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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龙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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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责任的重担压垮了大狸,一只猫无法看住一盆龙虾。大狸很快开始满院子乱窜,追着从盆里爬出的龙虾,伸长爪子拍向龙虾高高扬起的脑袋,龙虾却一个转身,死死钳住大狸的尾巴毛。
大狸嚎叫一声叫着从地上跳起,尾巴带着那只龙虾上下翻滚,又狠狠摔在地上,但龙虾是不长脑子的生物,被摔得半死也没有松手。大狸只好拖着自己的尾巴,委屈地跑到洛淅面前,夹着嗓子开始叫唤,试图让洛淅将它的尾巴解救出来。
洛淅躺在摇椅上困得连大狸求救的喵呜声也没有听见,他睡了没一会儿,原本抓在手里的蒲扇就落到地上,被陈锦捡起后放去一边。陈锦刚洗干净手又坐回水龙头前洗虾,转头看见大狸那副可怜样,十分粗鲁地将大狸拎到自己面前,抓住那只犟种龙虾,伸出剪刀“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剪断龙虾脑袋,还在跳动的虾尾则被扔进盆里,等待着被刷子重新清洗。
大狸的尾巴终于被解救出来,它报复性地将半块龙虾脑袋叼住,坐在洛淅脚边当玩具一样来回摆弄。
陈锦朝大狸弹弹手上的水,警告它:“你要是把这死龙虾甩到洛淅身上,他永远不可能再抱着你睡觉了。”
大狸的动作突然一僵,随即缓缓将嘴里的虾头放下,用爪子将这半块黑漆漆的虾头扒拉到鸡窝边,等好奇的小鸡仔们将虾头叼走后它才重新仰着脑袋,迈着雀跃的脚步,跳回洛淅身边。
陈锦看着它的样子,从盆里捞出刚刚被剪断虾头的那只龙虾,剥开坚硬的虾壳,拔出水润透明的虾肉,喊了一声“大狸”。
大狸闻声转头,陈锦便将手里的虾肉朝它扔去。
以前养着金毛烧烤的时候,陈锦就喜欢这样抛食,烧烤也总能接住。但大狸并不是一只敏捷的猫,它呆呆地看着一块虾肉从空中落下,只知道伸出脑袋接,却忘了仰头张嘴。
最后虾肉啪嗒一声,掉在大狸的脑袋上,砸得大狸猛得抖了抖自己的耳朵。
“傻猫。”
温和中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大狸的头顶响起,紧接着那块虾肉被一只如玉般白皙的手捻起,大狸的肚子也被着双手托住。洛淅微微笑着,捏着虾肉递到大狸嘴边,让它坐在自己腿上吃虾。大狸吃得吧唧嘴,美滋滋地吃完后舔干净自己的爪子,身体一扭就将脑袋埋进洛淅的胳膊下开始撒娇。
陈锦火速洗完一大盆虾,将盆里的脏水倒进下水道,重新接了一盆水继续刷虾。时不时挑出几只死的、烂的、太小的,都剥了壳递给洛淅,洛淅就捏着虾肉喂大狸吃。
翠奶奶回来时带着十几个黄鳝笼,圆柱形的竹笼水淋淋的,晃晃就知道里头有没有东西。估计是昨天下笼的位置好,每一个笼子里都有几只泥鳅或者黄鳝,甚至倒出来一条比大拇指还粗,足足有半米长的黄鳝。
洛淅在一边看,这条大黄鳝窜出来时他以为是蛇,抱着大狸猛退几步,险些摔进装满龙虾的大盆里,好在被陈锦扶了一把,才避免那般狼狈的场面出现。
“不怕啊,不是蛇。”翠奶奶抓住那条又粗又长的黄鳝,捏着头和尾巴将其甩进桶里。
洛淅站在陈锦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陈锦笑着挑起一条滑溜溜的大泥鳅:“这种笼子里确实有可能抓到蛇,不过一般没有这么粗,细细小小的,胆子比人小多了。”
翠奶奶也说:“以前蛇多,我年轻的时候,这些网一网都能捞上来几十斤鱼虾,现在塘里东西都少了,这几年乡政府帮忙打虫打马蜂,有毒的蛇窝都被捣了。”
“你吃黄鳝吗?”陈锦重新用肥皂给自己洗手,哗啦啦的水声中,他的声音却十分明显,“中午吃泥鳅面,你要是想吃黄鳝就来个油爆大黄鳝,不想吃我们就晚上吃小龙虾。”
“我都可以。”
陈锦甩甩手上的水,将手再一次递到洛淅面前:“闻闻现在还有没有味?”
