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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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斯亓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地从耳机里传来，但铺天盖地的晕眩和震耳欲聋的耳鸣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胸口刺痛与痒意杂糅着的苦楚并未衰减半分，赵哇一就如失了魂那般瘫倒进电竞椅里。
绒布针织的靠枕此刻也如磐石般生硬，硌着他的后脖颈，将那些扎进骨髓的尖刺推向更深的血肉里。
明净的眼眸顿时覆上一层水雾，让他连头顶的光晕都看不清晰，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回溯到了某个朦胧的黄昏里。
那是一个冬天。
黄昏时分，灼烧的烈日还未从西边山峦之中落下。
天际的乌云混淆在傍晚的彩霞里，裹挟着仍未消散的落日余晖，顺着闪烁着的光晕，悄无声息地往东边压去。
青山峭壁上的岩石与这些云群纠缠争锋，恍然之中，崎岖石面上本覆盖着的深褐被强力抹去，重新沾染上了新的暗沉。
云野市一中的晚自习铃声也在此刻准时敲响。
其不仅混合着流行乐曲的旋律和古寺钟鸣声，还以学生们匆匆赶往教室的脚步声为伴奏。
几乎是如同军营般严苛的清规戒律，以至于在旋律尾声刚刚殆尽的下一秒，取而代之的，是笔墨落于白纸上的书写声。
而与此同时，与一中仅一条马路之隔的旧小区里，却可谓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欢庆网吧开在这老小区的二栋二层，一层本开了家零食杂货铺，结果因为偷盗事件严重，一个月的营收还赶不上报案花的钱，于是老板卷铺盖跑路了。
现在废弃成了个空壳地儿，原先的货物架也已经生锈发霉，时不时上边儿停靠只歇息的蜻蜓，时不时还有蜘蛛在上边儿用着蛛丝荡秋千。
不过，这块地方到是成了人们口中不良少年的聚集地。
欢庆网吧的室内不允许抽烟，所以若是有人在楼上打游戏打累了，还能直接下楼，坐在这堆破废品里抽几根烟散散火儿。
物业倒是不怎么管这边儿的老小区，很多东西都年久失修了，别栋有居民居住的地方，打煤气的声儿都能顺着防护栏来回弹跳，震个雷声般的响儿，更何况这早就荒废掉的破烂一层。
图斯亓瞥了眼周身水泥地上成堆的烟头，翻了个身，把嘴里熄灭了的烟也扔了进去。
起身时身旁的货物架像是惊弓之鸟般，从生锈的枢纽衔接处开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种尖锐的噪音每每折磨得他后脊一阵发凉，吐了句脏字便立即加快了步伐。
空气里依旧是白烟缭绕，每走一步，刺鼻的烟草味似乎顺着空气的阻力猛地撞进图斯亓的鼻腔里，他忍着喉咙里剧烈翻滚的痒意，跨过一个个七扭八歪躺在水泥板上睡觉的少年，迅速蹿到楼道之外，对着新鲜氧气大快朵颐。
几乎是逃离这阴暗的下一秒，一阵裹挟着纷纷落叶的晚风就迎面而来。
冷风猛然倒灌进自己鼻腔里的一瞬，本应感到刺骨难忍，可却因为驱散掉了那些带着烟草味的痒意，他此刻难得的轻松了几分。
图斯亓低头瞥了眼躺在自己手里的烟盒，颇为小巧的硬壳边缘不知在何时被自己按压出了一道道的扭曲的沟壑。
嘴角被喘不过气的情绪压得很低，手指顺着那些痕迹又加了些许力气。
烟草对他来说是治愈烦闷的及时良药，可是，腐烂的味道不是。
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远离这片虚无，可双脚依旧扎了根般僵直在原地无法动弹。
夜晚的微风带着点初春细雨的温凉，透过树叶缝隙吹拂到人脸庞时，有种沁人心脾的肆意感。
