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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这是父亲为我选的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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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第二天野猎,谢承运束起长发,一身白色劲装。
胡人站在围场远远看他,谢承运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
侍卫牵着一匹马来了,谢承运看着这马,觉得十分眼熟。
马儿也不认生,低头拱了拱谢承运的脸。
侍卫抱拳道:“谢丞相,听闻您没有马匹。这是定远侯留在京中的宝马,希望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世上名马很多,但定远侯的马,可比名马更珍贵。
陪着定远侯出生入死,在沙场上,马是士兵最重要的伙伴。士兵可以亏待自己,但不会亏待自己的马,因为关键时刻,马儿可以救人一命。
谢承运也不客气,道了声:“多谢!”便翻身上马,姿态飒爽。
岁月没有在谢承运脸上留下痕迹,只是让稚嫩的少年,变得更为成熟。见他骑在马上,不少人都回忆起了那个年仅十七岁的状元郎,戴着红花,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
谢承运和骁勇将军面对面,将军往前一指,正是一只黑熊。
骁勇将军:“谢丞相,我们知晓你身体不好。我们也不欺负人,不如就一只猎物定胜负如何?”
“哦?”
“今日猎熊,谁先猎到了这只黑熊,谁就是今日魁首。”
足足有一人高的黑熊被人关在笼子里,还流着口水。
谢承运觉得这熊一掌就能拍死自己。但没办法,话都已经放出去了,现在后悔也晚了。
谢承运安慰自己,一熊定胜负,总比骑着马跑一天强吧。
便点点头道:“好!”
朱允胤担心的站在台上看着谢承运,李公公贴心道:“没事的陛下,谢丞相昨日不是已经说身体好多了吗?”
见朱允胤还皱着眉头,李公公又道:“骑射都属君子六艺,奴才昨日听说,谢丞相年轻时和定远侯比射术,连定远侯都没比过谢丞相呢。让我们谢丞相和那胡人比,是大材小用了。”
听到这里,朱允胤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他低眼看那骁勇大将军,暗想:若是相父有个三长两短,他定要那人陪葬。
随着黑熊被放入山中,片刻后吹响哨声。谢承运和骁勇大将军同时驭马向前奔去,吃了韩慈之的药,谢承运久违的感到浑身都是力量。
他俯下身,看着周围的景色变化,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久病缠身,还要照顾年幼的皇帝,他差点忘了,他今年也才不过二十四岁。
风声呼啸,他看见了前方的黑熊。
他看见了,骁勇将军自然也看见了。他是白羽长箭,胡人是黑羽长箭。
谢承运直起身子,就要搭弓射箭,此时骁勇将军也在拉弓。谢承运一皱眉,看着黑熊往另一个地方跑去,又收起长弓,现在还不到时候。
虽然服了药,让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骑马射箭。但这身子毕竟底子还是虚的,必须一击必杀。
因为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个体力射第二箭,射出箭后,他会不会坠马。
一路跟着黑熊往丛林深处而去,骁勇将军已经连放三箭,只有一箭射中了熊的右腿。
骁勇将军用胡语骂了几句,谢承运看着因为受伤步伐变慢的熊。暗道:“好机会!”
立马拉弓,骁勇将军见他开弦,便也马上拉弓。
三,
二。
一!
谢承运松弦放箭,骁勇将军亦是此时松手。
两只箭同时飞了出去,只余穿林声。后面跟着的侍从表情紧张,看台上的朱允胤亦是握紧了手,感觉头上冒出汗水。
唰!
骁勇将军的箭射偏了,落在黑熊旁边的树上。
此时只余一只白羽长箭还在风中。
嚓!
又是一阵声响,白羽箭穿过黑熊头颅,竟还余力未完。带着熊,把它定在了后面的大树上。
胜负已分,满场传来欢呼声。就连带着幕篱的女子,也纷纷站起身来拍手叫好!
但谢承运却觉得周围一切都在扭曲,头越来越晕,越来越晕。
朱允胤率先发现不对,马上喊道,“快把谢相扶下马来!快啊!”
谢承运拉着缰绳暗想,晚了啊小皇帝,你爹我要摔地上了。这地看着挺硬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摔破相,我还没摸过妹子的小手呢,摔破相了会有人要吗?