洛淅凑近,甚至鼻尖都碰到了微凉的水珠,在清爽的肥皂香气中还夹杂着缕不易察觉的腥味。他皱起鼻子,远离陈锦的手:“有点臭。”
“那我再搓搓。”陈锦继续埋头苦细,恨不得将手洗蜕皮。
还没等他真的把手搓破皮,大门口就传来罗山椽极富辨识度的声音,紧接着那个寸头娃娃脸的男生就从堂屋的院门处探出脑袋,朝洛淅眯起眼睛傻笑:“你好啊大表哥,好久不见。”
大狸看见是罗山椽来了,激动地跳下洛淅的怀抱,脑袋贴着罗山椽的小腿肚子来回蹭。
罗山椽用力将它从地上抱起,举到面前上下打量:“怎么感觉又胖了?这肚子,这脑袋,这大腿,全是肉啊!”
陈锦擦干净自己的手,哼了一声:“能不胖吗,早上刚吃一斤虾肉。”
“我的天呀,大狸,你奔着吃垮陈家去的呀?”罗山椽夸张地喊。
他将大狸重新放回洛淅怀里,待洛淅抱稳后才拍拍大狸的脑袋:“行了,卖身还债吧。”
洛淅觉得罗山椽这人很有意思,虽然话多了些,但喜欢笑,笑起来也可爱。最重要的是,他没见过这么像猫的男孩,眼睛和猫一样,瞪圆时就圆溜溜的,平常眼尾又微微上扬,脸蛋和大狸很像,都是圆乎乎的,剃了寸头反而更像一只短毛猫。
陈锦瞅着洛淅那样越瞅越不高兴,挤到他和罗山椽之间,赶着罗山椽去厨房:“我奶在厨房洗泥鳅呢,你去看看呗。”
“干啥啊赶我走?”罗山椽被推搡着往厨房走,频频回头对着洛淅说,“表哥你今天蛮帅啊,表哥你叫洛淅那我能跟陈锦一样叫你小淅吗?表哥表哥表哥——”
“表哥你个头!”陈锦一巴掌拍在罗山椽脑袋上,“我都没叫上小淅你还叫了,赶紧进去吧你!”
“陈石头你个狗东西!”罗山椽捂着脑袋,“你叫不上还不让我叫了?”
陈锦一把捂住罗山椽的嘴:“不许喊我小名,要是让洛淅听到,咱俩之间的感情就彻底碎裂。”
“我靠你也太不要脸了,我就喊了一句。”
“赶紧滚滚滚,不许叫小淅,听到没?”
罗山椽蹿进厨房,躲到翠奶奶身后,冲着陈锦嚣张地说:“我、就、叫。”
洛淅也将大狸放在摇椅上,走到厨房门前,探头看着陈锦和罗山椽吵吵闹闹。也许这才是最正常的朋友关系,一起长大,有无数共同话题,从不把吵闹放在心上,转头就笑着继续勾肩搭背。
翠奶奶嫌弃罗山椽碍事,将他和陈锦一块赶了出去,转头和颜悦色地对洛淅说:“小淅饿了没?中午给你炒盘黄鳝啊。”
“谢谢奶奶。”洛淅站在厨房门口说。
“不用谢,能给你们这群小孩做饭,我高兴得很!”翠奶奶笑得眯起眼睛,脸上的皱纹堆在一块。
她朝着洛淅挥手:“你跟他们去玩,我一个人搞就行。”
她利落地将黄鳝剖开,放进水里去除内脏,用菜刀剁成段后放在一边等着下油锅。洛淅则被陈锦拉着走去堂屋,去切罗山椽带过来的一颗大西瓜。那西瓜是椭圆形的,瓜皮绿得不深,但纹路十分清晰,形状也很好看。
罗山椽“哎嘿”一声,将足足有四十多厘米长的西瓜抬上桌,伸手拍拍这颗大瓜,一脸自豪地说:“我二爷地里的,今天早上我亲自去挑,一路抱来的,累得我现在手都发麻。”
陈锦用手弹拍着西瓜,侧耳听着声音,也赞叹着点头:“还挺大的啊!”
