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缓释》北刀

11、创可贴与蝴蝶结

　　便利店新装的玻璃门映出两道交叠的斜影，程野数着苏言系止血带的次数——第三次了，他还在调整那个歪斜的蝴蝶结。台风过境的潮湿空气里，创可贴的黏胶总也粘不牢。

　　"别动。"苏言的呼吸喷在程野后颈，医用剪刀的凉意贴着愈合期的刺青游走。菌丝代谢留下的色素沉淀像块胎记，在空调冷气中泛着淡青。程野数着他手腕内侧随脉搏起伏的旧疤，突然发现最新那道刀口藏在诉讼编号纹身下。

　　消毒棉球滚落货架缝隙，林小满吹着泡泡糖踢开医药箱："你俩修个纱布比海岸线清淤还慢。"她彩虹挑染的发梢扫过苏言手背，程野看见他条件反射般缩回指尖，剪刀在纱布边缘划出毛边。

　　暴雨预警打断这场笨拙的包扎。程野踮脚给货架蒙防尘布时，苏言的掌心突然贴上他腰间淤青——那是上周在排污口摔的。体温穿透薄衫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像两具被暴雨淋透的提线木偶。

　　"涨潮了。"苏言退后半步，防晒丝巾在穿堂风里飘起，露出锁骨处未愈的烫伤。程野的梨涡在闪电中凹陷，他想起调解室监控里那个未完成的拥抱，当时苏言也是这样突兀地抽离。

　　深夜的暴雨砸在防浪堤上，如同制药厂倾倒的菌丝胶囊。程野值夜时发现苏言蜷在仓库角落，美工刀在手臂刻着新日期。血珠滚落货架底板，在过期面包袋上洇出个残缺的"明"字。

　　"是明年三月。"程野用止血棉按住伤口，发现苏言在发抖。台风警报红光里，他看见对方锁骨疤痕增生出细密水泡，像串未说出口的摩斯密码。苏言突然咬住他手腕，犬齿刺入旧烫伤，疼痛与七岁那年接住母亲油锅的灼烧感重叠。

　　林小满踹门进来时，程野正把苏言抵在临期食品货架上接吻。彩虹发梢滴着雨水，她吹爆泡泡糖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苏言推开程野的力道太大，撞翻的菌丝检测仪在满地狼藉中闪烁红光。

　　"调解组来电，"她甩来湿漉漉的文件，"制药厂上诉了。"程野抹去唇角的血渍，发现苏言在擦拭被他咬破的下唇，防晒丝巾下的烫伤正渗出组织液。

　　海岸线复检日，程野在排污口发现新变异菌株。当他俯身取样时，苏言突然拽住他后领——这个保护动作让两人同时踉跄。防浪堤的裂缝卡住程野的鞋跟，他跌进苏言怀里的姿势与那年储物间重叠，霉味与消毒水味在鼻腔厮杀。

　　"你心跳很快。"苏言的手还箍在他腰侧，诉讼编号纹身隔着衣料发烫。程野数着对方睫毛上的盐粒，突然发现他眼尾有道未愈合的裂口——是美工刀划的，藏在垂落的额发后面。

　　深夜的社区医院走廊，程野在自动售货机前数硬币。苏言缝合眼尾伤口的场景在脑海循环，医生那句"自残倾向加重"混着金属碰撞声。当他捧着热可可返回时，看见苏言正用拆线剪挑开心口疤痕，菌丝状增生在冷光中诡谲地蠕动。

　　调解室空调喷出菌丝状冷气。程野在质证环节走神，盯着苏言防晒丝巾下随呼吸起伏的疤痕。当对方突然扯开衬衫展示心口愈合情况，他看见那道烫伤正在菌丝代谢中扭曲成海岸线形状——与他们初遇那夜的便利店轮廓重合。

　　暴雨将便利店招牌浇得发亮。程野在值夜时发现苏言睡在仓库纸箱堆里，美工刀掉在手边，腕间新伤叠着旧疤。当他俯身捡刀时，苏言突然拽住他衣领，梦呓混着消毒水味："别学我妈..."

　　防尘布在穿堂风里鼓成帆。程野的指尖悬在苏言眼尾缝合处，最终只是替他盖上来不及清洗的工装外套。晨光透过铁栅栏时，他发现自己保持着蹲守的姿势，膝盖旧伤肿得像发酵的面团。

　　海岸线清理纪念活动当天，程野在献花台后抓住苏言的手腕。防晒丝巾滑落，露出正在褪色的诉讼编号纹身。当他用创可贴按住最新渗血的刀口，苏言突然反扣住他的手，菌丝检测仪在两人交握处发出蜂鸣。

　　"它在记录。"苏言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心跳、体温、皮质醇..."程野的梨涡在涨潮声中浮现，他想起便利店初遇时滚落的硬币，此刻正在苏言口袋里发烫。

　　暴雨突至。他们在防浪堤裂缝处躲雨，程野的工装外套裹着两人。苏言突然咬住他喉结，犬齿在菌丝刺青上磨出血珠。当林小满的摩托艇灯光扫过礁石，程野发现对方在发抖——不是恐惧，是某种困兽般的渴望。

　　值夜室的监控屏幕闪着雪花。程野给苏言后背的烫伤换药，指尖沾到变异的菌丝代谢物。当他用棉签清理创面时，苏言突然翻身将他压在医疗床上，防晒丝巾缠住两人手腕。呼吸在消毒水味里交缠，程野数着他睫毛颤抖的频率，像在破译某种濒危生物的信号。

　　晨光染白货架时，程野在苏言锁骨疤痕上贴了张猫咪创可贴。林小满踹门进来收抗议横幅，吹爆的泡泡糖粘在监控探头上。小芸的蜡笔画突然从文件堆滑落，绿色太阳里两个小人正在交换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