图斯亓本想寄托于这份清凉，稍稍带走些他压藏在心底的不可言说的苦闷，可还未享受半分，远处黑暗里闪烁的照明灯，狠狠刺进了他的双眼。
夜晚的朦胧将真实虚化得只剩人影绰绰，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捕捉到了那明艳的一抹红。
刹那间，心中警铃大作。
他连忙转身跨过那错位镶嵌在水泥墙里的红砖台阶，顾不上落在把手上的冰封，毅然扭开了那扇门口还挂着艾草叶和对联的铁锈门。
伴随着铁锈门的吱呀声，欢腾的喧嚣顷刻间将原本的静寂湮灭，欢呼着的、争执着的、号令着的，亦或是其他由不同情绪演变而成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这些遮空蔽日般的喧嚣争先恐后地钻进图斯亓的耳朵里，惹得他有一瞬间的恍然。
直到网吧老板的一声呼唤，他才堪堪意识回流。
鹅黄色的暖灯裹挟着热腾暖流激昂地在人群中涌动，图斯亓不由地瞥向光源最为黯淡的某个角落，眼神暗了暗。
“还敢在这硬滋是吧。”画面里不远处的高塔上，有位威尔士拿着充能步枪对着画面方向的平房小镇一阵射击。
赵哇一躲在其中一幢小洋房的飘窗口，看着天女散花般没有规律的扫射子弹，颇为烦闷地“啧”了一声。
子弹猛烈敲打在窗户隔板上的声音着实惹人心烦，更何况这持续不断的声响还不能及时遏制。
只能苟着。
俄而，大抵是等着对方打完了最后一弹夹，赵哇一才慢悠悠的抬起了枪。
在对方切换弹夹的一瞬间，转移到了另一个房间。
而后，凭借着自己处于对方的视角盲区，架着十六倍镜狠狠对准那人的脑袋，猛地扣下扳机。
系统提示紧随其后。
“wyi”探险家使用M82A1击杀了“kjhgf”威尔士。
“在大炮面前层逞威风，你当我□□是装饰是吧，傻逼。”
几乎是对方倒地的下一秒，屏幕右上角的玩家观战数突然增加了一个。
赵哇一注意到了，有些不屑的轻笑了一声，捏着手里的鼠标往外摇摆，控制着人物视角开始大幅度的上下晃动。
是明晃晃的挑衅行为。
“别犯贱了，等会儿人家给你举报了。”
庄睦架枪在隔壁楼顶，审视周围一圈发现没有敌人之后，越过网吧两台电脑之间的隔板，朝着对方的头发薅了一把，“人威尔士技能满的，锁定你一秒闪现到脸上能把你直接弄死，你也就只有在远处偷了。”
赵哇一不爽地拍开那人在自己头发上兴风作浪的手，而后迅速按下Q键切换背包换了把□□，“他要是敢传我脸上，我直接一喷子塞他嘴里好吧。”
言罢，赵哇一对着庄睦的脑袋还装模作样比了个开枪的手势。
“真服了你了，嘴硬。”
庄睦自认说不过他，只能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正打算撤回身子重新面对电脑屏幕。
可谁知，刚转眼，自己屏幕上霎时间出现了一个威尔士的大脸。
恍然间，到真有一种看恐怖电影时被贴脸的诡异感。
紧接着下一秒，就是自己被一刀击毙的倒地画面。
熟悉的提示音再次降临。
“oppoio”威尔士使用技能斩杀，击杀了“ZM”石矶。
“我草，吓我一跳。”
庄睦没反应过来，惊得整个人直接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动静大得连赵哇一身前的电脑桌面也跟着这律动抖了好一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哇一闻声探头看向对方的屏幕，看到庄睦被自己的乌鸦嘴预言到了，整个人瞬间笑得前仰后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傻逼我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人上一秒还在嘲讽自己，结果下一秒就实现在他自己身上了。
另一边，庄睦自己也觉得挺抽象的，但是看着赵哇一笑得整个人都躬起身来，便也开始觉得有些忍俊不禁。
憋着一口气拍了拍对方的身子：“行了行了，别笑了，再笑你等会儿也被偷了。”
“你哈哈哈哈哈......你也太傻逼了哈哈哈哈哈哈......”
