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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抱歉,贺先生。”裴声猛然清醒,一时感到十分难为情,“你可以直接叫醒我的,太耽误你时间了。现在几点了?”
“刚过十二点。”
裴声赶紧将身上的外套拿开,解开安全带,又仔仔细细地拍了拍那件衣服,稍微折了下才递给贺停澜:“谢谢你送我回来,太晚了真不好意思,你赶快回家吧。”
贺停澜接过自己的衣服,看向他的目光依然沉稳安宁:“别在意,我开了几小时车也需要休息一会。”
迎着贺停澜淡然的目光,裴声却不知道为什么脸有点发烫,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故作冷静地说:“贺先生,我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吧,明晚见。”
贺停澜拿出手机,动作如常,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之处。
裴声开了车门,迎面而来的凉风让他双眼清明,一股冲动莫名其妙地在胸膛中沸腾起来。
他回过头,一双眼睛宛如火焰,明亮而炽热:“今天真的很感谢你,贺先生。我本来心情很糟糕,跟你聊过之后好了很多。我还想再说一遍,那个剧本是我读到过的最好的故事之一,这个角色、这个出演机会对我而言有着非常特别的意义,能够出演我真的非常非常荣幸。上次你对我说,希望我能恢复状态,把这个角色演好,我一直记在心上。那之后关于我的拍摄计划都修改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向徐导提议的。我真的非常感激。不是的话也不重要,我就是想要谢谢你,我一定会用尽我的全力来完成这部戏的。”
他的胸膛微微颤抖着,激动的血液在血管里快速流淌。他很少跟人交心,说这样一番话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但和贺停澜的两次谈话让他对这个人、这个卓越的编剧产生了极大的好感,他觉得自己应该郑重地感谢他。
贺停澜没有当即回应他的道谢,反而问道:“裴声,不知道是不是我感受出了错。我觉得你有些焦虑,是现在的拍摄让你不开心吗?”
裴声睁大眼睛,感觉被人给打着了,鲜血蓦地变得冰凉。
“我没有。”他第一时间否认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内心深处难以压抑的愤怒。
他怎么可能不开心?他终于拥有了这样宝贵的机会,他又可以投身他所热爱的事业了,如果永远失去了表演的机会,他才是如堕地狱。所以他不可能不开心。
贺停澜看向他,目光并没有压迫感:“你是作为合适的演员被这部戏选择的,而你也选择了这部戏。这明明是双向选择,但你的道谢让我觉察到几分诚惶诚恐。”
怎么可能不诚惶诚恐?他是在处在什么样的境况之下啊?
像他这样的状态,撞大运了被热衷慈善事业的投资人看重,难道还能以为是自己凭实力得到了这个机会吗?
但自尊心让他难以把这些话说出口,裴声低着头,难堪地说着:“我只是想要感谢你。如果让你感到了不舒服,我很抱歉。”
“不是这样。”贺停澜很快说道,“你不需要感到抱歉,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我表达得不够清楚。裴声,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说明我的意图吗?”
裴声不自觉抬起头。很少遇到这样的人,说着这样……这样得体到像教科书一样的话。他抿了抿唇,点点头。
得到他的应允,贺停澜接着说道:“在我看来,不论要演绎什么样的角色,表现何种情绪,演员自己应该有一个良好的状态。我刚刚那样问是因为这部戏对我而言也很重要,假如你遇到什么困难,我希望能够帮助你。”
他再一次坦率地发问:“也许是我感觉出了错,那么我很抱歉说了让你困扰的话。但如果我真的触碰到了部分事实,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让我们一起把这部作品更好地呈现出来,可以吗?”
久久地,裴声说不出话来。
贺停澜看上去是个很有决断、并不拖泥带水的人,却在此刻耐心谨慎地说了这么多的话,对他解释着自己的意图,仿佛要穷尽表达能力。
那么,这部电影对他应该非常非常非常重要啊。
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是他亲手写下的故事,裴声饰演的角色,是他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浇灌出来的,他才是赋予这个角色生命的人。
裴声是被资本选中的。如今丧失了表演能力的裴声,就要去饰演这个对于贺停澜极度重要的角色了!
上次贺停澜说,他希望裴声恢复状态,是不是因为他只能被迫接受这样的选角,所以寄希望于裴声的好转呢?
