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
暮色浸透中心高塔的玻璃窗时，凌月影随意地拎着制服外套踏出办公室。
走廊尽头传来些许细碎的声响，他脚步一顿，原本平静的眼瞳微微发亮——
一团毛绒绒的身影正蹲在电梯门口，这只波斯猫拥有一身浓密而柔顺的长毛，毛色米白，其间夹杂着几缕淡灰色的斑纹。小鼻子微微湿润，嘴巴两边的胡须轻轻颤动，显得格外可爱。
这应该是他某位向导同事的精神体。
凌月影若无其事地缓步走向电梯。
其实他的精神力触稍已经诚实地、悄无声息地朝那团蓬松如云絮的尾巴探了过去。
精神体基本都不讨厌来自精神力触稍的按摩，但要是贸然接近开始摸，可能会冒犯到精神体的主人。
凌月影屡试不爽的常用战术是先伸出精神力触稍，对其按摩一通，等这些小家伙熟悉了自己的精神力，降低了对自己的排斥感再进入下一步——
上手摸。名正言顺地伸手感受它们柔软的毛发和温暖的体温。
果不其然，电梯前的波斯猫对突然探过来的触稍并不拒绝。
它被凌月影的精神力触稍抚弄着，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几声惬意的咕噜声。
这时一个向导也朝着电梯走来，凌月影没有回头，只是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触稍，这才按下电梯按钮。
向导同事来到电梯前，将波斯猫轻轻抱起，动作温柔而熟练。
“今天忙了一天，可累坏了。” 凌月影看似随意地开口，一边和同事寒暄，眼睛却瞟向波斯猫精神体。
这只小东西刚享受完凌月影的触稍全身按摩，此刻正显得无比惬意地趴在主人怀里。
精神力触稍的按摩也会给精神体的主人带来一定程度的共感，不过向导的感官不像哨兵那样敏感，共感传递的感觉也更轻微。
“是啊，凌向导，都下班了休息一下好不好啊。”
精神体是哄住了，看来主人并不会轻易买账……
怀里的小猫带有几分慵懒地向凌月影抬了下自己的前爪，好像在示意：挺舒服哒，下次再来。
凌月影无奈地耸耸肩，心中暗自感叹：
果然，向导可不像哨兵那么好哄，想吸一口毛茸茸都这么难。
中枢方舟的晚风裹着凉意拂过面颊，凌月影开着他的车，驶向自己的住所。
中枢方舟是智能城治下最大的方舟，是智能城大多数普通市民的居住区域，承载着各个方舟中最多的人口。
除了中枢方舟之外，还有演算方舟、防卫方舟、调运方舟、生产方舟等分布在各地的其他方舟，分担不同的职能，因为都受到超级人工智能艾奎斯的管理，被统称为智能城。
一路上，城市的霓虹灯闪烁，一座流线型高塔劈开暮色映入眼帘。
凌月影的住所位于另一座高塔——栖居塔，高塔也分不同的功能，像中心高塔就是专门用来办公的，也有专门用来训练的塔和用来安置哨兵向导住处的塔。
可以说高塔就是哨兵向导的象征，在智能城里远远地看到很高的塔型建筑就知道这是和哨兵向导有关的地方。
凌月影是，他的哥哥凌云破的专属向导……所以，也和他同住。
住所是按照 S 级哨兵的住房标准分配的豪华大平层，在智能城，这是中枢方舟内哨兵和向导能住到的塔内最好的户型了。
一到家，回到熟悉的空间，凌月影的精神体小白蛇迫不及待地现身，马上游了出来，缠上它在家爱待的仿真栖木。
有些哨兵向导的精神体喜欢呆在外面，在外也会时不时自己冒出来。凌月影的精神体白蛇在不熟悉的空间时则很少主动出现，到家才会变得稍微活跃。
凌月影扯开领口，任由制服外套滑落在玄关的衣架上。感应灯次第亮起，照亮客厅墙上交错的黑白装饰。
开阔通透的大平层空间，面积看上去超过 300 平，装有多扇落地窗，显得格外宽敞明亮。
整个空间以较浅暖色为主色调，米白色和焦糖色为主题，有一种柔和温馨的感觉，装饰则以黑白灰色系为主。
随着灯光亮起，生活助手版本的艾奎斯的合成电子声流淌而出，它的默认语音的音色听上去既像男人又像女人，又或者都不像：
「欢迎回家，月影。您今天的工作还顺利吗？」
“还不错？今天工作时摸到了新的毛茸茸。”
「那很好，希望您接下来度过美好的夜晚。您尚未用晚餐，需要为您订餐吗？」
