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归途》红薯烤梨

2、Chapter 2

　　微信“叮”了一声，吵醒了睡觉比棉花糖还轻的江源。江源感觉自己焦虑的症状比前一阵子更加严重了，他赌气地不去看手机，整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当了五分钟煎蛋，才无可奈何地打开了微信。
　　没想到了看到了许林松的道歉微信。
　　-哥们儿，对不住，我也不是故意要抢你风头的，陈重已经骂过我了，看在我已经丢人丢到了全国人民面前的份儿上你就原谅我吧。
　　后面还跟了个小狗卖萌表情包。
　　江源昨天上午被骂，下午跟团队开会讨论接下来的工作方向，他还没顾得上刷微博。看了许林松的微信，他切了小号，熟练地开始在微博冲浪。过了一整天，热搜榜早已刷新了不知道几个来回，但江源还是很容易地就找到了许林松的出圈视频，他看着许林松喝多了抱着路灯杆子激情献唱，忍不住就想到了《雨中曲》的经典镜头：“傻逼。”
　　昨天的会议还没开完，江源今天要去公司继续开会，他的经纪人陆棠棠看他上了车，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今天心情比昨天好多了哈。”
　　“你不骂我我就心情好了，所以今天还骂我吗？”
　　“别卖萌，卖萌也不好使。”陆棠棠一直都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她瞥了江源两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棠姐，别叹气，叹气都把你叹老了。再说了咱们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吗？”
　　“这戏你当初拍了两个月，中途卡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才播了，播得也不赖，本指望这一次就算不能爆火，也能出出圈给你吸收点新粉。可是这么个完结直播，你看你的口碑......舆情监控发来的文档我都不忍心看。”

　　前天的扫楼直播里，江源出了一点问题。本来正常营业互动，结果女主李悠悠临场发挥了一个小鸟依人靠在江源怀里的动作。江源的第一反应不是顺势把女主拥入怀中，而是猛地退了半步，虽然他后续非常及时地拉住了女主的手，跟李悠悠做了一个拉她转了半圈的互动。但李悠悠和她的团队不是吃素的，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后一边买营销剧cp的热搜，一边把江源退了半步的视频片段截图慢放通过营销号铺满各大社交网络。“不尊重女性”、“不配合营业”、“不敬业”、“不体面”、“厌女”等负面标签纷至沓来，团队只好取消原定的营销计划，只给他低调地在文娱榜买了两个热搜。原本《云追月影》的播出效果还不错，虽然不到大爆的程度，但小爆总是有的，属于热度和口碑双丰收的中成本剧，现在李悠悠团队把热度直接收割了，江源团队只能冷处理暂避锋芒。昨天开会重点是声讨江源临场反应不合格，又说了几句今年下半年的工作规划，看着时间实在是晚了才先放他回家了。今天的会议主旨还是继续讨论江源下半年的主要工作方向。江源，盛世娱乐旗下艺人，优点是背靠大公司终归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缺点则是因为他的咖位太低，所以连他带他的团队打包，在盛世都没什么话语权。
　　团队中有人提议不如下半年对接一下正剧资源，江源在旁边淡淡开了口：“好剧本我不配，我怕你给我对接的资源都是抗日神剧。”
　　江源这话一出口，大伙儿都笑出了声，只有陆棠棠气得皱眉看着他：“什么叫不配啊，咱江源这么帅怎么就不配了？！”
　　开了一下午当然也没开出什么结果，基本思路还是尽量接大制作，题材方面可能还是得偏重古偶和都市爱情剧。不过陆棠棠最后提了个建议：“其实我们也可以考虑接个综艺，我看看有没有比较适合你参加的。”
　　会议结束以后司机直接把江源送回家就行了，但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几眼陆棠棠，陆棠棠只好取消了今天完全原本约会的计划：“说吧，你别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棠姐，我请你吃饭吧。”
　　江源选了一家一看就贵得要死的餐厅，陆棠棠四下张望了一下悄声道：“源儿啊，你是哪家遗落在外的小少爷还是昨天买彩票中头奖了？”
　　江源也配合她，跟特务接头一样对陆棠棠小声说：“因为贵的餐厅人少。”
　　江源点的菜都是费时间的，他端起茶杯来喝了两口水：“棠姐对不起。”
　　“昨天的事儿不用说了，你对女演员有分寸是对的，人家的团队比我们技高一筹，我们认栽就是了。”
　　“不是的，棠姐。”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对女演员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你是gay？”陆棠棠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初她能捡到江源这种绝世帅哥来带，是因为江源拍杂志的时候被一个著名的同性恋摄影师骚扰了几句，小艺人嘛大多忍气吞声了，没想到江源直接跟人家在影棚里动起了手，这要不是一个百分百纯直男能干这事儿？杂志方向公司抗议，最后公司只能冷处理江源，没人带他也没有戏可以拍，江源冷板凳坐了半年，遇到了刚加入公司渴望做出业绩来的陆棠棠，这才又重新开启了自己的演艺事业。
　　“不对不对，你以前那事儿我还记得呢。你是不是觉得对手戏演员不是你的女朋友，所以你不好意思？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太高了？康德怎么说的来着？”
　　“不是性取向的问题。”江源轻轻地叹了口气，“是我恐惧开启一段亲密关系，都不用到情侣的程度。”
　　陆棠棠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样，江源近一年来甚至没有什么新朋友，和剧组其他人的关系也是不冷不热的。人家让他转发微博帮帮忙他肯定转，但人家要是想叫他出去吃饭喝酒真是难如登天。
　　"是不是我给你安排的工作太多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江源自嘲地笑了笑：“糊咖休息时间挺多的了。今年上半年我就进组拍了一部电视剧，然后就是这几天配合宣传营业了几天。”
　　“要不约你比较好的朋友玩几天，你大学就在这里读的，应该蛮多同学都进入演艺圈了吧。”
　　江源点了点头：“大家各有工作，这几年聚少离多。”
　　“你关系最好的几个同学，他们现在干什么呢？没空一起玩看看有没有机会一起工作呗。”
　　“我最好的朋友做歌手了，他……”江源笑着摇了摇头，“昨天我们买的热搜上了文娱榜榜一，他上了主榜热一。”
　　“他得金曲奖了？！”听到别人上了主榜榜一，陆棠棠立刻拿出手机来搜，她嘴角抽搐地把手机屏幕对着江源，“这种热一我情愿你别上。”
　　江源真心实意地大笑了两声：“他经纪人是我们另一个同学，应该已经骂过他了。”
　　刚好有服务员进来上菜，陆棠棠锁了手机屏幕，等服务员走了才小声说道：“你知道我现在看你是什么心情吗？”
　　“什么心情？”
　　“优等生家长去开家长会，刚好发现同桌家长举着一份不及格得卷子。崽啊，阿爸对你很满意啊！”
　　江源自己盛了一点汤喝：“多大点事儿啊，你看网友们不是看得很欢乐吗？”
　　陆棠棠沉默了许久，久到江源以为她是在用沉默来表达对自己观点不赞同的时候，陆棠棠开了口：“是，确实不算什么大事儿，你就是太让我放心了，要不你跟他出去喝喝酒？真喝大了也不怕被拍，我找狗仔买就是了。”
　　江源夹了一口蔬菜吃掉后才摇了摇头：“我想去看心理医生。”
　　江源回到家，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灯。他先是像往常一样完成了晚上的运动，接着洗完澡，开始窝在柔软的沙发里刷手机。江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刻他才真的感觉到轻松和自在。

