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罐》云清也

1、疼

　　2025年2月22日 石狮大道发生一场车祸。

　　急救手术室内，医生护士忙得焦头烂额。
　　护士注意到患者紧握着的左手，想掰开却怎么也掰不开。

　　“滴————”
　　随着心率仪一声长鸣，患者陷入一场回往

　　“姓名：程习
　　年龄：17岁
　　家庭情况：不便告知”

　　刘志云身为班主任身经百战，不用问就知道了事情大概。
　　看着面前这个瘦削的孩子，内心生出几分怜悯。
　　程习不喜欢这种眼光，因为于他而言这是一种施舍。他其实不算是单亲，他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孤儿。

　　三个月前
　　破烂小出租屋内一片黑暗……他的亲生母亲刚刚查出肝癌晚期，他一边挣着自己的学费，一边挣着自己母亲的医疗费。
　　早上上课，晚上打工。
　　但他还有一个继父…一个令人感到恶心的继父——霍国梁
　　霍国梁喜欢赌，家里的钱早就被他架空了。
　　于是程习学会藏，把钱藏在一个霍国梁找不到的地方。

　　这个夜晚霍国梁又赌输了喝着闷酒，心里还想着的是意犹未尽的赌意。
　　马路上他走的歪歪扭扭，仿佛夜里要吃人的鬼。
　　程习看时间差不多了，收拾收拾东西打算去何稼铭家里去……不曾想这时门被打开了。
　　霍国梁竟提早回了家！

　　霍国梁手里拿着喝了一半的青岛啤酒猛灌一口，脸上的泛着罪恶的红。

　　“钱呢？拿出来！”霍国梁怒喝，“我告诉你啊，那臭娘们快死了，你把钱给我，我以后要是开了运那可是赚得盆满钵满！”
　　程习没有多说什么，他现在在找……找一个的掩护自己的东西。
　　霍国梁没什么耐心，见程习迟迟不动变上手甩了一巴掌：“我干你大爷的！我tmd让你拿钱！钱！听得懂吗？你和那臭娘们儿一样……贱骨头！”
　　程习被这一巴掌打的有些耳鸣，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打了。

　　他妈嫁给这个男人以后没几个月，这个男人便暴露出了本性。
　　他的妈妈太弱小了，他得保护着她…于是那瘦弱的身体担负起成为铁壁的责任。
　　霍国梁：“tmd愣着做什么！老子让你拿钱！拿钱晓得伐？”
　　程习死死护着书包，他不能让书包里的东西落入这个恶魔的手上。要是…要是没护住，妈妈就完了！
　　霍国梁一拳一拳的抡下去，拳拳到肉。
　　程习没有死死咬着牙，咯吱咯吱的声音突然响起——是霍国梁打开了储物柜的门
　　程习趁着这时候跑到房间立刻锁门。把所有能堵的东西全都堵在门口。

　　以前…程习被打了要是还手，他这个继父就会用棍子使劲的砸着他的手。但是每次都会留点分寸……因为他还要留着程习的手去上班挣钱。

　　但其实，他还手也没用，十七岁的人了体重就七十几斤…太瘦了。
　　每一次被打都会疼得惨叫，隔壁邻居听到了也不关心，权当作是小孩不懂事教育孩子。

　　但有一次霍国梁半夜打他，他忍不住叫唤起来……隔壁的人就上来讨个说法。
　　他还记得当时他欣喜的模样，他以为会有人能注意到他的惨状能带他和他母亲逃离这个疯子。
　　可惜……

　　邻居：“不是你家怎么回事啊！教育小孩也不是这么个教育的呀！”
　　霍国梁立马换了一副脸色，赔笑道：“哎呦，这不是小孩子闹腾吗？这不！偷了家里的钱出去乱搞，可不得教育教育！”
　　邻居：“那你克制些啊！成天就你们家最吵了！”
　　霍国梁：“晓得咯晓得咯，不打咯！”

　　程习心下一紧：“救救我！救救我！”
　　但邻居早就走远了，只留下那个傻乎乎的他。
　　霍国梁神色狠戾，狰狞的脸上只有两个大字——“罪恶”

　　霍国梁啐了一口：“你还敢求救？你是个什么货色！什么货色！”
　　程习眼里的光好像又散了，忽然觉得视线模糊……也不知道是因为泪水糊的还是因为被打的。
　　霍国梁拿起一块破抹布塞进程习的嘴里用胶带封了一圈又一圈，这样程习就叫不了了……只有阵阵呜咽声。抹布在嘴里的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霍国梁塞得紧，喉咙疼得慌。
　　这种喉咙被迫撑开的感觉让他想吐。

　　自那以后，霍国梁每每要打他的时候，就都这么干。
　　有时候堵住了还能叫唤就把储物间里的扫把拿出来，先拿扫把打一顿再把他锁储物间里头去。

　　这一次锁了门…能拖一会儿！
　　程习背着书包，三楼跳下去…应该可以！只要…只要不摔到头。

　　外头撬锁的声响愈发的大，程习看着那楼下那片菜园子，只要跳到那应该就不会摔断手脚。
　　一——
　　二——
　　三——
　　跳！！！

　　他终于解脱了…他拿起那部国产山寨机给何稼铭打了个电话：“稼铭！稼铭！我想去你家…你能不能在石祥路那里等我！”

　　何稼铭家里人都在外地，平常就他和奶奶住。
　　他连声答应。

　　程习拼了命的跑，二月的风吹得他难受。
　　他不能停下来，他脑袋有些昏沉，许是刚刚打的吧。
　　但二月的的凉还没褪去，寒冷的风灌进他的衣袖里……吹醒了他这个逃命人。

　　终于……到石祥路了。
　　何稼铭骑着小电驴让程习赶紧上来，一路上程习的手都紧紧抓着背包的肩带。

　　程习穿着的是一件薄睡衣，又受了凉，等到何稼铭家里的时候早就发烧了。
　　何稼铭的奶奶看他这副样子就直到这孩子指定又受了不少委屈。

　　何奶奶总医药箱里拿了退烧药给程习，程习吃下药就一头倒下了。
　　我……逃出来了！！！

　　程习常来何稼铭家里，见了几次就和何奶奶混了个眼熟了。
　　陈稼铭头轻贴程习额头，许久才道：“还好，退了一些，总比没有好。”

　　程习的脸上身上一片青紫，看的人胆寒。
　　程习太苦了，但是他又不喜欢吃苦……上天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看他不爱吃苦还非要让他吃净苦头。

　　程习颤抖着身躯，脸上挂着苦笑。

　　他哭了……

　　这时候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翻了翻书包。
　　还在……卡还在！

　　半夜，等烧退了以后，他起来算了算这三年存了多少钱。

　　二十万七千四百二十九！
　　这是他三年来攒的所有钱了…他尽力了。

　　妈妈的病不能再拖了，可是还差三十几万……找别人借钱不太现实，妈妈的亲戚都在外地……霍国梁更是不可能了，但打工的来的钱又至少有一半会被霍国梁拿去赌……

　　他想让霍国梁进局子，但他之前试过了。
　　每一回霍国梁都说是他自己在外头跟人打架输了所以身上乌青，再加上偷了家里头的钱去鬼混才打的。因此霍国梁相安无事……但他却生不如死。

　　第二天，他来到市医院里看妈妈。
　　林芳躺在病床上还在睡，程习没有叫醒……只是呆呆地看着。
　　林芳醒了以后，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因为自己看走眼从而遍体鳞伤，心里揪得疼。
　　“妈这病……太费钱了，妈不治了。”林芳缓缓道。

　　程习的眼眶在这一瞬红了……他还是没能保护好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