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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林中小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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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怕了?你想背叛撒旦,投靠魔神?”
维迦见我神情惶恐地盯着卷轴,忽然在耳边低声问我,声音里透着一丝威胁的阴冷。
“你小子,怎么一会儿正经一会儿不正经、一会儿礼貌一会儿吓人的。我都决定下地狱了,还会怕死吗?”
“哈哈,开个玩笑,我送你去住处吧。”他搭上了我的肩膀,笑着说道,马上又变得亲切温和。我强装镇定,心想这地狱的恶魔还真是变化无常。
我跟着维迦走进剑树林,身体不由得战栗起来。剑树林上方的天空晦暗而阴郁,黑压压的云层沉重地低悬于天空,地上生长着形状诡异、扭曲变形的枯树。
这些枯树既像白桦,又像白杨,惨白的树皮上布满黑斑,生长得奇怪而高,笔直地刺向天空,齐刷刷地朝那轮黑色的月亮——路西法奔去。
黑月发出的光波犹如墨汁般漆黑,按理说,黑色的光是无法被看见的,甚至不能叫做光,应该叫阴影才对。
但违背常理的是,这黑色的光辉分外耀眼,穿过重重云层,踏着树梢,如利箭般直刺人心,似乎能够激发人内心最深处被压抑着的、最真实的情绪。
我也受到了黑光的影响,想起了过去那些不好的经历、曾经受到的伤害,愤怒和悲伤交织在一起,开始在胸腔里汹涌地翻腾。我只好将目光移向树枝,转移注意力。
剑树上的枝干犹如一根根细长的黑刺,每根黑刺上悬挂着十几柄锐利的宝剑,宝剑随风摇曳,闪烁着幽幽的寒光,发出银铃般的啸叫。
树林的空气中弥漫着白色的冷雾,我紧跟在维迦后面,踩着泥泞的道路艰难地向前行走。
我一边赶路,一边观察起他那双血红色的恶魔之翼。
恶魔之翼像极了放大版的蝙蝠翅膀,几节粗硬的黑色骨骼支撑起一层薄薄的血肉,这层血肉之上没有羽毛,赤裸裸、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其间遍布着密密层层的血管。
我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平坦光滑,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翅膀。
维迦的身影很快被周围的白雾笼罩,消失在苍茫的迷雾中。我辨不清方向,呼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只得一个人摸索着向前行走。
雾气越来越浓,我的视线变得模糊,看不清前方的路,只感觉一阵阵凉意从四面袭来,直钻心底。我的心在似乎逐渐冷却,结冰。
经过漫长的跋涉,我终于穿过层层迷雾,眼前的景色变得开阔起来。
就在不远处,矗立着一棵枯朽的老树,它的枝丫光秃秃的,几乎垂到了地面。而在那棵树的枝头上,挂着一道细长的黑影,活像一只巨大的蝙蝠——那只蝙蝠正以一种奇异的姿势倒吊在树枝上,似乎在享受着某种独特的睡眠。
我走近一看,居然是维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太狗了吧?你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飞过来了?”
“你咋知道我是飞过来的?”察觉到我的到来,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迅速调整姿态,轻盈地跃下树梢,迎面向我走来,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微笑。
他脱掉了礼服,也没戴礼帽,换上了休闲装——衬衫和四角裤衩。
“你当我傻啊,你背上长着一双红翅膀,而且我来的时候你他喵都睡了一觉了,除了飞过来,还有别的可能吗?”
“哈哈,还挺聪明。哎呀,我这不是让你提前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嘛,这样下次你就能自己找到路了。再说啦,你想要解锁翅膀的飞行功能,邪恶指数至少得达到1000点才行,我也没法帮你呀。”
“那你就不能驮着我飞吗?”
“那可不行,载人飞行属于危险驾驶行为,会犯法的。”
“鬼才信呐,那你倒是说说违反了哪条法律?我看你就是成心坑我……等等……那是……”
我正要继续和他争执,却注意到那棵老树的左前方矗立着一个小木屋,瑞士风格,看上去有些破旧,而且小得可怜。
“那就是……我的住处吗?”我问维迦。
“恭喜你,猜对啦,欢迎入住地狱客栈!”他兴奋地用手指向了木屋。
没想到,我的住处居然只是个简陋的小木屋,孤零零地立在剑树林里。
“没办法,实行变法很费钱的,要削减开支嘛。”维迦看我表情有点失望,匆忙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溜之大吉了。
我推开那扇吱吱作响的破门,走进了木屋。眼前一片漆黑,我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电灯。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只有一盏老式白炽灯、一个熄灭的壁炉、一面长方形落地镜、一副胡桃木桌椅、一张木板床和一张薄棉被,所有物件都布满灰尘,墙角还有几层蜘蛛网……
撒旦居然就是这么招待人间使者的?如果真的如他在典礼上所说,一共只从人间招了七位使者,那我们这几个使者一定经过了精挑细选,身份尊贵,理应被安排在别墅、酒店才对,就算地狱没有别墅、酒店,起码住宿环境得过得去吧,现在这条件连个民宿、公寓都不如,我严重怀疑我被骗了。
又或许,维迦没有骗我,撒旦现在真的很穷,他为了实行变法,把钱都用在扩建、修缮颠覆学院还有招兵买马上了,到我们这儿已经没什么预算,有个单独的住处就不错了。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夜晚,寒风呼啸,剑树上的宝剑互相撞击,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我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裹着薄薄的被子,冷得直打哆嗦,一个人又很无聊,情不自禁地背起了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却不敢骂撒旦一句——这些魔鬼都会法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顺风耳,会不会读心术呢。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