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的间距》咸甜尚可

4、第 4 章

　　2019年深秋·海鲜季
　　凌晨四点的渔港浮着层青灰色薄雾，陈默踩着湿滑的礁石往码头跑。裤脚被浪花打湿也顾不上，远远望见渔船桅杆上晃动的红灯，他举起手电筒连闪三下——这是和船老大约定的暗号。
　　"陈老板又来抢头水货？"船工抛出缆绳，铁皮舱里银光乱溅。
　　陈默直接翻过船舷，防水靴踩进还在蹦跳的带鱼堆里，手电筒的光圈扫过每尾鱼的鳃盖：
　　"东星斑单独装箱，鲍鱼要三头鲍，皮皮虾必须带籽的..."泡沫箱底先垫上两层芭蕉叶，碎冰碴像水晶屑铺满缝隙。
　　陈默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个玻璃瓶，浅褐色的液体里泡着当归黄芪。
　　"这是药酒，和海鲜分开装。"他郑重其事交给船老大，"寄到四川，路途远容易坏，冰袋再多放两包。"
　　天光微亮时，十个贴着"生鲜速运"的泡沫箱早整齐码放物流点。
　　陈默蹲在地上写面单，夏雪的地址他早已不用看备忘录就能默写——四川省XX县人民医院护理部，括号里总要加个俏皮的"(小雪人收)"。

　　2020年1月23日凌晨1:17
　　陈默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出一道汗渍。
　　新闻推送不断跳出"武汉封城"的字样，朋友圈里铺天盖地都是求购口罩的求助信息。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泛着幽幽蓝光。

　　手机突然震动，是夏雪的微信。

　　「我们药房完全断货了，爸妈这边连普通医用口罩都买不到」

　　文字后面跟着个小猫流泪的表情包。

　　陈默盯着那个表情包看了很久，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夏雪皱起的鼻尖。

　　他翻身下床时撞到了床头柜，膝盖传来钻心的疼也顾不上。抓起车钥匙就往门外冲，"我得去趟杭州！"

　　高速公路上飘着细雨，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扇形。"医药公司的仓库在萧山。"陈默把油门踩得更深，"再快点，不然封城就进不去了！。"

　　2020年1月23日凌晨4:29

　　仪表盘显示室外温度零下三度，陈默用冻僵的手指戳着导航屏幕，目的地距离显示着刺目的2062公里。
　　这个数字他曾在深夜用地图软件反复测量过，从她回老家工作后租住的小区到此刻所在的杭州仓库，不多不少正好是横跨三个省份的距离。

　　汽车门"咣当"一声撞在仓库卷帘门上，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五箱口罩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陈默跪在雪水浸透的水泥地上核对批号，睫毛结了层薄霜。
　　手机突然震动，夏雪发来戴着自制口罩的照片，鼻梁处用回形针勉强固定。

　　「药店连酒精棉片都抢光了」

　　他几乎要把手机捏碎，转身时撞翻了摞在车尾的箱子。医用口罩雪崩般倾泻而下，有几片被夜风卷着飘向远处。陈默发了疯似的追出去，皮鞋陷进泥泞的绿化带也浑然不觉——这些都是要留给她的，一片都不能少。

　　2020年1月27日上午9:17 杭瑞高速
　　防疫人员举着测温枪靠近时，陈默正在啃三天前的冷包子。
　　副驾驶座上摊着中国地图，用红笔圈出的路线像条蜿蜒的血管，连接着2062公里外的某座小城。

　　"体温37.8？"穿防护服的人后退半步。

　　陈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是空调...我开窗！"他手忙脚乱摇下车窗，零下五度的寒风灌进来，吹散了仪表台上夏雪送的平安符。
　　二次测温显示36.7，他瘫在座椅上大口喘气，才发现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已经泛白。导航提示前方拥堵二十公里，油量表亮起红灯。
　　陈默摸出未开封的烟盒，突然想起夏雪说过最讨厌烟味，又把烟塞了回去。

　　2020年1月27日深夜11:43 秦岭服务区
　　加油站的霓虹灯在风雪中忽明忽暗，陈默蜷缩在后座啃压缩饼干。手机相册里存着夏雪三天前的朋友圈，她穿着防护服比耶的照片下写着「今日核酸小队长」。
　　他隔着屏幕抚摸那个被护目镜压出红印的鼻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咳嗽声惊醒了加油站值班员，老人敲着车窗喊："小伙子要不要热水？"
　　陈默摇头，却在对方转身时掏出体温计——38.1度的数字在暗夜里泛着红光。
　　他往嘴里塞了两粒退烧药，把剩下的口罩全堆在副驾驶座上。若是自己倒在这里，至少这些口罩还能被防疫人员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