嘲一般喘笑了声,回警察的话,“没有其他人……”
警察无奈叹气,叫他手写一份保证书,也就放了。
萧予笙没要到工资,手机也没找回来,硬生生从警局走回了黎家。
天已经黑透了,脚底板疼得厉害,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萧予笙有点庆幸现在不是冬天。
靠近别墅区那段路因为没什么人烟,路灯隔得很远,萧予笙一直低头看脚下。
身后恍然亮射过来一束光,紧接着,一辆车停到了萧予笙旁边。
他停住脚步,侧目瞟了一眼车窗。
车玻璃膜不透光,萧予笙看不到里面,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步子比刚才快了些。
“上车。”
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传入萧予笙耳朵。
萧予笙转头,正对上黎川的视线。
车窗被摇下来半截,男人松了松领带,缓缓合起眸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没等到萧予笙下一步动作,黎川撩起眼皮,视线很快落在少年脸上的伤痕处。
他站在灯光里,那几处伤很明显。
昨天的还没好,今天又添了新的。
真是个软柿子!
黎川眉心蹙起,对萧予笙的蠢笨无奈到了极点,心底拱起一股无名火,调子绕着呵斥的意味,“就这么容易让人欺负?没长手吗!”
“嗯?”萧予笙呆愣住。
他刚才想着走到这离宅子也就几百米,下午又跟酒吧老板打架弄得一身污水,不好再去坐少爷的车,正准备开口婉拒,话还没说出来,竟先被黎川骂一通?!
他黎川有什么可生气的?
自己位高权重、没吃过苦、没受过累,从来都是俯视别人,就不允许别人受挫吗?
萧予笙今天窝了一肚子火,这会儿烧得更旺,拳头轻轻一握又松开,“黎少会可怜每一个弱者吗?”说得话轻飘飘又沉甸甸地掉在地上。
黎川面色微滞,没明白萧予笙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还是说,您只会这样可怜我。”萧予笙把剩下的半句说完,声音很小,几乎是自言自语,不知道黎川听没听见。
语毕,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通往黎家别墅的路,绕过车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缩在后座另一边,和黎川之间空出很大距离。
他现在很累,既然黎川愿意分享他的豪车,他便坐。
管他会不会弄脏坐垫,横竖都有人替少爷收拾。
步行15分钟的路,开车2分钟就到了。
萧予笙一路都没有说话,扒在窗户上看向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等车停稳,拉开车门头也不回的往偏房走。
今天黎川也累,生意上遇到点麻烦事儿,在外面跑了一天,此时不想跟不相干的人费口舌,便由着萧予笙去了。
处理完剩下的工作,洗完澡窝在卧室躺椅上的黎川,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不经意地一个抬眸,视线透过玻璃窗落在对面偏房萧予笙的卧室。
他的卧室刚好能看到一楼萧予笙的房间,昨天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离得如此之近。
萧予笙房里没开灯。
晚饭时,黎川好像听管家提过一句,说萧予笙没吃晚饭,回来就在房里睡觉了。
黎川放下咖啡,起身走出房间,冲楼下忙活的李福说:“叫医生去看看偏房那个,再送点吃的过去。”语调淡漠,像个只会说话的机器人。
李福闻声抬头,听完少爷吩咐,立刻应下来,“好好好,我这就去。”
见黎川还站在门口,没有回房的动作,李福便问,“少爷要一起去看看吗?”
“不去。”
“哦……”李福挠了挠头,眼睛一转,“那我告诉萧小少爷,是您惦记着他。”
“不用!”黎川转身回房,步调干脆利落,关门之际补了一句,“我怕他死在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