“好，今天不想吃中心高塔食堂～帮我订餐吧。”
在智能城生活的方方面面是绕不开艾奎斯的，有些人对工作和生活都不得不要和艾奎斯打交道的现状感到不快，凌月影倒是会挺积极地和便携版以及家居助手版艾奎斯互动。
毕竟回家时总会有一个智能助理惦记着自己，贴心照料，其实感觉还不错。
「根据您的以往用餐偏好，为您推荐今晚的菜单：香煎三文鱼风味能量块佐青柠味营养剂气泡水，或经典款营养浓汤。这是近期城中很受欢迎的搭配。」
“饮料就前面那个吧。”
智能城里，自然食物由于较为稀缺，价格高得离谱。所以人们大多把能量块当作主食，毕竟它既便宜又方便。这些能量块算是末日后研发的高效特制食物，它们能提供人体所需的各类营养，确保人们在这座智能城里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需求。
在智能城，除了那些维持生存的基本物资外，其他物品的价格都高得让人咋舌，比如精致的自然食物、时尚的服装……在智能城，想过上体面的生活需要庞大财力的支持。
不过，作为 S 级的哨兵，以及虽然资历尚浅职级却也达到了 B 级的向导，凌月影和他哥的工资都相当可观。
况且哨兵和向导被规定必须住在塔内，住房已经按各自职级分配，没有买房的压力。虽说他们也可以额外购置房产以作他用，但凌月影觉得是没必要，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在等待食物送上来的时间里，凌月影在自家宽敞的大平层里悠然闲逛。这里处处都有他和哥哥凌云破以及两人的精神体生活的痕迹。
客厅的一角，摆放着一个看起来十分柔软舒适的小窝，那是小白蛇和小黑蛇的专属地盘，同样的小窝在他和他哥的卧室里都有，平时它们的精神体想在哪睡就在哪儿睡。
墙壁上挂着一些艺术画，大部分是描绘大灾变之前那些美到让人窒息的自然风光的，都是经过凌月影特意挑选。
他的目光扫过占据一个生态箱的仿真栖木——给家里两条蛇型精神体的玩耍场所。
交错的藤蔓间，摆放着给它们的各种玩具，有两条铂金支架蜿蜒其中。咦，栖木的某处枝桠怎么短了一截？
"我都没发现你们还打了架，这次又是谁先动的手？"凌月影轻轻戳了戳蜷在恒温石上的小白蛇。
小家伙正盘成一块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蛇饼，连一个尾巴尖的晃动都没给他。
“不想说？好吧~小艾，帮我查一下记录。”
「已找到相关记录。影像：白蛇投喂黑蛇辣椒味能量块.mp4。时间：一周前。」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算了，你没被欺负就行。”
凌月影扶额，虽然上周他也和凌云破吵了一架没什么资格说，但家里两条精神体打架的原因总是这么……孩子气。
不一会儿，厨房岛台升起艾奎斯操作的保温餐盘。
白蛇也慢悠悠地游出栖木跟了过来，鳞片擦过能量块包装袋发出沙沙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凌月影笑着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搭档的脑袋：
“别闹，知道你馋自然食物。”
毕竟作为他的精神体，他吃了等于精神体也品尝了。他的这条可爱的小蛇，偶尔会对食物的味道表现出挑剔的一面。
凌月影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餐盘上，一份香煎三文鱼风味能量块和一杯气泡水在等着他享用。这能量块虽然长得规规整整，倒也煎得恰到好处，外皮金黄酥脆，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诱人香气。
