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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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桉屿看着眼前这栋陌生又破烂的二层小楼，眼里满是烦躁。
他把手上的包拎了拎，随身边穿蓝色工装的搬家工人们，朝一楼最角落的那间屋子走去。
门打开，他看见黑洞洞的房间，空间小、天花板低。
压抑感扑面而来。
他幻想过很多次新家是什么样子，独独没料到会是这样。
叶青梅的适应力明显好很多，满脸堆笑地指挥着工人们放东西。
“哎哎哎好，就放那就放那，辛苦哈。”
“好好……可以可以，放那儿可以。”
熟得好像已经在这儿住很久了。
她揣着手，领导视察似的溜达过来，问乔桉屿：“怎么样儿子，新住处还可以吧？”
乔桉屿不想回答，把目光移向屋子深处。
“我住哪间？”
叶青梅伸手一指：“那两间卧室你自己挑呗，多大的孩子了，还要妈妈给你分配？”
乔桉屿心想：我可没说。随即面无表情地拎起包，穿过客厅，进了窄而短的过道。
过道两侧分别是卫生间、厨房和两间相对的卧室。
他推开右手边那间，窗外正对着小院，能看见搬家工人们来来去去。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正对窗口，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从上面往下搬东西。
那人正是乔桉屿家以前的司机陈乐宝。
叶青梅母子俩的这个新住处，就是他的房子。
乔桉屿看见他钻进了后座，心说不好，连忙扔下东西跑了出去。
果然见他把一个红色的木质小提琴盒抱了下来。
乔桉屿情急之下大喊一声:“谁让你动的！”
车周围的人纷纷停了停，扭头看过来，见与自己无关，才又弯下腰继续忙活了。
那一瞬间的空白和注视，到底是有些尴尬。
陈乐宝慢慢从车里退出来，说：“小屿，这个东西让他们顺便拿进去就好了，你不用专门跑一趟的。”
乔桉屿一把夺过抱在怀里，重重地说：“不用！”
“还有，也不许你叫我小屿！”
陈乐宝骤然空出来的两只手，讪讪地交握在一起互相搓了搓。
乔桉屿在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上，居然看到了那么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和脸红。
他的心立刻就软下来了。
陈乐宝：“我、我不知道这东西对你那么重要，对不起啊少爷。”
他当然不知道，就是叶青梅和乔明杰也不一定知道。
但他们会察言观色。
知道被儿子亲自带在身边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根本不会去碰。
乔桉屿也是担心东西太多，会把它压坏，才打算最后来拿的。
他把琴抱在怀里说：“算了没事，不过你也别叫我少爷，太尴尬了，叫我名字就好。”
说罢他就抱着琴回了卧室，挑了个绝对绝对不会被触碰到的地方把琴放好。
他慢慢直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盯着琴看了好一阵子才转身出了卧室，去搬剩下的东西。
客厅已经叫大大小小的纸箱、布包等各种行李堆满了，毫无下脚的余地。
纸箱上都标写了名字，乔桉屿抱起一个写有乔字的箱子，拎起一个黑色的书包，重新回到卧室扔在床上，再来搬剩下的。
＊
不知是乔大少爷适应能力太差，还是身子骨太弱，搬完家的第二天就光荣地病倒了。
他躺在床上，额头上覆着毛巾，整个人昏昏沉沉。
不能睁眼，一睁眼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鼻尖始终萦绕着一股石灰潮湿的味道，连被子都是湿的。
冬天空气里湿度大，乔桉屿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七年，应该早就习惯了。
但也许是病着，他此刻厌极了湿哒哒的感觉，怎么躺都不舒服。
到了第三天，病情终于有所好转，能下床溜达了。
他穿上拖鞋走出卧室。
少年人的身体长得很快，单薄的真丝睡衣罩在身上，宽阔的肩膀和后背的轮廓就凸显了出来。
骨肉线条结结实实。
叶青梅看见，心中恍然叹道：也是个大小伙子了。
她忙拍掉手上嗑瓜子沾上的黑渣，跑过去扶住乔桉屿。
少年比她高出一个头，往那儿一杵人高马大的。
但长得再高，也依然是她的心肝宝。
“怎么出来了，还穿得这么单薄。”她扶他到沙发上，捞过刚才盖腿的毛巾被把他裹住。
乔桉屿弓着腰坐在那儿，脸冲地，静静等那股眩晕的感觉过去，他嗓音沙哑地说：“出来喝水。”
叶青梅从厨房拿来壶和杯子，嘴里还顺便叼了个苹果。
“想喝水喊我就行了，何必自己跑出来。”
乔桉屿觉得他妈永远都有使不完的劲儿，说话声音大、闲不住，忙来忙去，活力十足，比他这个年轻人更像年轻人。
叶青梅一边顺着他的背一边咬着苹果:“怎么样儿子？好些没有？还想不想吐？”
叶青梅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真丝睡衣传来。
乔桉屿动了动肩不让她碰，找借口说太热。
叶青梅纳闷着去摸他额头：“这还热？不会又发烧了吧？”
依然被他躲开了。
喝完水，他就又钻回了被窝，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迷迷糊糊间昏睡过去，梦里总能看到一个人站在前面不远处。