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这么关注裴声的心理状态,为什么这么真诚地要对裴声施以援手。
“裴声?”见他陷入沉默,贺停澜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裴声一个激灵,看向贺停澜。
对方在等着他的回应。等着他说,可以。等着他说,没事了,我不焦虑,我会很快乐地完成拍摄,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但在贺停澜这样的人面前,在这部戏的编剧面前,裴声很快就发现了,他完完全全没办法把那两个轻巧的字说出口。
车门还敞开着,凉风侵袭着两个人的身体。
裴声在跟贺停澜对视了几秒后,伸手关上了车门。
一种奇特的心情占据了他的心灵。他深吸一口气,全然推翻自己之前说的话:“没错,焦虑。对于这个机会,我实在不想放弃,可我觉得我也许会毁了这部戏。即便我是主演,拥有最多的戏份,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作品,它属于导演,属于编剧,属于每一个工作人员。我对你说我会努力,这是事实,但努力能否达到满意的结果我是不知道的。”
他忽然觉得,之前自己跟贺停澜关于拒绝的那一番讨论,那片刻的心灵交流,不过是一种幻觉。
在贺停澜面前,他已经被看穿了,他最真实的想法暴露无遗,他自私自利的面孔再没有一丝可以被掩盖的余地。
紧接着,他抬起双眸看向贺停澜,眼里澄明无波,不带任何情绪,不会让人产生动摇和怜惜。因为他仍然是自尊的,他并没有在乞求原谅。
他的声音清晰无比:“明明知道这部作品对你而言也一定非常重要,而我就是这么自私,我无法放弃这个角色,无法请你们去找更合适的演员。我只会说努力,其他的什么也承诺不了。刚刚对你说那么长一段话,大概也是因为我的潜意识在发出自私的信号,用毫无意义的道谢骗取着你的同情。”
裴声听到草丛里传来蝉的声音。车里很安静。
他想,大概贺停澜被他理直气壮又寡廉鲜耻的态度给震惊到了,所以一时说不出话来。
“贺先生,”于是他自己开口打破沉默,“我知道我说这些应该让你有些困扰。我们只是陌生人,我在你面前随意地倾泻自己的情绪,这种行为很没有礼貌。我刚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我不够尊重你的作品,你完全可以责怪我,我活该的。我现在的状态应该有些问题,明天我会再找徐导谈谈的。就这样吧,晚安。”
他抬手去开车门,手腕却被人握住了。那是一个温和却不失力度的动作。
他回过头去。
贺停澜看向他的目光深邃得几乎把他整个人吸进去。
“我很抱歉,是我引发了你的情绪,让你难过。”贺停澜没有放手,看着他,说得缓慢而真挚,“你不需要自责,你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困扰。现在我们关闭车门,把车内温度调高一些。这里很安全,我保证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我想请你再跟我聊几句可以吗?”
他说得那样诚心,仿佛只把裴声的心情看得极重,根本没在意自己的作品被侮辱。
裴声怔怔的,隔了几秒,他感觉有什么热的东西淌过了自己的脸颊。他抬起另一只手,胡乱往脸上擦,他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人,声音发闷:“你怎么突然跟心理医生似的。”
贺停澜放开他,递给他几张纸巾:“你刚刚说自己状态不好,我不能让你就这么一个人回去。”
裴声擦干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出。他看着前方,说:“我已经挺长时间没吃药了。今天情绪起伏比较大,没控制好。对不起。”
贺停澜又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他。裴声没有拒绝,知道温度对缓解情绪很重要,接过来穿上了。
贺停澜一边关注他的任何情绪变化,一边说着:“你没有不礼貌,不是你向陌生人发泄,是我先问你是否感到焦虑,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把握好与人交往的分寸。”
“谢谢你。”裴声感受到了他的歉意,思绪却无可奈何地走远了。
他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而贺停澜还在包容他,他是多么惹人讨厌。
“裴声,”贺停澜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把他从出神的状态里唤醒,告诉他,“这部作品的确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不会接受拙劣的表演,潦草的成品。”
裴声屏住呼吸,身体细微地颤抖着。
但并没有什么审判落下。
贺停澜说:“我知道你的表演天赋,我几乎看过你所有的作品,我完全相信你能够演好这个角色。现在的问题并不是你不具备相应的能力,而是我刚刚在意的——你不够快乐、不够自信这件事。”
鼻尖几乎酸涩难当,裴声低下头,小声说:“可我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成功拍摄过一场戏了。”
“最近的戏,你不是都顺利完成了吗?徐导对电影一向精雕细琢,你的表演不合格的话,她不会让你通过。”
裴声有些恍惚。是啊,他自己不也为这些小小的成就而欢欣鼓舞吗?可他内心深处还是疑虑重重,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够一直顺利下去。
贺停澜接着说:“我之前问你是不是焦虑,是我太冒昧了。但我想请你听听我的解释,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是整个团队里的一员,而我觉得你把过多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这对你的情绪有害。”
“可我是主角。”裴声低声说。
“当然,主角非常重要,可配角也重要,剪辑、灯光、配乐,无一不重要,这些都决定着一部电影的成败。你只需要不留遗憾地去做,结果怎样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把握的。”
他的目光落到裴声的脸上,等待着裴声肯定的回应。
但怎么能一样呢?配角演员们没有丧失表演能力,剪辑师、灯光师、音乐家们,也都有着一流的水准。只有他,落在身后,是唯一的变数和拖累。他可以做到吗?