赵哇一笑得停不下来，捂着肚子开始摆摆手，示意自己忍不住，整个人好像要笑厥过去一般。
而与此同时，庄睦这张开了光的嘴再次发出神功，赵哇一的屏幕上遽然也出现了位威尔士的大脸。
且还未等赵哇一反应过来，耳机里就传来了声枪炮的巨响，彻底宣告了他俩的死亡。
“oppoio”威尔士使用技能斩杀，击杀了“wyi”探险家。
“我草？”赵哇一被这一操作震惊得一秒钟将表情收了回来，原本的笑意顷刻间消失殆尽。
但笑容，则成功转移到了庄睦的脸上。
“哈哈哈哈你喷子呢哈哈哈哈，不是说喷子塞他嘴里吗哈哈哈哈哈。”
庄睦被彻底逗乐了，捧腹之余还不忘照搬赵哇一先前的开枪手势对他反复鞭尸。
赵哇一被庄睦嘲得有些挂不住脸，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但更多的是不理解。
于是乎，他立即去翻队内赛后回顾数据：“我草你别笑了庄睦，一个队怎么可能俩威尔士。”
庄睦摆了摆手，好不容易才收回了笑容，解释道：“没俩人，就一个人，ID都一样，开了吧，大招没cd的。”
“臭开子！”赵哇一不爽的骂了句，然后果断点了手举报。
这都是他这个月不知道第几次点举报了。
Kill Sniper身为目前规模较大的逃生类fps端游，融合了传统射击游戏里的狙击模式和其他开放世界冒险类型游戏，将战争、剧情和交友加入进了第一人称射击动作类游戏，以较为华丽真实且高清的游戏场景、完善的世界剧情设置和多功能的游戏模式广受世界各地玩家的喜爱。
而也正是受到大规模玩家的支持和流量的推广，加上该游戏正处于正式服刚上线的第二个月，许多管理制度和第三方软件检测功能还未完善，以至于该游戏目前出现的开挂现象可谓是空前盛况。
“官方不是出了通知，说明天零点开始停服三天上线监察管理系统吗，那之后应该就没这么多挂哥了。”庄睦也跟着点开那人的生涯界面，点了个举报。
“但愿吧。”赵哇一没好气地翻看那人的战绩记录，脸色依旧十分郁闷。
战绩记录一顺溜下来几乎全是前五名，赵哇一看着他那十分晃眼的KD数值，心里一阵唏嘘。
而在两人无言的顷刻间，庄睦似乎在深思熟虑什么。
俄而，他像是下了决定那般，决定开口。
“其实我觉得这游戏做的挺好的，我很感兴趣，如果他的监察管理系统做得好的话，我可能会在这儿待很久。”
庄睦看着kill sniper的官网页面，发自内心的感叹了声。
紧接着，他又突然问道。
“赵哇一，你有没有想过，去打电竞？”
声音不轻不重，可落在两人之间，却掷地有声。
庄睦自从和赵哇一等人一起玩网游起，他们就从不局限于某一领域。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他喜欢涉猎众多类型的游戏，不愿意为任何地方停留。
赵哇一总说他漂泊不定像是在找寻什么，庄睦只是笑笑，他也不太读得懂自己。
甚至由于他们游戏组团绑定，庄睦甚至硬生生抓着钟情于艾欧尼亚的图斯亓陪他玩PUBG，等图斯亓好不容易熟悉PUBG之后又拉人去打了Valorant。
但好歹也都是第一人称射击游戏，所以即便差距甚大，图斯亓也没有觉得不妥。
可是他想不到的事，庄睦的游戏游行不止于此。
庄睦拎着图斯亓和赵哇一在moba（多人在线竞技技术游戏）和fps（第一人称射击游戏）之中反复交叉，中途还穿插着rac（赛车竞速类游戏）、avg（冒险类游戏）、sftg（模拟格斗类游戏）等等。
甚至有段时间，庄睦根本不顾兄弟们的死活，拉着他们开启了msc（音乐类游戏）的冒险。
图斯亓可谓是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以至于每当庄睦说出“要不要去玩”这五个字的时候，图斯亓几乎是应激般的害怕。
他觉得庄睦简直疯了。
反观赵哇一，许是随性惯了，到也没多大反应，除了msc。
他着实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就连别踩白块最简单的关卡他都能手忙脚乱的，更别说其他音游了。
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努力就能得来的。
赵哇一觉得对于自己这种五音不全的人来说，在音游里，无论多么努力，天才和地才他都是做不成的，他最多只能当个蠢材。
所以在听到庄睦提出要待很久这话时，赵哇一几乎是瞬间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笑出了声，“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还是这破游戏给你塞钱了？”
但那时的他，也悄悄地回避了对方的另一个话题。
而庄睦好像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
只是笑着推了推对方的肩，可又很快正色道：“说优点我说不出来，缺点我倒是列一大堆，就比如这漫天挂哥，但是......”
时间在此时好像悄悄歇息了许久。
赵哇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对方的答案。
俄而，庄睦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向官方网站的主页面，有些释然地笑了笑，“一种感觉，我觉得我应该会留很久，或许......是缘分吧。”
是缘分。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赵哇一才知道，庄睦口中的“缘分”，其实是一次赌命的机会。
而赌的不仅是庄睦他自己的，也是他们的。
好在，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陪庄睦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