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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直播遇上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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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云八年,
一夜之间,雪已经积了起来,京城被掩在银装素裹之下,就连琉璃红瓦的宫墙也映出清透的雪色。宫墙西北角门处,一截枯梅枝"咔嚓"断裂,惊得蜷在琉璃瓦当后的黑猫弓起脊背,翻过宫墙。
在京城至西处,便是当今工部尚书萧奉轩的府邸。因簪缨世胄,门第高贵,大有去天五尺的显赫气势。
萧家管家匆匆行过抄手游廊,途经圆形拱窗,窗外的红梅便随着步履掠起一丝红梅暗香,那股暗香便随小厮一路走到了一处暖房。
管家推开暖房后,屋内暖意铺面袭来,立刻让外头冻了半个多时辰的脸变得又麻又舒服。
他上前递过一张纸条,对着一个正神情专注地低头看着工程图纸的男人,低头恭敬:“爷。”
男人将墨笔暂放在笔架上,轻撩眼皮,问道:“消息可确切?”
“是,许府的人亲手递给奴才的,今天许府已经在吊丧了,许大人确实亡故了。”
待接过纸条,看清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户部尚书许丁煜,昨日因故坠楼,亡”时,男人冷笑道:“许丁煜啊许丁煜,你跟本官斗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老天站在了本官这一边,”萧奉轩随后又问道,“工部那些人都还没去许府吧?”
“爷,没有您的吩咐,他们未曾敢去。”管家道。
萧奉轩将那张纸条随手抛到了火盆里,他招了招手:“快些给本官更衣,”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本官要好好地悼念这位‘故友’。”
“是。”
曾经只手遮天的冯宇生被圣上赐死了,如今对峙了多年许丁煜也亡故了,在朝中便再也没有人能牵制住他萧奉轩了。
然而此时,一道焦急的声音刺破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老爷!不好了!”
萧奉轩微微蹙眉,紧拧的眉眼,让本就长得矜贵的萧奉轩多了一丝威严。
管家低声斥骂道:“大胆,府内不可疾驰!”
那个小厮知是因犯了浑,于是扑通地一声下跪道:“小的知错,但......事态着实紧急,不得不失了仪态!”
“什么事?”萧奉轩心感不对,方才得知许丁煜亡故时候的兴奋立刻消失不见。
“是......陛下下旨,要将老爷许配过去,说是冲喜!”
“给谁?”
“许家的.......”
萧奉轩微眯双眸,许家?他记得许丁煜家中尚未有适龄婚配的女子,如今许丁煜死了,那便只有许丁煜的表弟韦蕴石了。
难道说许丁煜死前良心发现,最终允了他与蕴石的婚事了吗?
那也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既然允了此事,那从前与许丁煜的纠纷就一笔勾......
小厮大呼道:“老爷啊!陛下说的许家人是是许丁煜许大人!”
“你说什么?!”萧奉轩拍案而起,怒目瞪道。
“确是不假!”小厮从怀中拿出一卷红色卷轴和一枚玉璜,“方才许家的韦太傅韦大人便让许家的管家递了这两个信物。”
“拿来!”萧奉轩拿过那卷轴,上面赫然写着“婚书”二字,萧奉轩几乎气得发抖,侮辱人也不是这般侮辱的!
此时,门外又有一声尖利的高呼:“圣旨到——”
萧府上下人等皆到中庭,纷纷下跪听旨。
所持圣旨的便是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高公公,他展开圣旨:“奉天承运帝,制曰:朕绍膺骏命,夙夜兢业。故吏部尚书许丁煜,学贯经纬......然仍心挂一事,临终犹手书,请朕允愿,与工部尚书萧奉轩缔此阴阳婚盟,了慰夙愿。”
萧奉轩心中咯噔一声,方才还半信半疑的念头顿时落到了地上,他是真的要嫁去许家冲喜。
大庆国自古以来便信奉上神,因而生死之事,婚丧嫁娶皆与卜数八卦脱不了干系。
在还未等萧奉轩反应过来,高公公说道:“萧大人,那神官大人曾在许大人生前算过一卦,便早知有此事发生,许大人乃先天阴寒之体,若是没有至阳之体,怕是难入六道,故出此策。”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劫?
高公公续道:“许大人为表情,还特意做了一对世间仅有的玉璜向圣上证明你二人的情谊,圣上知晓了你们当年因冯宇生谋逆一事离了心,愧疚不已,如今让您供奉许大人的灵位,你们仍旧可以做对阴阳佳偶,这也是圣上的一片心意。”
不是!他什么时候说过他们互相钦慕?明明他恨得牙痒痒都来不及!
他明白了,这是许丁煜的计谋!
萧奉轩几乎能想到许丁煜写下这份遗嘱时得逞的丑恶嘴脸。
对了,韦太傅还在许府!萧奉轩信他!
“我不信!”萧奉轩或许是怒急攻心,忽地起身打落高公公手里的圣旨,萧奉轩咬着后槽牙,紧紧地攥着那卷“婚书”,“本官要亲自去许府问个清楚!”
