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洌玉

12、晚安

　　周六的培训比安瑶预想的要紧张得多。公司临时通知，有几位国际品牌的代表前来观摩，这让原本例行的练习瞬间变成了一场重要的预演。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力求展现最佳状态。

　　直到下午两点半，安瑶才终于结束了培训，匆匆冲向更衣室。她本想回家换套衣服再去轩沅的工作室，但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简单地补了补妆，换下训练时穿的高跟鞋，套上一件轻便的外套，就直接打车前往轩沅的工作室。

　　"不好意思，我可能要晚一点到，"在车上，她给轩沅发了条信息，"培训临时延长了。"

　　轩沅很快回复："没关系，不着急。需要我准备些什么吗？你一定累了。"

　　这条简单的关心让安瑶心中一暖。她回道："不用准备什么，谢谢关心。"

　　出租车穿过周末拥挤的街道，安瑶靠在车窗上，回想着这一周的忙碌。国际时装周的准备工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但同时也充满了挑战和机遇。只是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中，她几乎没有时间思考其他事情，包括那些与轩沅共度的时光，那些让她心动的瞬间。

　　现在，当她终于有机会见到他，心中却突然涌起一丝紧张。这不像是工作前的那种紧张，更像是——她不得不承认——约会前的那种期待和忐忑。

　　"到了，女士，"司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安瑶付了车费，走向那栋熟悉的建筑。轩沅的工作室位于顶层，大面积的落地窗让整个空间充满自然光，也让他能够从高处俯瞰城市的景观。

　　按响门铃后，门很快被打开。轩沅站在门口，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色休闲裤，头发微微有些湿，似乎刚洗过澡。那股熟悉的古龙水混合着淡淡的咖啡香气扑面而来，让安瑶瞬间放松下来。

　　"你来了，"轩沅微笑着让开身子，示意她进门，"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安瑶点点头，走进工作室："今天的培训特别紧张，有几位国际品牌的代表临时来观摩。"

　　"难怪，"轩沅理解地点头，引导她走向客厅区域，"我泡了咖啡，要不要来一杯？或者喝茶？"

　　"咖啡就好，谢谢，"安瑶在沙发上坐下，终于得以放松身体，"啊，真舒服。"

　　轩沅笑着走向厨房区域："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这周应该很辛苦吧？"

　　安瑶摸了摸眼睛下方，略带尴尬地说："有这么明显吗？我出门前还特意补了妆呢。"

　　"专业摄影师的眼睛，"轩沅调侃道，同时熟练地操作着咖啡机，"能看穿任何伪装。"

　　安瑶失笑，不再掩饰疲惫："确实很累，每天从早训练到晚，动作、表情、姿态，每一个细节都要反复练习。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国际级的时装周，公司对我期望很高。"

　　轩沅端着两杯咖啡走回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她："这种压力我能理解。我第一次担任国际时装周的摄影师时，也紧张得几夜没睡好。"

　　"真的吗？"安瑶有些惊讶，在她眼中，轩沅总是那么从容自信，很难想象他也会有紧张的时刻。

　　"当然，"轩沅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每个人都会有第一次，都会面对未知的挑战和压力。关键是如何应对这种压力，将其转化为动力。"

　　安瑶小心地啜饮着咖啡，感受着苦涩中带着微妙甜味的液体滑过喉咙："你是怎么做的？"

　　轩沅思考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遥远："我提醒自己，每个人都是从零开始的。那些看似游刃有余的前辈，也曾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和挫折。重要的是保持初心，记住为什么选择这条路，为什么热爱这个行业。"

　　他的话让安瑶陷入沉思。是的，最初选择模特这条路时，她被的是表达自我的可能性，被的是通过形象传递情感和故事的机会。而在繁重的训练和商业项目中，这份初心有时会被暂时遗忘。

　　"谢谢你的提醒，"她真诚地说，"我确实需要时不时地回顾初心。"

　　轩沅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向工作区："说到初心，我已经整理好了前几次拍摄的照片，你想看看吗？"

　　安瑶立刻来了精神，放下咖啡杯跟上他："当然想！"

　　轩沅的工作区域配备了专业的显示器和设备，墙上挂着几张放大的摄影作品，桌面整洁有序。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个专门的文件夹，里面分类存放着他们之前几次拍摄的照片。

　　"我按照场景进行了分组，"他解释道，点开第一个文件夹，"这是最初在摄影棚的拍摄。"

　　屏幕上出现了安瑶在摄影棚中的照片。轩沅的后期处理非常克制，保留了照片的自然质感，只对光影和色调进行了微调，让整体氛围更加和谐。安瑶惊讶地发现，照片中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那个自信、优雅却又透着一丝脆弱的女孩，真的是她吗？

