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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摄政王X罪臣之女 ...

  •   暮色沉沉,红袖招的琉璃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映得回廊下的纱幔泛着朦胧的光。沈清歌抱着桐木琴,腰间的银铃随着步伐轻轻作响,脚踝上的刺青在轻透的鲛绡纱下若隐若现。那是罪臣之女的烙印,也是她永远无法摆脱的枷锁。
      二楼雅间忽然传来一声脆响,白玉酒盏坠地,碎成几片。沈清歌脚步一顿,还未俯身去捡,便见一道玄色身影逼近。织金蟒纹的袍角扫过青石板,龙涎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激得她心头一紧。
      “抬头。”男人的声音冷冽如霜,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沈清歌指尖微微发颤,缓缓抬眸。视线顺着掐金丝云纹腰带往上,正对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男人眉间悬着一道寸许长的旧疤,生生将那张昳丽的面容劈出几分煞气。
      “摄政王……”身后传来鸨母惊慌的叩拜声。
      沈清歌的呼吸一滞,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三日前刑场上的画面骤然浮现——父亲被按在铡刀下,血珠飞溅,而监斩台上端坐的,正是眼前这道玄色身影。
      萧景煜用乌木扇挑起她的下巴,金丝楠木扇骨还带着温热的血腥气:“沈太傅家的明珠,何时沦落到对酒卖笑的境地?”
      “罪女不敢。”她被迫仰头,视线落在他腰间悬着的玄铁令上。正是这东西,三日前要了沈家十二位叔伯的性命。
      萧景煜低笑一声,忽然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畔:“沈姑娘方才弹的《广陵散》,可比中秋夜宴那日动听多了。”
      沈清歌瞳孔骤缩,浑身僵硬。两年前的中秋宫宴,她戴着面纱在御花园抚琴,曾有个醉酒的侍卫误闯凉亭……后来那侍卫被杖毙在丹墀下,血水顺着汉白玉阶蜿蜒成溪。
      “王爷认错人了。”她强压颤抖,声音却依旧带着几分不稳,“罪女从未进过宫。”
      萧景煜的笑意更深,玄色大氅突然兜头罩下。天旋地转间,沈清歌已被他打横抱起。丝竹声骤然喧哗,又随着蟒纹令牌掷地的脆响戛然而止。
      “此人,本王带走了。”
      马车疾驰过朱雀大街,车帘外飘来糖炒栗子的甜香,与记忆里某个秋夜重合。那年她才及笄,也是这样被兄长裹在狐裘里,偷溜出府买零嘴。可如今,兄长已成了黄土下的一具枯骨,而她也再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沈家小姐。
      萧景煜将她锁在怀中,龙涎香的气息萦绕不散。他的指尖抚过她的眼角,拭去一滴未落的泪珠,声音低沉:“哭什么?沈家剩下那八十七口人的性命,可都系在姑娘一念之间。”
      沈清歌的心猛地揪紧,抬眸望向他,眼中满是挣扎与恨意:“王爷究竟想要什么?若只是想要一个玩物,红袖招里多的是,何必为难我一个罪臣之女?”
      萧景煜的眸色一沉,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玩物?阿沅,你以为我费尽心思找到你,只是为了找一个玩物?”
      “那王爷是为了什么?”她冷笑,眼中泛起泪光,“为了羞辱我?还是为了让我日日看着您,想起沈家满门的血债?”
      萧景煜的指尖微微用力,声音冷了几分:“沈家的案子,是朝堂之争,与我无关。我今日带你走,不是为了羞辱你,而是为了护你。”
      “护我?”沈清歌的笑声带着几分凄厉,“王爷护我的方式,就是让我成为您的笼中雀,日日活在仇人的眼皮底下?”
      萧景煜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很快被压下。他松开她的下巴,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声音低哑:“阿沅,你恨我,我不怪你。但你要明白,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护得住你。”
      “我不需要您的庇护!”她猛地推开他,声音颤抖,“我宁愿死在红袖招,也不愿活在仇人的施舍之下!”