“老爷!天降大雪,小心路滑啊老爷——”小厮匆匆跟在身后,萧奉轩却疾行而去,早不见了人影。
路上,天又开始飘起了大雪,其间掺杂着几片惨白色的纸钱。
或许两人一同从书院走到朝堂,最恨的是对方,可最了解的也是对方,所以许丁煜在临死时最能知道他恶心什么!
没想到这许丁煜不惜毁了自己死后的名声,向陛下恶人先告状,造谣自己与他互相倾心,却因多年政事反目?这家伙死了都还要恶心他一回!
这样的雪天愈下愈大,路面也愈来愈滑,从城西到城东的许府却还有好长一段路,途中还要经过锦水河。
忽地马匹突然受了惊,方才陷入思考的萧奉轩来不及握紧缰绳,当即铁蹄一滑,便人仰马翻地将萧奉轩摔入了河中。
更雪上加霜的是这雪来的极为反常,河上的冰还未来得及懂结实便被摔下马的萧奉轩砸了个大窟窿。
十二月的河水化作千万根冰锥刺入骨髓,随即便想四肢百骸处散开,一阵冰凉刺疼了他的胸腔,在一片水域里,他看见了方才攥在手里的【婚书】,那卷轴随着上面隐隐浮现起一层金光而逐渐消失:
【伏以三魂为凭,七魄作证:阳世郎君萧奉轩阳寿为聘,阴间郎君许丁煜骨灰作妆;红白相交阴阳渡,纸马嘶鸣黄泉路。今宵缔就幽冥契,来世莫结生死簿。】
可恶......许丁煜......
很快,萧奉轩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
“感谢ID不吃香菜进入我的直播间,今天回家......对,不做手工,晚上再做,放暑假......对,主播大三了......”在宁市汽车站的厕所里,许丁煜一边看着手机屏幕上凄惨的直播观看人数,一边走进厕所回答道,“主播刚刚吃了麦肯基的鸡腿,洗个手哈......”
洗手之余,许丁煜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蛋,自己也不算长得歪瓜裂枣,怎么就没有人看自己的视频呢?
果然,在互联网这个地方已经不是卖脸就能获得流量的年代了。
许丁煜已经开了几个月的直播,为了让大家买自家的芒编手工,已经露脸露肉过了,可流量还是这么点儿,每天线上的订单也是那几个,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还完钱啊......
“对,主播的发色是前几天刚染的.....是吗,白色显白?没办法,主播已经染成了金色了,开学的时候一定染个白的!我......”
“砰!”蹲厕的一个隔间突然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许丁煜激灵了一下:“什么东西?宝宝们,等我先去看看......”许丁煜回头看了一眼发出声响的隔间,试探性地敲了敲,问道:“喂?你怎么样?”
“朕......无事......”厕所里的人回道。
“哦,没事就好,”随后过了几秒,许丁煜才反应过来厕所里的人在说什么,他一脸诡异地看着厕所门,对着屏幕低声吐槽道,“没事,主播在厕所遇见了一个‘古风小生’,应该是脑子不太好使......”许丁煜的声音逐渐变远。
许丁煜刚从厕所出来没多久,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跟了出来,一个闷头就撞在了许丁煜的背上:“抱歉......”
“没事儿没事儿......”许丁煜回身一瞧,是个面容憔悴,目光里还带着些许震惊意味的男子,他穿着宽袍大袖,站在人群之间极其突兀。
是个......病人?
*
一片混沌中,萧奉轩被那枚玉璜砸到了脑袋,萧奉轩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的手脚依旧完整着,方才坠入水中的景象历历在目。
萧奉轩蹙着眉头,拿着那枚玉璜端详半晌。
可恶,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他萧奉轩也能马失前蹄。
事到如今,还是想想先怎么出去吧,一醒来就看到自己掉在了一个陌生地方的萧奉轩观察着周围,这四周小小的,中间是个坑,这里的味道闻起来像是个茅房,接着外面就响起一个问候的声音,而这个声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他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
萧奉轩现下无暇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只想赶紧出去寻到那个声音,情急之下他摸索到了门口的插销,很快,他就从厕所走了出来。
他循着那人的声音,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门外,这里的装潢是他从未见过的,四周贴着的是可以发亮的石头,甚至还有一个能映照出自己的宝物,天顶还发着光,这里的人穿着奇怪的短打,就连面前这个人,也同他们一样的穿着,唯一不同的就是顶着一头金色的毛发。
但是面容与从前相比,更为年轻一些,一双可以掐出水的眼睛,曈若点漆,左脸的距离眼睛不到五公分处恰好生了一颗泪痣。
他这是.......到了地府?
萧奉轩突然上手攥紧了他,怒目瞪圆:“许丁煜!你死了便死了,与圣上请旨与本官成婚是什么意思?今宵缔就幽冥契,来世莫结生死簿。本官如今死了,来见你了,现在你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