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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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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学里有一条很有名的樱花大道,每到春日时节樱花绽放,校园便会被染成轻柔的粉,与飞檐画角、碧瓦琉璃、朱红色窗棂相映成画,是全国闻名的赏樱好去处。
樱花每朵花的花期只有几天,而整棵树的花期也就不到半个月,从三月中旬开到三月末。
樱花悄无声息地绽放,盛大地满开,然后再悄无声息地凋零。
金融系的宿舍离樱花大道走路不过十五分钟的距离,大学四年每到花期游客就挤得水泄不通,去上个课得跟他们争抢落脚的地盘。
校园是开放式的,游客无论什么时候都能随便出入。后来赏樱的人越来越多,为了保证游客和师生的安全,还有正常的教学秩序就开始限制客流量。
最开始卖过一段时间门票,被骂得狗血淋头,就改成了免费但需要在网上提前预约。
不过如果是校友的话,登录电子校友证后也是可以不用预约进入的。
只是我从在校生成为校友后就再也没有进去看过樱花了。
“你周日不是去研究室有事吗?”我坐进车里,晃神着回。
江清淮是副教授从去年开始正式招收研究生,毕竟是第一批学生,他在学术上又是极其认真负责的人,微信上随时随地解答问题,周末经常也会抽出一天去研究室。
“陪你看个樱花的时间还是有的。”对于我的疑问,江清淮应声说。
其实我对樱花的兴趣没有很大,大学四年看得够多了,而且与其说是看花不如说是看人。
樱花节的时候路走不动不说,游客的素质还参差不齐,弄得人很是恼火。
我陪着特意从北京过来的蒋逸呈看过一次樱花,他兴致勃勃牵着我在人群里穿梭,我被挤得头皮发麻,一脸无语。
他还为了给我拍照摔碎了刚买的手机屏幕,我戏称这几张照片价值千金他可得好好保存。
樱花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用一年的时间静静等待那么几天的绚烂然后迅速凋零,反反复复,直至生命消失殆尽。
不过很多事情重要的都不是本身,而是和你一起做事的人。
“好的。”
尽管兴致索然,但此时此刻的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因为蒋逸呈也好,他也好,要看的从来都不是樱花。
“嗯,那周日上午我来接你。”
江清淮给我系好安全带后坐进了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今年是不是不能用校友证进去了?我得去网上申请一下?还来得及吗?”
我想起前几天扫到过一眼关于这次樱花节本地公众号的报道,说是暂时取消校友证绿色通行,得走普通游客通道去网上预约了。
而网上预约需要提前好几天,周末和平日都是严格限制了人流量的,我怕来不及了就问了声。
江清淮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不我知道该说是脑袋短路还是默守陈规的脑袋说:“你不需要校友证也不需要预约,你是我女朋友。”
“哦,对哦。”
我终于恍然大悟傻傻点头想起了这茬,我是他女朋友,直接跟着他进去就行了。
堂堂副教授带个女朋友进去看樱花的实力还是有的。
江清淮清华本科毕业后去了普利斯顿攻读phd,在学历水涨船高的如今,国内高校“非升即走”的竞争十分激烈。
但他履历十分优秀,几篇订刊SCI在握,能力也强,不到三年时间就升了副教授。
其实当时他的选择是有好几个的,最终决定回到省城是为了不再错过我。
在一起我知晓原因后狠狠教训了他一顿,离谱程度和当年蒋逸呈为了不异地要放弃清华不相上下。
这不是深情,这是愚蠢,是自私,是不负责任。
永远不要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前程。
没有人能扛起另一个人的人生。
江清淮见我的反应,打趣着说:“你怎么好像一副才知道的样子。”
“突然一下子忘了嘛。”我撇撇嘴找起了理由。
谁知江清淮锱铢必较,“你能忘记,说明我作为男朋友做得还不够好。”
我虚着眼扯着嘴角反击说:“江清淮,你什么意思?你别太过分哈。”
本以为他还得蹬鼻子上脸再跟我周旋几个回合,却没想到他晕染开眉眼说出来的是:“宁嫣,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干嘛......”
我被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弄得乱了阵脚。
他眼里是高山的雪,唇边是天边的月,清冽的嗓音如那清泉般缓缓流入心底,化开了一阵烟波浩渺的雾气。
江清淮这般的人说起情话的杀伤力是很可怕的,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我喜欢你”也叫人招架不住。
当年给他撑伞介绍自己是“宁采臣的宁,王语嫣的嫣”就把他弄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哪能想到有一天他能脸不红心不跳说情话呢。
从前我听蒋逸呈的情话都听到面无表情了,但听他说就重新退回了新手村。
“没什么。”他笑得温润,“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我看着他眼里满满装下的自己,忽然间又有一阵酸涩涌上了鼻尖。
这个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喜欢我呢。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而我清楚地知道,我并不值得。
我卸下了一口气,低下头扯住了围巾的一角开始揉搓,低声问道:“为什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呢?”