      萧景煜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眸中寒意凛冽。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怀中,声音如冰:“沈清歌,你别不识好歹。沈家八十七条人命,可都在你一念之间。”
      沈清歌的挣扎戛然而止,眼中的恨意与绝望交织成一片。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声音轻若蚊吟:“好……我答应您。但求王爷,放过沈家剩下的人。”
      萧景煜的指尖抚过她的泪痕,声音低沉:“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自会护他们周全。”
      沈清歌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脸埋入他的衣襟,任由泪水浸湿那昂贵的织金蟒纹。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将永远被困在这座金丝笼中,与仇人为伴,与恨意同眠。
      而萧景煜,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几不可闻:“阿沅,你终究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沉香袅袅的博山炉里,青烟在琉璃屏风上投下诡谲的暗影。沈清歌蜷在紫檀雕花榻上,腕间金铃随着翻身发出细碎声响。这是萧景煜今晨命人给她戴上的,十二枚铃铛对应沈家十二房,稍一动弹便泠泠作响。
      "姑娘该用膳了。"侍女捧着嵌螺钿食盒跪在珠帘外,鎏金锁链从她脚踝延伸至床柱,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沈清歌盯着帘外晃动的影子,忽然轻笑:"这般精致的牢笼,倒比红袖招雅致许多。"她伸出缠着纱布的右手——昨夜试图用琴弦自戕,却被萧景煜生生掰断三根手指。
      珠帘骤然被掀起,玄色蟒纹袍角携着夜露寒气卷进来。萧景煜将食盒重重搁在案上,翡翠虾饺滚落在地,沾了朱砂似的胭脂红馅。
      "你非要这般作践自己?"他捏住她包扎的手腕,纱布渗出点点猩红,"沈家那些妇孺今日还在刑部大牢分食馊饭,你倒有闲心绝食明志?"
      沈清歌瞳孔猛地收缩,腕间金铃激烈震颤。三日前被带来王府时,萧景煜撕碎她所有旧衣,却独独留下腰间银铃。如今她才明白,这些叮当声原是催命的符咒。
      "王爷既要我做金丝雀,又何必在乎雀鸟啄不啄食?"她昂头冷笑,露出脖颈上青紫指痕。昨夜挣扎时,他险些掐断这纤细的颈项。
      萧景煜眸色骤暗,忽然扯开腰间玉带。沈清歌本能地向后缩去,锁链在锦衾上划出凌乱痕迹。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竟将染血的密报摔在她面前。
      "看看你的好叔父!"他扼住她下巴迫使低头,"沈三爷在狱中联络旧部,妄图在秋猎时行刺陛下。若不是本王按下这封血书,此刻沈家坟头的草都该三尺高了!"
      羊皮纸上的字迹歪斜狰狞,确是三叔笔迹。沈清歌指尖发颤,忽然瞥见血渍边缘有细微的墨痕重影——这是刑部惯用的誊抄伎俩,专门伪造罪臣笔迹。
      "王爷既要演戏,何不把戏做全?"她将密报掷向烛台,火舌倏地窜起,"这般粗劣的伪证,连红袖招的姑娘都骗不过。"
      萧景煜静默片刻,突然低笑出声。他抚过她被火苗燎焦的鬓发,语气竟带了几分赞赏:"阿沅果然聪慧。不过..."指尖滑至锁骨,猛地扯开素白中衣,"你猜明日早朝,这封'伪证'出现在龙案上,沈家那些老弱妇孺撑得过几道酷刑?"
      沈清歌浑身僵冷。月光透过茜纱窗,在萧景煜眉间疤痕上投下阴鸷的影。这一刻她忽然看清,那伤痕并非刀剑所致,倒像是...琴弦勒出的旧创。
      记忆如潮水翻涌。两年前中秋夜,闯入凉亭的侍卫左眉有道新伤。那人身上龙涎香浓得反常,醉态也显得刻意。而当时她慌乱中挥出的,正是缠着冰弦的翡翠禁步。
      "是...你?"她难以置信地摇头,"那夜的侍卫..."
      萧景煜突然封住她的唇,这个吻带着血腥气的暴虐。沈清歌咬破他的舌尖,却尝到更浓的铁锈味。他掐着她的腰按向床榻,在喘息间隙呢喃:"现在才认出我,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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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日识破密报伪证,萧景煜便不再限制她在王府走动——或者说,是放任她触碰某些刻意摆放的线索。
      比如此刻案头摊开的《乐经注疏》,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截冰弦。那是她中秋夜遗失的琴弦,此刻却缠绕着几根银灰色发丝。沈清歌指尖轻颤,忽然想起先帝驾崩那日,太医院曾记录萧景煜在灵前跪断三根冰弦。
      窗外惊雷乍起,她猛地合上书卷。铜镜中映出身后玄色身影,不知已伫立多久。
      "阿沅最近对古籍感兴趣?"萧景煜解下淋湿的大氅,水珠顺着指尖滴在书脊,晕开"永徽三年校订"的朱砂印。那是她父亲主持修撰的版本。
      沈清歌将冰弦攥入掌心,锋利的丝线割破肌肤:"王爷故意让我看见这些,是想说当年灵堂断弦另有隐情?"
      萧景煜低笑,忽然握住她流血的手。龙涎香混着雨气萦绕而来,他竟低头舔去她掌心血珠:"不如猜猜,先帝临终前攥着谁的衣角咽气?"