　　江源最近没有工作，每天吃饭睡觉运动刷手机，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这辈子要是就不工作了也挺好的。只是每当这个念头悄悄地浮现出来，江源就会在脑海里把这个念头暴力镇压，他从小都是出类拔萃的好学生，遇到困难就去克服困难，做鸵鸟不是他的选择。前几天江源跟陆棠棠说了要去看心理医生，陆棠棠未置可否，江源想了想拿出手机搜索起了医生的相关信息。
　　江源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才打车去了医院。今天是工作日，但三甲医院依然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江源对着导诊图找到了心理科的位置，他瞥了眼排队等电梯的长队，默默地走向了安全通道。楼梯间很安静，只有零星几个人选择了跟他一样的方式，江源低着头默默地往六楼走，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江……风意？是你吗？”
　　刚刚跟他擦肩而过的人是许林松！
　　许林松把帽子口罩全都摘了下来：“风意，你怎么了，是来看病还是来看病人？”
　　江源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先机已经被许林松抢了，他只好反问：“那你呢，你自己来医院的？”
　　“我当然不是自己来的，重哥看上了一个美女医生，我来给他打掩护呢。”
　　江源在心里嗤笑一声，哪有艺人给经纪人打掩护的，没想到几年过去，许林松还是这么爱满嘴跑火车。他俩卡在楼梯中间不上不下的位置，江源实在不想挡路妨碍交通：“咱俩别站楼梯上了，挡路。”
　　许林松拉着江源站到了楼梯拐角处：“风意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陪你去看医生吧？”
　　江源也把口罩摘了：“我没事儿，好好的。”
　　“你怎么来的？助理在停车场等你呢？”许林松比江源高了五六厘米，他把江源让到里面，自己站在外面帮他挡了挡往来的行人。
　　“我自己打车来的……休假期，我不想麻烦同事们。”
　　“那正好！跟我和重哥一起走，安全点儿。”
　　没过几分钟，陈重也顺着楼梯走下来了，他一眼看到许林松把帽子和口罩都摘了，朝着许林松的胳膊甩了一巴掌：“你丫能不能给我注意点儿，这是公共场所不戴口罩和帽子？”一转脸才看到许林松挡着江源：“今儿这什么日子啊，在医院开同学会？”
　　江源笑了笑：“重哥，好久不见。”
　　许林松默认他是来医院看病人的，热情地拉着他上了自己的车，江源也没有勇气说自己是来看心理医生的，只好微笑着默默跟着他上了车。
　　“江源，不好意思啊，我们不是故意要抢你风头的。你也知道，林松就是个脑子还没核桃大的人。刚好今天碰见了，咱们也好久没见了，去林松家吃饭，我给你们做。”
　　拒绝的话江源说不出口，陈重比他们大两岁，读书的时候就非常照顾他和许林松，他笑着点了点头：“都听重哥的。对了重哥，你跟女医生发展的怎么样啊？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们的喜酒？”
　　“许林松！！！你特么的又胡说八道什么了？？？”
　　陈重是陪着许林松来做毒品检测的。
　　许林松十句话里总有两句是不经过大脑的，所以他粉丝和黑子各占半壁江山，每次出点什么事儿都是一场粉黑大战。这次以乐子人的本来面目上了热一，粉黑数量都以几何级数增长了几倍，许林松词条广场争论不休。搞笑人不可怕，但音乐圈最大的雷点就是沾毒，这几天已经有黑子在阴谋论说许林松总跟rapper一起玩，没准儿哪天就被他们带着□□了。所以陈重防患于未然，私下找了关系，赶紧带他来先做一个检测以备不时之需。
　　“源儿，你看我这头发！”陈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儿子我都没操这么多心。”
　　“那你谢谢我吧，给你提供一个实习的机会。”许林松露出一口大白牙。
　　江源再也忍不住，在车里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