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晴》乙森

6、chapter 5

　　季时宇的初中是一所私立寄宿制学校，周一到周五住校，周六中午回家，周日晚上返校。

　　刚升上初中，第一件大事是为期一周的军训。

　　“再见，妈妈。再见，爸爸。”季时宇穿着迷彩服，跟他的父母挥手告别。

　　季时宇的父母无奈地看着季时宇写着“再见爸爸妈妈我要去远航”的小脸蛋，那下巴上还有一颗新长的痘呢。

　　季时宇的基因大概是有哪里变异了。季时宇从小到大，在人群中都非常……非常显眼。

　　季时宇的父母有点担心儿子会不适应集体生活……不过季时宇从小到大，朋友也不少。
　　大概同龄人之间会有更多共同话题吧。

　　季时宇的父母带着担忧的心离开，季时宇却在初中适应良好，如鱼得水。

　　跟小学也没什么不同。晚上季时宇躺在上铺，听对面的男生躲在被子里哭，无所谓地想。

　　不过，季时宇注意到了一个人，站在他前面的男生，明日晴。

　　明日晴的头发是天生的浅棕色，军训第一天，明日晴因为他的头发颜色，认真向教官解释了好久。

　　教官认可了明日晴的头发颜色，但不认可明日晴长得盖住眼睛的头发长度。

　　明日晴被迫在军训第一天晚上被抓走剃头，第二天，季时宇就看到一颗迷彩帽下的猕猴桃。

　　阳光下，明日晴短短的头发就像猕猴桃上的绒毛。

　　好可爱。季时宇第一次对人的脑袋产生这种想法。

　　明日晴的脸也白白净净的，晒了三天，硬是比周围的人白两个度。

　　之所以只有三天，是因为在第三天下午，站了半小时军姿的明日晴晕倒了。

　　明日晴不声不响，像根面条一样要往地上倒。

　　看了明日晴脑袋三天的季时宇，下意识冲上前，抱住明日晴。

　　“明日晴！”

　　明日晴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没有反应。

　　季时宇背起明日晴就往医务室跑。医务室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迷彩服，墙边摆了八台电扇，朝着各个方向吹。

　　医务室老师检查了一下明日晴，没事，就是低血糖，有点中暑，于是分给明日晴一支葡萄糖，一支藿香正气水。因为医务室人太多，床不够用，医务室老师给季时宇和明日晴发了两个板凳，让他们找个空位置坐下，吹吹风。

　　明日晴到医务室就醒了，靠季时宇的胳膊撑着，没说话。

　　季时宇看医务室里人挤人，又吵，干脆拎起板凳，拉着明日晴坐到外边的大厅里，这里也挺凉快的，还安静。

　　听到消息赶来的班主任，看着大厅里完好无损的季时宇和明日晴松了口气，让明日晴不用去军训了，好好休息，等会儿去医务室领个假条让同学带给教官就行，又表扬了季时宇的挺身而出、乐于助人，让季时宇这个下午也不用去训练了，帮忙照顾明日晴。

　　季时宇一口答应。

　　班主任原本待在办公室里吹空调，享受难得的惬意时光，这会儿也惬意不起来了，跟他们说完，就要去操场盯着。

　　明日晴挨着季时宇坐着，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季时宇从明日晴手心里掏出葡萄糖，插上吸管，又递回去。明日晴接过，乖乖开始喝。没了帽子，明日晴的猕猴桃脑袋看起来更圆了，也更毛绒绒了。

　　可爱。

　　“谢谢。”明日晴喝到一半，似乎终于想起还没向季时宇道谢，放开吸管，看着季时宇认真说道。

　　“没事。”

　　明日晴点点头，继续喝葡萄糖。

　　季时宇无所事事，看着明日晴放空大脑。大厅里风很大，风穿堂而过，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明日晴的声音也好好听，嗓音清澈干净，就像雨后嫩叶最尖尖上的水珠。可爱。季时宇又想起明日晴刚才趴在他背上，轻飘飘的，软绵绵的脸颊贴着他脖子。可爱。

　　季时宇感觉自己可能也有点中暑了，不然他怎么第一次看一个人哪哪都可爱。他应该也去领一支藿香正气水。

　　季时宇回过神，发现明日晴早就喝空葡萄糖了，叼着空瓶子在发呆。可爱。不对，季时宇掏出明日晴手里的霍香正气水，体贴地插好吸管，替换明日晴喝空了的葡萄糖。

　　明日晴看着手里满满一瓶的霍香正气水，皱了皱鼻子，霍香正气水味道太呛，不想喝。

　　可爱。不对，应该要喝的！

　　明日晴在季时宇的凝视下，犹豫地把吸管挨近嘴唇。

　　明日晴的嘴巴薄薄的，红红的……

　　“季时宇！”

　　季时宇转头，看到他妈妈提着一个大袋子跑来。

　　明日晴松了口气，放下瓶子。

　　“我听说你们班有人中暑了，老师刚拍的照片又没有你，就过来了……”妈妈提着大袋子，把季时宇从头到脚看了一圈，都好都好，就是黑了点。

　　“阿姨，是我中暑了，季时宇送我过来的。”明日晴对季时宇的妈妈解释道。

　　季时宇坐在一旁，听到表扬，自动摆上一张酷脸。

　　“这是明日晴。”季时宇对他妈妈介绍道。

　　“哦哦，明日晴，这名字真好听，长得真俊！明日晴中暑了吗？阿姨带了中暑药，”季时宇的妈妈从大袋子里掏出一大盒精装霍香正气水，抬头一看，“啊你已经有了啊，喝阿姨这个吧，这个效果更好！”

　　明日晴手里的瓶子变成了加大加强版。

　　明日晴……明日晴在四只眼睛的凝视下，一口喝完药水，咕咚一声咽下去，然后变成了一台短路电视机。

　　可爱。

　　季时宇依依不舍挪开眼睛，接过妈妈手里的袋子，里面都是吃的。季时宇在里面掏掏，掏出一袋酸奶，插上吸管，递给明日晴。
　　“喝这个吧，甜的。”

　　“……谢谢。”明日晴被藿香正气水袭击，脑袋短路，下意识接过，喝了一口。

　　甜的。

　　草莓味。

　　视线重新聚焦，突然变得格外清晰。明日晴发现季时宇鼻子上有一颗豆大的汗珠。

　　季时宇没发现，他正在跟他妈妈争论。季时宇妈妈好不容易来一趟，想去儿子的寝室看看，出于青春期男孩的羞耻心，季时宇不想答应。

　　明日晴喝着草莓酸奶，看那滴汗躺在季时宇鼻子上，一直没掉。

　　最后是季时宇妈妈赢了。

　　妈妈说：“你肯定是没有洗衣服，才不让我去。”

　　激将法。但对青春期儿子很管用。

　　见明日晴休息得差不多了，季时宇把板凳还给医务室，三个人往寝室楼走。

　　太阳快落山了，天空晕染出大片大片的粉红色，不远处的操场传来响亮的口号声。

　　明日晴手里的草莓酸奶喝完了，舍不得扔。扁扁的袋子贴着手心，又冰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