　　"这张很特别，"轩沅指着一张照片说。照片中的安瑶靠在窗边，阳光从侧面打来，勾勒出她的轮廓。她的眼神望向远方，既有梦想，又带着一丝现实的思考，正如那首《梦想与脚步》所描述的那样。

　　"这是我闭上眼睛时你拍的吗？"安瑶好奇地问，"我都不知道你捕捉了这个瞬间。"

　　轩沅点点头："那一刻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表情非常真实而丰富。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自然拍摄的原因——那些最珍贵的瞬间往往是不经意间发生的。"

　　他继续展示着其他场景的照片——图书馆中专注阅读的安瑶，咖啡馆里沉思的安瑶，老城区街头漫步的安瑶，每一组照片都捕捉到了她不同的状态和情绪，却又有一种内在的一致性，那就是真实。

　　"太神奇了，"安瑶由衷赞叹，"这些照片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在商业拍摄中，我总是被要求展现某种特定的形象或情绪，而这些照片...展现的是真正的我。"

　　轩沅的眼中闪烁着满足的光芒："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镜头之外》这个系列的核心理念就是展现那个不在聚光灯下、不需要表演的真实个体。"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柔和："每个人都有多面性，而我想捕捉的是那个完整的、立体的安瑶。不只是一个美丽的模特，更是一个有思想、有情感、有故事的人。"

　　这句话触动了安瑶心底最深处的情感。在这个行业里，人们经常只看到她的外表，而忽略了她的内心世界。而轩沅，却能透过表面，看到她的本质，这种被真正"看见"的感觉，比任何赞美都更让人珍视。

　　"谢谢你，"她轻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谢谢你用这样的方式看待我，记录我。"

　　轩沅转头看向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有如此情绪化的反应。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种无声的理解在彼此之间流动。安瑶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一股温暖的电流似乎从眼神接触的地方蔓延到全身。

　　轩沅微微向前倾身，似乎想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就在这一刻，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按下拒接键："不重要。"

　　安瑶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她转向屏幕，指着一张在老城区拍摄的照片，故作轻松地问："这张的光线处理很特别，是怎么拍的？"

　　轩沅似乎理解她想转移话题的意图，便顺势解释起来："那是傍晚的'黄金时刻'，太阳角度低，光线柔和而温暖。我使用了长焦镜头，将背景虚化，同时保留了一些光斑效果，增加画面的层次感。"

　　他点击下一张照片，继续解释着拍摄的技巧和后期处理的细节。安瑶认真听着，不时提出问题，两人的谈话逐渐回到了专业的领域，刚才那一刻的暧昧和紧张悄然褪去，但在两人心中却留下了不可忽视的印记。

　　"对了，关于后续的拍摄，"看完所有照片后，轩沅转向正题，"我想尝试一个全新的环境。"

　　"什么样的环境？"安瑶好奇地问。

　　轩沅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大自然。我们前几次的拍摄都在城市环境中进行，而我想看看你在自然环境中会展现出怎样的状态。"

　　"具体是指...?"

　　"郊外有个湖泊，环境非常美，尤其是清晨的雾气和日出。那种纯净的自然光线，是任何人工灯光都无法模拟的。"轩沅解释道，眼中闪烁着创作的热情，"我想在那里拍摄日出时分的你，捕捉那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纯粹状态。"

　　这个想法让安瑶既兴奋又有些担忧："听起来很美，但时间上...日出是很早的吧？"

　　轩沅点点头："没错，这次的拍摄会有些辛苦。我们需要在天亮前就到达湖边，等待最完美的光线出现。可能需要凌晨三四点就出发。"

　　他停顿了一下，关切地看着她："如果你觉得太辛苦，我们可以考虑其他方案。毕竟你现在正忙着时装周的准备，休息时间本来就很宝贵。"

　　安瑶思考了一下，虽然时间上确实很紧张，但轩沅描述的场景让她心生向往。而且，这与繁忙的城市生活和紧张的培训形成鲜明对比，或许正是她需要的调剂。

　　"我想试试，"她最终决定道，"可能需要协调一下时间。时装周前的最后一周可能会更忙，但在那之前，应该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日子。"

　　轩沅的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我会根据天气预报选一个晴朗的日子，提前通知你。"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继续说："另外，我还想补拍一组城市夜景，捕捉灯光与人物之间的关系。也许可以选择某个晚上，在市中心的高楼或者河边进行。"

　　两人继续讨论着拍摄计划，逐渐确定了接下来的方向。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工作室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勾勒出一幅壮观的夜景。

　　"都这么晚了，"安瑶看了看时间，惊讶地发现已经接近七点，"时间过得真快。"

　　轩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要留下来吃晚饭吗？我可以做些简单的家常菜。"

