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枷锁》晚归书

7、黄雀

　　孤儿院的走廊在自毁程序的轰鸣中剧烈震颤，天花板簌簌落下的金属碎屑如同垂死的雪。
　　苏珊娜踉跄着冲向唯一未被封锁的出口，蓝宝石吊坠在她胸前疯狂摇晃，吊坠内的液态金属泛着诡谲的蓝光。
　　她的纳米防护服早已破损，左臂被飞溅的钢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珠随着奔跑的节奏滴落，在地面蚀出细小的焦痕。
　　出口的合金闸门近在咫尺，门缝中渗入的一线天光让她瞳孔骤缩——那光晕中站着一个人影。
　　乔伊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浮现，他的机械义眼熄灭了数据流，只剩两点猩红如血的微光。酸雨从闸门缝隙渗入，在满地废墟中砸出细小的涟漪。
　　“你欠的债，”他抬起激光切割器，枪口锁定苏珊娜的眉心，“该还了。”
　　苏珊娜猛然刹住脚步。
　　“你以为艾伦真是来帮你的？”她突然嗤笑，染血的指尖划过吊坠表面。
　　“达尔文家族给每个继承人的成年礼，就是亲手处理掉父亲的情妇，比如他那个死在美梦中的生母。”
　　乔伊的机械臂发出刺耳的嗡鸣，激光切割器的能量槽亮起危险的红光。

　　走廊深处传来建筑坍塌的巨响，承重墙的裂缝如蛛网般在两人头顶蔓延。
　　“军方舰队已经抵达近地轨道。”乔伊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只要他们一落地，你们达尔文的罪证就会被送上他们的指挥官的桌面上。”
　　“我在达尔文工作十几年，怎么会不了解你们。我会死，你也会死，达尔文也随着肮脏的实验室一起毁灭。“
　　苏珊娜的瞳孔突然收缩。她太熟悉这种眼神。
　　二十年前在达尔文的实验室，那些被送上手术台的流民在彻底绝望前，也会露出这样淬毒般的平静。

　　“艾伦少爷！”她突然对着乔伊身后绽开谄媚的笑脸，“您终于来了！”
　　乔伊的机械义眼本能地转向声源方向。
　　枪声在千分之一秒内响起。
　　艾伦从通风管道的阴影中踏出，手中的脉冲手枪还冒着青烟。
　　乔伊的心脏在胸腔炸开，如一团火花，他踉跄着后退，血瀑倾泻而下。
　　“礼物该送给能开价的人。”艾伦吹散枪口的硝烟，纳米作战服上的凤凰暗纹在数据流中若隐若现。
　　他的靴底踩过乔伊逐渐僵硬的尸体，在苏珊娜惊恐的注视下扣动扳机。
　　第二声枪响淹没在建筑坍塌的轰鸣中。
　　蓝宝石吊坠被艾伦勾入掌心时，苏珊娜的尸体正巧跪在乔伊的面前，如同在为她曾做的事忏悔。

　　艾伦站在孤儿院的废墟之上，酸雨打在他的纳米防护服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蓝宝石吊坠，它依旧闪烁着微弱的蓝光，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被掩埋的秘密。
　　他抬起手腕，腕表上的全息镜头自动对焦，将眼前的废墟定格成一张完美的照片。
　　倒塌的墙壁、破碎的冷冻舱、散落的机械残骸——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地渲染出一种悲凉的氛围。
　　“明天各大联邦报社的头条将会是，”艾伦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垃圾星黑市联合孤儿院院长贩卖人口，进行非法实验，将可怜的孩子培养成杀人武器。最后院长和黑市内讧，炸毁了孤儿院。多么可悲的故事呀。”
　　他的声音在废墟中回荡，仿佛在为这场精心策划的谎言谱写序曲。
　　艾伦的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没有遗漏任何可能暴露真相的细节。
　　他知道，这张照片将成为他登上权力巅峰的垫脚石，而废墟下的亡魂，不过是这场游戏中的棋子。
　　“再见了，垃圾星。”艾伦收起腕表，转身离开。他的步伐轻快而从容，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演出。

　　在废墟的底层，星河被压在倒塌的金属梁下，鲜血从她的额头缓缓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悲愤。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身体的每一寸都像被碾碎般疼痛。她的手指深深抠进地面的碎石中，指甲断裂，鲜血渗出，却无法撼动压在身上的重物。
　　“玛丽安......杰克......莉莉......”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熟悉的面孔，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滴在冰冷的废墟上。
　　“我不会放弃的......”星河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腰间摸出一枚电磁脉冲器。那是她用垃圾场的零件拼凑而成的，虽然简陋，却是她唯一的希望。
　　“就算死，我也要特你们报仇再死......”她的手指颤抖着按下开关，电磁脉冲器的蓝光在废墟中闪烁，仿佛在宣告着某种不屈的意志。

　　酸雨冲刷着废墟表面，将血迹、机油与野心的残渣卷入地底。
　　而在垃圾星永不散去的辐射云之上，一艘黑色战舰正在缓缓破开阴霾。
　　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