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追光》屋顶雪

2、第 2 章

　　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林逸揉了揉酸痛的肩颈。凌晨十一点钟的街道没有多少人，路灯在雾气中晕出一圈又一圈的光晕。

　　他机械地掏出钥匙开门，屋里一片漆黑。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瓶啤酒空空如也。他随手抓了一瓶，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的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还没睡着后，他意识到今晚又要失眠了。打开床头柜第二个抽屉，吞了两片褪黑素

　　褪黑素的药效来得很快。林逸躺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林记者，你真的要继续查下去吗？"主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个案子太危险了......"

　　他看见自己站在报社的走廊里，手里攥着厚厚的资料。那时的他还爱笑，总是穿着熨得笔挺的衬衫，口袋里永远装着录音笔和笔记本。

　　画面突然一转，他站在案发现场。雨水打湿了他的西装，闪光灯在眼前不断闪烁。地上躺着一个女孩，脖子上缠着麻绳，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在质问着什么。

　　"林逸！"顾明远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床头柜上的手机显示早上七点，窗外传来早班公交车的轰鸣。

　　林逸抹了把脸，起身走向浴室。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他记得顾明远说过，凶手可能还在附近。

　　打开水龙头，冷水拍在脸上。林逸忽然想起今天早上要进货，下午还要去警局做补充笔录。他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笑过了。

　　换好衣服出门时，天刚蒙蒙亮。菜市场里已经人声鼎沸，林逸熟练地挑选着食材。卖肉的老王跟他打招呼："小林啊，最近脸色不太好啊。"

　　"可能是没睡好。"林逸敷衍道。

　　"年轻人别太拼了，"老王一边剁肉一边说，"对了，听说后巷出事了？"

　　林逸的手一顿："嗯，死了个人。"

　　"哎哟，这世道......"老王摇摇头，"你晚上可得小心点。"

　　林逸拎着袋子往回走，脑子里却不断回放着老王的警告。路过案发现场时，警戒线已经撤了，但地上还留着粉笔画的轮廓。

　　他加快脚步回到店里，开始准备一天的食材。切肉、腌制、穿串，这些机械性的工作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烦心事。

　　中午时分，店里渐渐热闹起来。林逸站在烤架前，油烟熏得他眼睛发涩。突然，他感觉有人在看他。

　　抬头望去，顾明远正站在店门口，依旧是一身笔挺的警服。他朝林逸点点头，径直走了进来。

　　"林先生，"顾明远在他面前站定，"有些细节需要再确认一下。"

　　林逸放下手中的烤串："现在？"

　　"现在。"顾明远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逸看了眼排队的顾客，无奈地叫来帮工顶替。他跟着顾明远走到角落的座位，发现对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死者身份已经确认，"顾明远翻开文件，"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叫陈小雨。"

　　林逸的手指微微颤抖。他记得这个名字，在三年前的案件资料里见过。

　　"林先生，"顾明远突然凑近，"你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林逸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没有，只是觉得可惜。"

　　顾明远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什么？"

　　"我看过你以前的报道，"顾明远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那时候的你，眼睛里是有光的。"

　　照片上，年轻的林逸站在新闻现场，笑容灿烂。那是他获得新闻奖时的照片。

　　林逸别过脸："人都是会变的。"

　　"因为三年前的案子？"顾明远的声音很轻，却让林逸浑身一震。

　　林逸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那张年轻的笑脸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记得那天，自己刚刚完成一篇深度报道，揭露了一起医疗黑幕。那时的他，坚信记者的笔可以改变世界。

　　"顾警官，"林逸将照片推回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顾明远没有接照片，而是从文件夹里又抽出一份文件："这是陈小雨的尸检报告。死亡时间在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凶器是麻绳，和三年前......"

　　"够了！"林逸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店里的顾客纷纷转头看向这边。

　　顾明远依然坐着，抬头平静地看着他："林先生，你现在的反应，让我更加确定你知道些什么。"

　　林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重新坐下，压低声音："我只是个目击者，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是吗？"顾明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物袋，"这是在现场发现的，你应该认识吧？"

　　林逸的瞳孔猛地收缩。证物袋里是一枚记者证，上面赫然印着他的名字和照片。那是他三年前丢失的记者证。

　　"这不可能......"林逸喃喃道，"我早就把它扔了......"

　　"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顾明远收起证物袋，"不过不是在这里。"

　　林逸看了眼店里，帮工正手忙脚乱地应付着越来越多的顾客。他点点头："等我打烊后。"

　　"晚上八点，我在警局等你。"顾明远站起身，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迟到。"

　　林逸看着顾明远离开的背影，感觉肩膀上的触感久久不散。他摸了摸那个位置，仿佛还能感受到顾明远掌心的温度。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逸一直心不在焉。烤串烤糊了好几次，算账时也频频出错。帮工小王忍不住问："老板，你没事吧？脸色好难看。"

　　"没事，"林逸勉强笑了笑，"可能是太累了。"

　　好不容易熬到八点，他提早关了店。林逸匆匆收拾完就往警局赶。路上，他不停地回想三年前的细节。那个雨夜，他明明把记者证扔进了河里，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出现？

　　警局里灯火通明，顾明远正在办公室里等他。桌上摆着两个纸杯，冒着热气。

　　"喝点咖啡，"顾明远示意他坐下，"我们有的是时间。"

　　林逸端起咖啡，苦涩的味道让他清醒了些："你想知道什么？"

　　"三年前的案子，"顾明远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要放弃调查？"

　　林逸的手一抖，咖啡洒在了裤子上。他放下纸杯，声音有些发抖："你怎么知道......"

　　"我调阅了当年的案卷，"顾明远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你提交了一份调查报告，但第二天就撤回了。为什么？"

　　林逸闭上眼睛，那个雨夜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他看见自己站在主编办公室里，手里攥着那份足以撼动整个城市的调查报告。

　　"有人威胁你？"顾明远的声音很轻，却直击要害。

　　林逸猛地睁开眼睛："你怎么......"

　　"因为我也收到过威胁。"顾明远挽起袖子，露出右手虎口的那道疤痕，"三年前，我还在刑警队。就在我准备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出了场'意外'。"

　　林逸盯着那道疤痕，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调到了重案组？"

　　"没错，"顾明远放下袖子，"但我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个案子。直到现在，终于有了突破口。"

　　"陈小雨......"林逸喃喃道。

　　"对，"顾明远站起身，走到窗边，"她是当年受害者的妹妹。我怀疑，她是被灭口的。"

　　林逸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他想起陈小雨的尸体，想起那双瞪大的眼睛，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

　　"林逸，"顾明远突然转身，"我需要你的帮助。只有你，才能揭开这个案子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