“你可以,裴声。”像读懂他的心事,贺停澜的声音响起。那里面包含着斩钉截铁的意志,简直令人心魂荡漾。
然而一种古怪而陌生的感觉爬上裴声的脊背。听着贺停澜充满力量的声音,他整个人忽然从这个场景中抽离了出去。
他旁观着这狭窄车厢里的一切。
他恍惚间地看到,一只黑色的手正不紧不慢地伸向他的灵魂,他无法控制地感到恐惧。
比起顺着贺停澜包容且理性的思路去考虑问题,他更愿意旁观这个场景,对比场景里的贺停澜和自己。
健康与病态。强大与怯弱。
他刚刚就对贺停澜说过,他的状态不对劲,两个人最好就那样分别的。
贺停澜说了什么?相信他可以。他怎么回应的?他说,谢谢你贺先生。
但他那不走心的态度,那轻浮得像吹口气的口吻,竟然没有激怒贺停澜吗?
对方颇具涵养,察觉到他的状态有异,更耐心地用各种话语来开解他。他是多么地擅长辞令,又是多么地知晓进退。
只可惜裴声有着最恶劣的社交习性。他对那些动听的话充耳不闻,只嗯唔回应。
现在他整个人已经被“无所谓”,甚至更进一步的“自虐”心理给缠住了。贺停澜越是表现得关切,他就越是想要把这种关切给毁掉。贺停澜越是展现出他自己的善解人意,他就越是想要暴露自己的野蛮无礼。
因为此刻的理解和交流都是徒劳的,不是吗?要不了多久,这个夜晚就会被遗忘了,他又将独自行走。
裴声几乎觉得他们两个人已经被摄像头包围了,就像初次拍摄时那样,黑漆漆的洞口窥伺在一旁,而他即将要摧毁所有的退路。他简直义无反顾。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贺停澜微启双唇,立刻又要说出一句动听且善良的话了。
“裴声。”他叫了他的名字。
“裴声。”不等裴声做出任何回应,他又叫了一遍。
“裴声。”第三遍。
他用自己悠扬得令人落泪的声线,一遍又一遍地呼唤,那声音仿佛回荡在幽暗的山谷之中。
他好像是知道,裴声溜走了,只留下一个虚假的外壳在这儿。如果真正的裴声不回应的话,他是不会停下的。
“对不起。”不知道过去多久,裴声终于出声打断了他。
他喉咙里有着要命的干渴,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不知道以后的某个时候,他会不会懊恼于此刻的选择,继而嘲笑自己懦弱,可怜现在这个再度向孤独屈服的自己、这个已经丑态毕露却还渴求着温暖的自己。
但他无法抗拒。因为贺停澜看向他的目光,水一样的干净透明。他受到了极大的触动,原来就算他处于这样令人厌恶的病态,也可以被如此温柔地读懂和接纳。
“你曾经也得过这样的病吗?”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费尽心思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没有。”贺停澜诚实地回答,“但我具备一些医学知识,我只是在尝试理解。”
“这样啊,”裴声轻轻叹息了一句,“那我就不能问你如果病好了会是怎么样了。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能够正常的生活,但我觉得无论如何都不是以前那样了。”
昨日世界永远也无法返回了。
贺停澜没有说话,而是伸手去将车内温度又调高了一点。
“没事,我不冷的。”裴声出声制止他,“我现在情绪上好多了,身上也不觉得冷,谢谢你。”
“也可以觉得热。”贺停澜说。
裴声笑了一下:“好。”
几分钟后,在明显更温暖的空气中,他问:“你身边亲近的人有得这种病的,是吗?”
贺停澜似是犹豫了片刻,承认了。
裴声将头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到前车玻璃外很远的地方,他又问:“那你会觉得那个人变得不一样了吗?”
“会。”
“你有没有期望那个人变回从前的样子呢?”
“没有。”贺停澜这次的回答没有一丝懈怠,“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经历了某件事的人不可能回到没有那件事之前的状态。”
裴声感激他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提起:“真的谢谢你,贺先生,我得到了很大的力量,我的焦虑情绪也好多了。但我们今晚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我就对你说了这么多不可能对别人说的话。”
倾听他人是一件耗费心力的事情,裴声还是希望贺停澜能够把今夜遗忘。他得到了谅解,但对方不应该承受他的情绪。
可就是在他准备要说下一句之前,贺停澜的声音在车厢里无比清晰地响起:“我不觉得有任何负担,是我先开始的,有错也是我的错。裴声,不要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
裴声悄悄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好,谢谢你。”
他努力让自己笑起来,说点让气氛变得松快的话:“明晚我们还要一起听音乐会是吗?”
贺停澜看向他的侧脸:“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这个约定会有任何变化。”
狂风骤雨式的肯定。
裴声在一瞬间感到双眼湿润。
他慌张别过眼,看向右侧玻璃窗外的天空。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夜晚,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盛满了露珠。
两人又一起待到了一点,裴声是真的要回家了,他的状态已经稳定下来,一个人待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次贺停澜先下了车,为他开了车门。
“穿着我的外套回去吧,外面很凉。”
经历了太多挫折,习得性无助可能会让人产生自毁倾向,让人迷失方向,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某些事情或者得到爱和理解,但这不代表这个人真的做不到想做的事了,希望所有人都能够渡过难关。PS.我有点担心对裴声的心理描写太具体会导致情绪泛滥,形成过度表达,不过心理疾病患者最真实的痛苦可能就藏在这没完没了的情感流动上吧。在文章后期,随着裴声的成长,会慢慢关上水龙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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