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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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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赵秉,手里提着保温桶。
周海城笑着打招呼:“赵秉来了啊,吃过饭了吗?”
赵秉进来,“吃过了,叔叔,一诺在家吧。”
“在呢。”
周海城给赵秉拿了一双拖鞋,唐琳走到玄关处接应。
赵秉换好鞋跟唐琳打招呼,“阿姨好,我妈妈做了一些红豆冰酒酿让我带过来给你们尝尝。”
唐琳笑着接过保温桶,“太好了,这几天热,正想吃这个呢。”
三人来到客厅,赵秉见周一诺一直没出来,朝他房间门口处张望。
唐琳心领神会,跟赵秉解释:“那小子在房间里躺了一天了,叫他吃饭也不吃,跟他说话也不理。不知道又抽得哪门子疯,玩起自闭了。”
周海城觉得唐琳的话主观成分太高,补充道:“可能在想什么事,不方便跟我们大人说。你们同龄人共同话题多,你去找他聊聊呢。”
赵秉笑着点点头,“好。”
周海城拉着唐琳回房间,留孩子们独处。
赵秉敲周一诺的房门,“一诺,是我,你没睡吧?”
周一诺早听出来是赵秉来了,瘫在夏凉被下闷声回道:“进来吧,门没锁。”
赵秉进来,视野一片漆黑,“你怎么不开灯?”
“一直没起。”周一诺答得有气无力。
赵秉合上门,“阿姨说你一天没吃饭。”
“嗯,不饿。”
周一诺清瘦,加上床垫软,他整个人陷在床里看不清身形。
赵秉有一种夏凉被成精的错觉,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一天没吃还不饿?是不是还生我气呢?”
周一诺早不气了,他虽然性子冲动浮躁,但是非分明,想明白赵秉的话之后,就只剩别扭和后悔了。
周一诺没有马上回答赵秉的问题,沉默了几秒后,蓦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跟鬼一样沉声道:“开灯。”
“我草,你诈尸呢。”
赵秉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摸到墙上的开关。
灯光亮了,房间里重获光明。
周一诺顶着一双萎靡不振的大眼看向赵秉,“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你是对的,我不该因为讨厌蒋颂天,而说那些话。”
这是不生气了,赵秉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走到床边,欣慰地拍了拍周一诺的肩膀,“我就知道一诺你一定能想明白。”
赵秉了解周一诺的品行,这人昨晚那么生气还不忘帮他丢甜筒垃圾,怎么会想不明白这点对错。
然而,想明白只是第一步。
赵秉又问:“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小学生都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周一诺托着腮,彷佛吃了一百颗黄莲一般苦哈哈地回道:“唉,能怎么办,做错了就弥补呗。”
唉,这回可是要在蒋颂天面前矮一大截了。
第二天,周一诺早早起床,在市里的各大超市流转,直到傍晚才回来。
回到家后,周一诺简单冲了个澡,马不停蹄地抱着买好的东西去往小区后面的小道上。
这几天持续高温,万里无云,每当夜幕来临余辉便和月光在天间交汇,让人有种黄昏无尽的错觉。
趁着光,周一诺很快来到蔷薇藤前,暑热后蔷薇花萎靡了大半,只剩下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盈动。
几只小猫这段时间长大了不少,听到周一诺的脚步声后从藤枝后钻出来迎接。
周一诺蹲下来挼一只换一只,全玩了一遍之后,把买来的三文鱼和虾肉喂给它们。
几小只吃饱喝足,开始不安分,招着周一诺逗它们玩。
周一诺也乐意,解下蔷薇藤上的逗猫棒来回扔,惹得猫叫声一片。
天色完全暗下里之后,围墙外的路灯亮了,周一诺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周一诺不知道蒋颂天的喂猫时间,只能用守株待兔这种笨方法在这里蹲他。
来的时候,猫碗里空空表示蒋颂天下午之后还没来过,所以晚上他一定回来一趟。
周一诺望着地上包好的黄色铁盒,盘算着等蒋颂天来了怎么跟他开口,怎么说才能不做作地表达歉意,又不太损失面子呢。
这可是个大难题,而且他已经很久没跟蒋颂天好好说过话了。
一直以来,周一诺都把蒋颂天视作父母关爱路上的绊脚石,认为是他的存在导致唐琳和周海城对他的满意度大打折扣,因而没少站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对蒋颂天态度排斥恶语相向。
虽然蒋颂天可能觉得幼稚至极,但周一诺从来觉得在和蒋颂天的较量之中,他绝对是站在道德的高处,无可指摘的。
蒋颂天是一个卑鄙伪善的小偷,周一诺是一个无辜无助的失主。
抱着这样单薄独断的逻辑认知,周一诺在蒋颂天面前从来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同样不可避免的,也一孔之见,以白诋青。
所以,周一诺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要向蒋颂天低头道歉。
虽然人与人相处难免有摩擦,换作另一个人,比如赵秉或者其他朋友、同学,‘对不起’都好说。
但偏偏对象是蒋颂天,这三个字就变得有些烫嘴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草丛里的蟋蟀叫得热火朝天,周一诺顶着一脑门汗把准备好的道歉礼物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回去,拿出来放回去……
直到背后有脚步声响起,周一诺触电似的把袋子藏到甩进蔷薇藤里,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转身。
小道上映着路灯的光晕,周一诺站在聚光中看着熟悉的身影靠近,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第一句说什么好呢?