      她背脊发凉。永徽三年秋,先帝急症驾崩时只有萧景煜随侍在侧。后来新帝登基,这位皇叔便成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死局。"他的唇贴着她耳垂游移,声音轻如叹息,"你认定我是弑君篡权的奸佞,我却要你亲眼看着,你誓死维护的忠义礼法底下埋着多少腌臜。"
      突然,西北角传来瓷器碎裂声。沈清歌腕间金铃无风自动,其中一枚发出异样的嗡鸣——正是对应三叔那房的铃铛。
      萧景煜笑意骤冷,抬手击掌。暗卫押着个浑身是血的婢女摔在阶下,正是平日伺候沈清歌更衣的春桃。
      "说说,你主子许了你什么好处?"他漫不经心地拨弄沈清歌的银铃脚链,目光却盯着春桃袖口露出的半截青玉镯——那是沈家女眷特有的陪嫁。
      春桃突然暴起,袖中寒光直刺沈清歌心口:"狗贼!还我父兄命来!"
      电光石火间,萧景煜旋身将人护在怀中。匕首没入他左肩的刹那,沈清歌听见极轻的机括声——春桃喉间插着半枚金铃,正是从她脚链上迸射而出。
      "真可惜。"萧景煜拔出染血的铃铛,指尖抚过内壁暗纹,"沈太傅若知道亲女儿戴着仇人的催命符,不知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
      沈清歌如坠冰窟。那铃芯空腔里分明刻着父亲的字迹:景煜非敌。
      雨声忽然变得遥远,记忆如被撕开缺口的画卷。两年前的中秋夜,那个"醉酒侍卫"曾在她掌心写过"莫信东宫"。后来东宫太傅暴毙,正是沈家获罪的导火索。
      "为什么…"她攥住他染血的衣襟,指尖摸到凹凸不平的旧疤。那是琴弦勒出的伤痕,与她腕间割痕如出一辙。
      萧景煜扣住她的后颈,将人按在淌血的胸膛:"阿沅,当年在御花园,我本可以掐断这漂亮的脖子。"他笑声带着血气,"可我听见你在哭,眼泪落在冰弦上的声音,比《广陵散》更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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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天大典那日,沈清歌一袭素衣跪在丹墀下。萧景煜立在龙椅旁,肩伤未愈却仍挺直脊背。他看着她抱琴而来,目光落在她腕间新添的伤痕上——那是昨夜她为取出金铃暗格中的密诏,生生剜去一块血肉。
      "罪女沈清歌,愿为陛下献曲祈福。"她抬眸,与萧景煜四目相对。这一刻,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琴声起,却不是《广陵散》。错乱的音符如刀锋划过,满朝文武皆变色。萧景煜握紧袖中暗器,却见她指尖一转,琴弦迸断的刹那,祭坛地砖轰然塌陷。
      "先帝遗诏在此!"沈清歌高举染血的冰弦,阳光穿透中空丝线,在白玉阶上投下密诏暗纹,"永徽三年秋,东宫太傅勾结北狄,毒害先帝,构陷忠良!"
      满殿哗然。萧景煜却笑了,他缓步走下丹墀,肩伤崩裂染红蟒袍:"阿沅终于肯信我了?"
      她将冰弦递到他掌心:"父亲用命护下的真相,我怎敢不信?"泪水模糊视线,却仍看清他眉间疤痕——那是为护她留下的印记。
      原来两年前中秋夜,萧景煜假扮侍卫是为传递密诏。东宫爪牙察觉后追杀,他拼死护她周全,却不得不伪装成轻薄之徒,让她恨他入骨。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他拭去她脸上泪痕,"等你发现金铃中的真相,等你愿意与我并肩而战。"
      沈清歌望向殿外,春桃的尸首已被移走。那日刺杀是萧景煜设的局,为的是让东宫余孽相信她已死,好让她暗中收集证据。
      "王爷可还记得,当年在御花园说过什么?"她忽然问。
      萧景煜一怔,随即低笑:"我说,你的眼泪落在冰弦上的声音,比《广陵散》更动人。"
      "那现在呢?"她将断弦绕上他指尖,"我的琴声可还动听?"
      他俯身吻住她的唇,在满朝文武的惊呼声中,将人打横抱起:"动听极了。不过..."他贴着她耳畔低语,"我更想听你在榻上的声音。"
      永徽六年春,摄政王大婚。新娘子一袭红衣,腕间金铃叮当作响。萧景煜掀开盖头时,沈清歌正把玩着一枚青玉镯——那是从春桃遗物中找到的,里面藏着东宫最后的罪证。
      "阿沅可还恨我?"他问。
      她将玉镯戴回腕上,笑意盈盈:"恨啊,所以要你用一辈子来还。"
      窗外春雨绵绵,檐下风铃轻响。那些血与泪的过往,终在这琴瑟和鸣中化作云烟。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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