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拾月者》penpen21

17、第 17 章

　　他还是太软弱了，就如同他父亲说的那样，他放任自己在无意义的过去里沉溺，妄图通过痛苦赎罪。
　　这不过是一种软弱的表现，楚南天的话犹如当头棒喝。
　　死亡不过是一扇随时都会打开的门，对他们而言，这不过是开个门而已。
　　“……”楚砚坐起身，长毯从他身上滑落，毯子上还残留向导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
　　“您好些了吗。”
　　向导忽然从身后探出头，楚砚意识到对方一整晚都没有休息，在持续梳理他的精神。
　　楚砚的视线匆匆的扫过向导单薄的穿着和因为熬夜而通红的眼角，他喉头动了动，最终只是说：“谢谢。”
　　“对我不用这么客气，”向导有些开心的样子，连说话的尾音都略略扬起一点，他眯着眼，试探地说道：“您又想起沈向导了吗？”
　　楚砚的眼睛猛地瞪大。
　　江浸月注意到对方的情绪一下高度绷紧，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充满着说不清的情绪，立刻意识到对这位哨兵来说，沈星移始终是不可以提及的禁区。
　　“抱歉。”江浸月往后退了两步，用安抚的口气说：“您的精神图景里始终有他的痕迹，我不是故意窥探的。”
　　“……”楚砚揉了下太阳穴，什么都没说。
　　他难道要去怪罪这个不知情的克隆体吗。
　　放任沈星移出现在自己的精神图景中，是他自己的软弱，不是别人的问题。
　　原本两人之间若隐若现的淡淡的温馨气息此刻早就被楚砚身上散发的冷意所取代，江浸月识趣的找了个理由，说自己要去补觉，先行离开。
　　楚砚则在第一千零一次后悔自己与这个向导的绑定。
　　他做错了，他应该控制住自己，他不能一看见个跟沈星移有几分相似的人就不能自己，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他不该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对自己的厌恶最终转变成对江浸月的无所适从。
　　生理上，因为绑定的关心，他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向导，但是精神上，每一次与江浸月的接触都是一种更痛苦的纠结。
　　希望对方离自己近一点。
　　希望对方离自己远一点。
　　希望对方更像沈星移一点。
　　希望对方不要跟那么像沈星移。
　　……
　　江浸月不知道楚砚的痛苦反复，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要变得更像那位向导一点，这样才能更好的让对方接受自己。
　　从而提高效率。
　　私心来说？
　　——他也希望楚砚能够由此对自己更和善一点，这是很过分的要求吗。
　　应该不是吧？
　　背着楚砚进行的调查在持续，然而沈向导的一切资料都被抹消，唯一的线索只存在于楚砚的脑子里，而楚砚选择对江浸月封闭大脑。
　　我只是想帮他。
　　江浸月嘀嘀咕咕的，在每一次精神梳理时，偷偷摸摸地窥探楚砚的精神世界。
　　越看越触目惊心，这个世界里满满都是另一个向导留下的痕迹，那些江浸月未能够到达的坐标，每一处都有沈星移向导留下的精神锚点。
　　江浸月知道与绑定的向导分别是极为痛苦的事，被称为精神凌迟也毫不夸张。
　　虽然楚砚没有与那位向导绑定，但从眼前的情景来看，也和绑定没太多区别。
　　如今江浸月已经能够堪堪躲过那些发疯的机甲和冷不丁刺过来的冰棱，现实里他正端坐在沙发上，楚砚埋首在他腿间沉睡，精神图景里，江浸月则费力地一点点开拓地图，在新的坐标上留下自己的锚点。
　　渐渐他发现了规律。
　　那位沈向导的行事风格与自己很相似，当他觉得应该这么做的时候，那位向导好像也会这么思考，这对于江浸月寻找沈星移留下的痕迹起到了巨大的帮助。
　　但是。
　　为什么他们的思考，他们的梳理方式会如此相似呢？
　　——因为他们都是从白塔批发的向导？
　　一瞬间的分神让沉睡的楚砚从深度睡梦中惊醒，他深吸口气，鼻息之间都是江浸月的味道，哨兵的手抑制不住地揽住向导的腰，把他牢牢搂在自己的怀里。
　　“啊，醒来了吗？”
　　及时从楚砚精神图景中撤出的江浸月很清楚自己在做某种违反向导守则的事。
　　向导应该在哨兵知情且愿意的情况下侵入对方的精神图景。
　　但是……
　　但是江浸月的脸上没有一丝不对劲的表现，他毫无破绽的表情叫楚砚无从察觉自己刚刚被向导这样那样——在精神图景中，被一点点的挖掘着。
　　“您想吃点东西吗？”江浸月试探着将手放在对方头上，摸了一下。
　　见楚砚没有反应，于是又摸了一下。
　　“……有什么可以吃的。营养补充剂？罐头？还是压缩饼干。”楚砚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难得的慵懒。
　　“您总是吃这些东西吗。”江浸月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他说：“家庭机器人内置了三千多道菜谱……”
　　“麻烦。”楚砚说。
　　“好吧，庆幸我不觉得麻烦……”从江浸月把他的生态缸当个宝贝来伺候就能看出，他确实不会觉得这些事麻烦。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吃点儿吧，虽然是机器人下厨，但我也有帮厨。”
　　楚砚还抱着江浸月不动。他的精神体黑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全然没有战斗时凶狠的样子。
　　楚砚不知道原版的沈星移会不会下厨，因为他们的关系从来没有亲密到同住一个屋檐下。
　　“楚长官……？”意识到对方忽然灵魂出窍在走神，江浸月忍不住出言叫他。
　　“……”楚砚这才坐起来，他把刚刚脑中毫无意义的杂念删除掉，然后对江浸月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