大方自然一点,别露怯啊!
蒋颂天听完道歉不会骂他吧?
该骂,我要是他直接动手了!
蒋颂天等会儿不会直接当着他的面把礼物扔了吧?
随便,豁出去了!
周一诺深吸一口气,等蒋颂天走到面前,挤出一个过分友好的笑容道:“这么巧,你…你也来喂猫啊?”
“……?”蒋颂天表情有些怔愣地看着周一诺,“…对啊。”
蒋颂天不知道周一诺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没在看到他的那一秒转身跑走,而留在这儿跟他搭话,用一种见鬼了的表情打量他。
周一诺:“……”至于吗?这什么反应,难道平时没对他笑过吗?
蒋颂天从没见周一诺笑得这么骇人过,觉得还是少惹为妙,蹲下来给猫碗里添粮换水。
两分钟搞定后,蒋颂天起身准备离开。
“那个…”
周一诺开口,蒋颂天不得不停下脚步。
两人在灯光下四目相对,一个闪躲一个不解。
“就是…”周一诺之前默念了好多遍的道歉话术,这会儿见到蒋颂天后一句也想不起来了,“…你吃过饭了吧?”
怂!说的什么啊?
周一诺鄙视自己。
蒋颂天眉头蹙紧,迟疑地回道:“吃过了。”
周一诺大脑一片空白,嘴比脑子快,干巴巴地接话道:“呵呵,我也吃过了。”
“……”
蒋颂天眉头蹙得更紧了,看着周一诺忍不住后倾,暗中调整好闪躲的姿势。
周一诺被蒋颂天盯得脸颊滚烫,后背热一阵凉一阵的,“我那个…糖买多了…吃不完…给你吃吧。”
认怂,今晚收兵!
话毕,周一诺风驰电掣地钻到蔷薇藤后面,捞出礼物丢到蒋颂天怀里,火箭一般窜出小道。
“……”
蒋颂天见人走远,打开袋子,看到熟悉的黄色铁盒后,站在原地滞住了。
已经好多年没见过用黄色铁盒包装的大白兔奶糖了,蒋颂天看着手里的东西,有点恍惚。
一直到小猫们集体朝蒋颂天喵喵大叫,蒋颂天才回神,低着头对它们笑了笑。
周一诺回到家里怄得撞枕头,怎么好好地道歉最后演变成了这种小学生碰面了。
蒋颂天前几天还说他幼稚,结果自己马上跟幼稚给他看。
蒋颂天拿着那盒糖后半夜不会笑醒吧?
周一诺趴在床上抓耳挠腮,赵秉跟会算命一样,前后脚找上门打探进度。
和唐琳和周海城打过招呼后,赵秉推门进来。
今晚周一诺房间里开着灯,赵秉一进来就看到周一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加工了一下才开口:“没事,要不换个礼物试试?”
周一诺明白赵秉理解错意思了,出声反驳:“换什么啊,根本没说出来。”
“啊?”赵秉很意外,坐到周一诺身边,“我还以为你被拒绝了呢?”
周一诺把晚上跟蒋颂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赵秉听,赵秉听完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你这都什么啊?平时你那嘴不是挺能叭叭的吗?怎么关键时刻连个‘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周一诺烦得要死,躺在床上哀嚎:“对着他,死活说不出来啊!”
赵秉咂嘴,“废柴,害我白跑一趟。”
周一诺也觉得自己很废,甚至有点打退堂鼓的想法,“要不写个道歉信吧,我当面真说不出口。那可是蒋颂天,我不行。”
赵秉坚决不同意,“屁,这都什么年代了,情书都电子版的了,你还道歉信!少在这逃避,不管怎么样,你得当面给蒋颂天郑重道个歉。”
周一诺自然也懂得当面道歉才能彰显诚意的道理,但眼下被晚上那股尴尬和紧张的氛围吓退缩了。
一想到晚上蒋颂天看着他的眼神,周一诺觉得心里好似有蚂蚁在乱爬。
本来虽然比不过蒋颂天优秀,但好歹理直气壮啊,这道歉要是说出口,以后在他面前是彻底硬气不起来了。
想到这,周一诺的嘴跟抹了胶似的,张不开。
赵秉看出来周一诺的为难,拉着他苦口婆心地唠了半小时,从道德和精神双层面出发推演了他在升学宴上的话会给蒋颂天带来怎样的人生阴影,也顺道把他在蒋颂天面前严防死守的自尊心砸了个稀巴烂。
周一诺听得都怀疑人生了,他之前觉得自己只是一时冲动说错话,还有补救的机会。
经过赵秉这么一通深化挖掘后,周一诺觉得他简直是让蒋颂天美好人生蒙上尘霾的大罪人。
隔天,周一诺买了一个巨大的大白兔礼盒。
同样时间,同样地点,路灯下同样的两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