朱允胤马上从看台上冲了下去,往谢承运那奔跑着。后面乌泱泱跟了一群人,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眼见谢承运就要坠马,就在这时,一人身着银色轻甲,骑着红棕烈马跨过人群。
马蹄落地,扬起阵阵尘埃。那人骑术极佳,不过几息便来到了谢承运身边,大手一揽,将他捞到马上。
谢承运此时已经意识不清,剧烈的咳着,似要将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
那人抱着他替他顺气,将他搂在怀里轻声道:“没事了,阿云,没事了。我来了,我来替你。”
谢承运大口的吐着鲜血,撑着身子要看他是谁。
但却浑身发软转不过身,那人知晓他要干嘛,拿起谢承运的手放在脸上。
谢承运摸着,从眉眼摸到高挺的鼻子。他知道他是谁了,终于安心倒下。
朱允胤站在远处,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面色阴沉。
那人抱着谢承运下马缓缓走来,银甲上沾染了鲜血,宛如红梅。
他把谢承运交给医官安置好,这才走到朱允胤面前,屈膝抱拳道:“臣来迟,请陛下责罚。”
朱允胤站在他前面,明明他才是九五之尊,是江山之主。但却感觉自己无比弱小,他护不住想保护的人。
他太无能了,只能依靠别人。
朱允胤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藏着杀意。没关系,他还年轻,总有一天他会取代这个人的位置。露出微笑轻声道:“起来吧,路途遥远,定远侯辛苦了。”
中原的屏障不是城墙,不是地势,不是鬼神,而是这个男人。
定远侯——周避疾。
“这里就交给定远侯了,朕去看看谢相。”
定远侯低头让出路来,待朱允胤走后,才抬起脸来。
长久的征战,使他身上沾满了肃杀之气。仅是一个眼神,就震慑的人想五体投地,这是从沙场上九死一生而回的人,才有的气势和威严。
胡人帐内,一个瘦瘦小小的人急得满地打转转。见到骁勇将军,用胡语恨铁不成钢道:“我想着前三日是田猎便没来,你是怎么想的?竟敢当众说那小皇帝坏话?你不知道谢承运听得懂胡语吗?你竟然还敢和谢承运比试?“
“那小皇帝本来就娘们唧唧的,我又没说错。谢承运也是,看着一副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谁知道他真能赢啊。军师,这可不能怪我。”
那军师简直要跳起来给那蛮子一巴掌,厉声道:“先帝托孤,把小皇帝交给了谢承运。谢承运和周避疾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他们青梅竹马?要不是谢承运后来身体不好读书去了。现在三杀你的就是他谢承运了!”
晓勇将军摸着鼻子道:“他有这么厉害吗?”
“什么叫有这么厉害吗?他本来就厉害!况且周避疾长久驻守边疆,皇城内就一个谢承运带着没断奶的小皇帝。你这个时候欺负他们,不就是仗着人家丈夫不在家没有依靠,欺负单亲妈妈和毛孩吗?”
见骁勇将军不说话,那人又道:“要是周避疾没回来就算了,喔嚯,你欺负人孤儿寡母被赶上个正着。快去洗干净脖子等着周避疾来找你麻烦吧。”
沉默半响又补充道:“你最好再祈祷谢承运没什么大事,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他敢!我可是胡族第一勇士,蒙部十六子。”晓勇将军拍起了桌子。
军师嘲讽道:“你是上梁小皇帝也没用,他周避疾有什么不敢的?”
大帐内,朱允胤坐在床边,端过刚熬好的药。细细吹到微凉,才递到相父唇边。
谢承运难得有些孩子气,迷糊着把头扭向一边,道:“我不喝。”
“相父,喝药病才会好。”
“苦…我…不喝。”
朱允胤听到后挑了挑眉,闻了一下,确实难闻。看了下宛如苦胆的汤水,喝了一勺。
刚进嘴就忍不住吐了出来,李公公连忙递上帕子。
这是什么玩意,苦就算了,还一股怪味。酸甜苦辣咸,居然全在一碗药里,喝久了真的不会失去味觉吗?
李公公见陛下皱眉,连忙端来一杯水道:“陛下,要不还是让奴才喂吧。”
朱允胤摇摇头,忍不住问:“相父的药,一直这个味吗?”
李公公还未回答,帐外便传来声音:“那当然。”
朱允胤抬头,便看见定远侯远远走来。周避疾还未来得及行礼,朱允胤便挥挥手示意免了。
周避疾也不拿朱允胤当外人,他是朱允胤母家的人,论辈分,算是小皇帝舅舅。
周避疾从朱允胤手中端过药道:“阿云长大后身体不好,只能日日熬汤喝药。我寻遍古法偏方,这是最有用的。阿云小时候不愿意喝,便拿糖哄着。后来长大了,不需要哄自己也能喝了。“
这都是他所不知道的过去,朱允胤嫉妒得脸都要扭曲了,但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这是他相父。
他还记得他幼时站在屏风后,悄悄看谢承运的样子。
他看见父亲拉着谢承运的手,说自己命不久矣,惟有一子实在不放心。他母亲不是什么好人,只能将他托付予你。
父亲把他叫出去,让他磕头唤他相父,他悄悄抬头去看相父的脸。
那时候相父还年轻,不过二十一岁。
父亲病逝,母亲要情人不要他。是相父牵着他的手,用雷霆般的手段稳住局面将他推上皇位。
相父付出一切将他养大,这样好的相父,仅比他大八岁的相父,他怎么能不爱呢?这是父亲为他挑选的家人,他一生的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