他摇摇头,语气温存并没有半点波动:“你想说会说的,你不想说我不会问。”
我不想说,因为我没办法说。
但我又不得不说,因为隐瞒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而我喜欢他,我不想让他难过。
我继续问道:“突然折回来是因为看到了群里的消息吗?”
他的回答没有隐瞒:“嗯,隐约感觉到了。”
也是,除了这个原因也不会有别的了。
可笑就可笑在,他想到了,而我却没有丝毫防备。
顿了顿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把围巾落下了,天冷。”
“对不起......”我咬着下唇,手里缠绕围巾的动作幅度变大。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因为除了“对不起”以外,我无话可说。
车子在信号灯前停下,窗外倾洒进来的夜色愈发浓郁,沉淀出了城市独有的喧嚣,喧嚣里是挥散不去的寂寥。
映衬着人世间挣不脱也逃不掉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
忽然我听见了安全带摩擦的声音,下一个瞬间他俯身过来抬起我的下巴转过来对着我的唇吻了下去。
这个吻很轻很轻,只是蜻蜓点水的浮光掠影,和他的人一样沉静温存,激起的涟漪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到,但眼眸里的爱意却如星火般炽热滚烫。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宁嫣,我喜欢你。”
我错愕地看着他,“砰,砰,砰”心脏急促又清晰地跳动了起来,在窗外交错的霓虹里,在层层包裹的温柔里,在与他朝夕相处的点滴里。
果然,我真的很喜欢他呢。
“没有生气吗?”我扯了扯江淮情的衬衣袖子,抿着唇轻声问。
“怎么会呢。”江清淮笑着又摸了摸我的头,“我有这么小心眼吗?”
正当我准备顺势活跃气氛,调侃一下不愧是和宇宙星辰打交道的小江教授,心胸果然宽广之时,他的声音稍稍往下沉了些,轻声继续说:“就是有点害怕而已。”
“怕什么?”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似乎收紧了些,小心翼翼回答:“怕你不要我了。”
我的心口猛然一颤,想起曾经蒋逸呈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我有这么离谱吗?”
我假意玩笑,把游离和动摇压在了心底。
蒋逸呈对我来说并不是“前男友”,“白月光”能够去概括的。
这是已经发生的,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所有过去的,无论好与坏,都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是过去让我成为了我。
而过去我曾深爱过一个人,那个人不是他。
他怎么会不介意呢?
只要他喜欢我,就不可能不介意。
而如果我问心无愧,倒也能坦然面对,以一句“都过去了”收尾。
但刚才的游离和动摇已经充分证明了我并不是问心无愧。
所以我才陷入了挣脱不了的泥沼。
“但是你不要因为我有任何负担,是我要喜欢你的,和你没有关系。”
此般情况下,他考虑的还是我的感受,怎么能这么傻呢。
是脑细胞都用到对真理的探求上了吗?
为什么在感情方面可以傻到这个地步呢。
“和我没有关系?你把我当成什么混蛋了?”我无奈地反问了两声,指着自己问:“我看上去像玩弄感情的骗子吗?”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可没这么混蛋。”
我嘴上否认着,但实际上我怎么不是彻头彻尾的混蛋呢。
如果他问我眼泪的缘由,我似乎就没有迂回的余地了,但他没有问,只是跟我说:
“宁嫣,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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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点饭都不会做的觉得麻烦,包括洗菜,买菜,切菜,炒菜,饭后收拾桌子,洗碗,擦厨房等一众工序都是江清淮包揽的。
我就只出张嘴巴负责吃,最多帮他把盘子从餐桌拿去厨房。
我也提出过分工,我不会做饭那怎么都要洗个碗,但被他拒绝了。
他说我什么都不用做,交给他就好。
《惊!清冷副教授竟是居家好男人》
我曾用小说名去调侃过他实在点歪了技能树,但他说宇宙繁星也好,茶米油盐也好都是生活,都是他想和我一起的生活。
我起身到厨房门口,放空脑子靠着门框看着江清淮忙前忙后的背影和锅里升腾起的雾气,听着水槽里“哗哗”的流水声,即便深陷泥沼却也体会到了平凡而简单的幸福。
其实我对人生的期盼,从来都只是如此简单。
有一份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有一个能够分享喜怒哀乐的爱人,有三两好友,有能撑起世间枯燥的兴趣。
最好还能有一只猫猫,一只狗狗,足矣。
早些年的时候,我也曾在对现实认知不足的情况下被鸡汤激励着有过想要做出些成绩的青云鸿鹄之志,但没多久就认清了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人,在时代的洪流里别说是掀起风浪了,连个涟漪都激不起来,过好自己的那一点小生活就很不错了。
我靠着门框和江清淮扯东扯西说了些废话后,梁蔚然给我发来了消息:
【我猜这会儿小江教授又在给你做饭吧,羡慕嫉妒我已经说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