他叉起一块能量块，放入口中咬开，酥脆的外皮在齿间咔嚓一声裂开，里面柔软的部分透着温热，模仿三文鱼的口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智能城提供的食物分三个档次，最基础的能量块价格低廉，能满足人们最基本的生存需要，不过味道嘛，实在没什么可挑的。最贵的，是那些原生态的自然食物，新鲜可口，可高昂的价格让大多数人只能望而却步。
另外那档，就是价格夹在两者中间的能量块仿制食物。
仿制食物本质上还是能量块，但在味道方面下了不少功夫，努力模仿自然食物的独特味道。其中有些也会模仿自然食物的外表进行制作，尽量模仿得逼真，好让人们在视觉上得到一些满足。
因为凌月影经济上还算宽裕，他基本是选择那类着重于还原口味的仿制食物。闭上眼睛吃，所感受到的味道和自然食物的风味已经相差无几了。
进餐完毕，艾奎斯适时地提示道：
「您的特别关注行程中已更新动向：誓约部队预计在 3~5 日内返回。最近一次通讯记录在 1 日前。」
凌月影微微一愣，随后问道：“有没有凌云破的留言？”
艾奎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搜索数据库，然后回答：
「没有，凌云破先生上一次返回哨站时没有进行留言。」
“……”
凌月影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气泡水杯壁，冷凝水珠沾湿他的袖口。
艾奎斯似乎检测到了凌月影的情绪变化：
「月影，根据您的偏好为您推荐明天咖啡店的早餐，希望能让您心情愉悦一些。」
凌月影看了看艾奎斯给出的订单信息，
「椰青冰拿铁，1333￥。火腿奶酪夹心面包，998￥。」
“好，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我确实有点想吃。”
自然食物的价格就这样，还好自己不缺钱……月影按下了确认支付，预约成功。
「已为您预约明早七点半的时间。接下来要不要看部电影？」
在智能城，最流行的电影毫无疑问是一百年前大灾变发生前，二十一世纪那段时期的老电影。
虽说大灾变无情地摧毁了太多东西，几乎让整个世界陷入绝境，但所幸艾奎斯的数据库里，还完好地保存着过去的各类文艺作品。
“帮我选一部怀旧电影吧。”凌月影轻声回应。
他慵懒地蜷进如云朵般柔软舒适的沙发，白蛇轻盈地游动，迅速盘踞在他的膝头，仿佛也在期待着即将开始的电影之旅。
投影将二十一世纪的石板路铺满客厅，雨幕中的车碾过水洼，男主角深邃的瞳孔倒映着河面上璀璨的星光，这一幕幕唯美的场景如梦如幻。——这是艾奎斯数据库里智能城市民票选最受欢迎的怀旧电影之一。
小白蛇不知何时窜到了它认为的更佳观影位置，轻轻盘绕在凌月影的脚边。凌月影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小白蛇的脑袋，思绪却随着电影的画面飘向了远方……
那时人们的生活水平，明明和现在智能城里的也差不太远。
然而，看着电影里广袤无垠的蓝星上曾经居然有那么多的人，还能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的目的地，自由自在地到处旅游。
感觉……十分不可思议。或许，还有点向往。
智能城的居民之所以对这类灾前影像如此痴迷，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些美轮美奂的画面和扣人心弦的剧情。
人头攒动的街头，每一张生动的面孔上都洋溢着真实的喜怒哀乐；那些随心所欲的旅行，每一段都充满了未知和惊喜……这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令人心颤的鲜活。
凌月影看着银幕里熙熙攘攘的画面，突然想起今日抚摸雪狼后，有人唐突地问能不能成为他的哨兵。
人们曾经能够那样自由地相爱，而如今他们连建立长期关系都要检测匹配度，触碰精神领域都要写进评估报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