洛淅也学陈锦的样子,轻拍两下西瓜肚子,听到两声清脆的“咚咚”声,但他听不出来是熟还是没熟,就只跟着陈锦一起赞叹地点头。
“你可以用指节敲一敲,要是声音清脆那就是熟的,要是闷闷的,那就没熟。”陈锦将西瓜推到洛淅面前,像叩门那样叩西瓜,“你听,像这样就是熟了,而且已经很熟了,再不吃就要熟过头了。”
洛淅点点头,把手放在西瓜上叩叩,果然听到清脆的咚咚声。
罗山椽跑去厨房拿了把菜刀说要切西瓜,被陈锦拦了下来:“你这拿的啥菜刀,切菜的?”
“就厨房里的啊。”罗山椽莫名其妙。
陈锦凑上去闻了闻菜刀,皱起眉头说:“这我奶拍过蒜的吧!一股子蒜味!”
“我闻闻……”罗山椽不信邪地低头深吸一口气,一股浓烈的蒜味直冲他的大脑,“呕——”
洛淅也想凑近闻闻,被陈锦拦了下来:“你闻干啥,就是蒜味。我去拿削甘蔗的刀来切,罗山椽,你把菜刀放回去。”
罗山椽被那股积年累月拍蒜的味道熏得眼冒泪花:“还好没切,不然我这大西瓜要废了。锦狗你今天咋这么机灵,还能想起来刀的事。”
陈锦心里想的是沾了蒜味的西瓜洛淅肯定不吃,就算吃也是难受地忍着吃,所以才会想起闻闻菜刀上有没有味道。但这种事也不好当着洛淅和罗山椽的面说出来,他就咳嗽一声,视线飘忽地自夸:“我有先见之明吧。”
“佩服佩服。”罗山椽双手抱拳。
这只大西瓜即使是十个人吃都就绰绰有余,罗山椽切开一半送给翠奶奶让她帮忙包上保鲜膜塞进冰箱留着明天吃,另一半则直接切在桌子上,挨个给陈锦和洛淅分上一大块。
西瓜的汁水丰盈,切开时就流了满桌,红润的瓜肉里夹着不少黑色的籽,香甜的气息已然顺着流出的汁液飘出,光是闻就知道这瓜肯定甜得不行。
陈锦将洛淅那块瓜又切成更方便吃也不容易滴下汁水弄脏衣服的小块,自己埋头吃瓜时还偷偷用余光瞥着洛淅。见洛淅吃西瓜也是小口小口的,斯文得很,汁水虽然顺着手指流到手腕,但立马就被纸巾擦掉,袖口领口始终干干净净的。
而陈锦和罗山椽,他俩穿的衣服都耐脏,根本不在乎身上会不会滴到西瓜汁,就算滴到也就是脱下来顺手洗一把的事。两个人各自埋头苦吃,进度飞快。
洛淅含着一口籽找垃圾桶,但翠奶奶把放在堂屋的垃圾桶洗干净晒在外头,他左右找不到,正准备吐在纸巾上再扔出去时,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
陈锦的手就这么自然地伸到洛淅面前,自然的像是他从前就经常这样做,帮一个“刚认识的朋友”,接嘴里吐出的西瓜籽。
洛淅含着满口籽,看着陈锦的手连动都不敢动,他僵硬地扭头看着陈锦,却发现陈锦一手举着瓜一手伸到他面前,同样一动不动。
“你要卫生纸?”洛淅将口里的西瓜籽吐在纸巾上,看着陈锦的手,试着问。
陈锦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对对对,你帮我抽几张纸。”
他接过卫生纸,将西瓜皮丢到桌面上,用纸巾擦着嘴上的汁水,但擦着擦着就双手捂住脸,在心里崩溃地大吼:我有病吧!怎么会看到他在找地方吐籽就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我脑子坏了吧?
他默默地捂着脸,消化着刚刚自己不经意间做出的动作带来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