看不清脸，但潜意识告诉他是个男人。
忽然，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听声音是个女人，而且极熟悉、离他很近。
好像有只手从他的睡衣后领伸了进去，上下搓着他的背。
“我天呐，全是汗。小屿，小屿？别睡了，你同学来了。”
乔桉屿迷迷糊糊睁开眼，半晌才分辨出这不是梦。
叶青梅直接撩开了他的被子：“捂了一身汗，你不难受吗？快起来活动活动，叫被子干一干。”
她一把将他拽起。
起得太猛，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闭了闭眼，坐在床上的身形微微有些左摇右晃。
半晌，轰隆的眩晕感潮水般退去，他慢慢睁开眼，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见叶青梅身后还站着个细高挑的男生。
乔桉屿愣住了。
所以刚才叶青梅掀他被子、搓他后背，都是在这人在场的情况下做的？
靠……
那人眉眼巧妙地一弯，就显得特别平易近人。
他说:“乔同学你好，我是咱们班的班长林澈。”
他嗓音清澈，语气温和。
可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又显得疏离淡漠。
他嗓音里带着一点点沙哑的尾音，平平的从耳膜上刮过去。
钻到乔桉屿的内心深处，轻轻挠了一下，他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他移到床边，脚踩在地上，尽量让自己坐直:“你好。”
他看到他身上穿着校服，迟疑道：“已经开学了？”
林澈还没说话，一旁的叶青梅就说：“都已经十四号了，开学的第一天。”
十四号了？
乔桉屿低下头，有些恍惚。
时间过得可真快。
距离乔明杰去世，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乔桉屿抬头打量他:“那你......”
“噢。”林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表明来意，“你的寒假作业没有交。”
“......啊？”乔桉屿怔了一怔。
他还以为他是做为学生代表，来看望一下生病的新同学的。
结果张口就要收作业？？？？
叶青梅也愣了，“可是同学，他生病了，已经病了三天了。”
“我知道。”林澈说：“所以我来家里收。”
叶青梅：“......”
乔桉屿垂了垂眸，长长的眼睫覆住下眼睑，显得特别乖巧。
他噢了声，走到桌边坐下，坐姿端正地扬起脸来看着林澈，说：“我没有写。”
他说得很坦然，十分坦然，坦然到林澈有一瞬间对自己的耳朵产生了怀疑。
“没有写？”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仿佛在说: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
乔桉屿紧着解释：“噢，我是从九班转过去的，以为没人检查，所以就、”
“我检查啊。”林澈将他打断。
“可我不认识你啊。”
乔桉屿纳闷道。
……
在此之前，他确实只在同学之间的闲谈里听过林澈的名字。
说他长得帅、人好、成绩好。
乔桉屿在各种荣誉榜上也都见到过他的照片。
觉得好看是好看，就是冷了点。
薄唇总是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也是淡漠的。
林澈很平静地说：“不需要认识，以后自然会慢慢熟悉。你身体好些了吗？”
“噢，好些了。”
“那正好，你就把作业补一补吧。三天怎么样？”
“三天？”乔桉屿眨了眨眼：“可我的病假只请到明天啊。”
“没事。”林澈说：“你安心补作业，学校那边我帮你去说。”
他说着，刚才还绷直的肩背就松了下来，一只手插进裤兜。
可能是家长出去了的缘故，他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一放松，疏离和淡漠就呼之欲出，满眼写了个生人勿近。
乔桉屿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这才是真实的他。
他迟疑地噢了声，目光收回时，看到了林澈置于桌上手。
那手白净，手指又细又长、骨节分明。
细白的手腕处套着一枚黑色的发圈，轻轻靠在他凸起的腕骨上。
啪。
一沓寒假作业本落在桌上。
乔桉屿倏然回神。
林澈：“不要有压力，慢慢写，能写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
他说完却没得到回应，因为眼前人的脑袋低垂着，不敢看他似的。
他自觉没说什么重话，已经极尽温柔，甚至之前都笑了！
他有些疑惑地歪了下头，想看清乔桉屿的表情，却被他额前垂下的碎发挡了个彻底。
他只好放弃，说：“行，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早日康复。”
他依然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低垂着的脑袋才点了点。
林澈觉得这孩子兴许是有点毛病，一会儿坦诚一会儿腼腆。
奇奇怪怪。
直到卧室门关上，乔桉屿才把头抬起，长长呼出一口气，重重往椅背上一靠，不停地拎着领口扇风。
觉得这屋子……莫名有些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林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