　　安瑶犹豫了一下。理智告诉她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为明天的培训做准备；但内心却渴望继续这段美好的时光。最终，理智占了上风。

　　"今天恐怕不行，"她带着歉意说，"明天一早还有训练，我需要回去准备一下。"

　　轩沅点点头，表示理解："当然，你的工作最重要。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了，"安瑶连忙说，"我自己打车就行。"

　　"这么晚了，我不放心，"轩沅坚持道，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何况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安瑶知道无法说服他，只好点头同意。两人离开工作室，乘电梯下楼。夜晚的空气微凉，但比起白天的闷热，反而让人感到一丝清爽。

　　轩沅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地下车库，他绅士地为安瑶打开车门，等她坐好后才绕到驾驶座。车内依旧是那股熟悉的古龙水混合着皮革的气息，让人感到安心而放松。

　　"你住哪个方向？"轩沅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道。

　　安瑶报了自己公寓的地址，轩沅点点头，驾车驶出车库，融入夜晚的车流中。

　　车内的氛围既舒适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紧张。安瑶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景观，回想着今天看到的照片，以及那一刻两人之间流动的情感。那一瞬间，她分明在轩沅的眼中看到了某种超越友谊的东西，那种眼神让她心跳加速，却又不敢确定是否是自己的想象。

　　"在想什么？"轩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安瑶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在想那些照片。它们真的很特别，很不一样。"

　　轩沅点点头，目光依然专注在前方的道路上："每个摄影师都有自己的风格和理念。我一直相信，最好的照片不是那些技术最完美的，而是最能触动人心的。"

　　"就像那张雨中的照片？"安瑶轻声问。

　　轩沅的表情柔和下来："是的，就像那张照片。它可能不是我技术上最出色的作品，但却是最有情感连接的一张。每次看到它，我都能回想起那一天的感受，那种瞬间捕捉到某种纯粹情感的满足。"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柔和："而现在，这种感觉更加丰富了。因为我不再只是欣赏一张照片，我认识了照片中的人，了解了她的故事。这让整个体验变得更加立体和完整。"

　　这番话让安瑶心中涌起一阵温暖。她转头看向轩沅，发现他的侧脸在街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眉眼间的专注和温柔让她内心泛起涟漪。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她轻声说，"能遇见一个真正理解我、欣赏我内在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轩沅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这份幸运是相互的。"

　　车子很快到达了安瑶的公寓楼下。轩沅停好车，习惯性地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送她。

　　"不用麻烦了，"安瑶连忙说，"这里就是我家门口，很安全的。"

　　轩沅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好吧，但你进门后发个消息给我，让我知道你安全到家了。"

　　这种关心让安瑶心中一暖："嗯，我会的。谢谢你今天的分享，还有送我回来。"

　　"不客气，"轩沅微笑着说，"休息好，别太累着自己。"

　　安瑶点点头，推开车门下车。走到公寓门口，她回头挥了挥手，看到轩沅仍然在车里等待着。直到她走进大门，才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

　　这种细心的关怀，让她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在这个城市里，能有一个人如此在意你的安全，如此关心你的感受，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回到家后，安瑶立刻给轩沅发了条消息："已经安全到家，谢谢你的关心。"

　　轩沅很快回复："很好，好好休息。期待下次见面。"

　　安瑶将手机放在床头，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的种种——那些美丽的照片，轩沅专注的目光，两人之间那一刻的心动，以及最后道别时的不舍。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心中有什么在悄然改变，一种她无法忽视也不想忽视的情感正在生长。

　　曾经，她将轩沅视为一个有才华的摄影师，一个值得尊敬的合作伙伴。而现在，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能理解她内心、欣赏她本真的人，一个让她心动的人。

　　这种感觉既美好又令人忐忑。美好是因为能遇见这样的人本身就是一种幸运；忐忑则是因为未知的未来，因为即将到来的国际时装周，因为两人各自的职业和生活轨迹。

　　但此刻，安瑶决定不去想那些复杂的未来，只享受当下的这份心动，这份被理解和欣赏的温暖。带着这样的思绪，她缓缓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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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一周，安瑶几乎被国际时装周的准备工作完全占据了时间。每天从早到晚的训练，加上各种协调和沟通，让她几乎没有私人空间。她与轩沅的联系也变得零星，只是偶尔通过信息交流一下近况和安排。

　　"湖边拍摄的计划定在下周二，气象预报那天日出特别美，"轩沅在周四发来消息，"如果你的日程允许的话。"

　　安瑶查看了一下时间表，周二早上确实没有安排，而且下午的培训也是下午两点才开始。

　　"可以，"她回复道，"具体几点出发？"

　　"凌晨三点半我去接你，"轩沅回道，"湖边有些远，需要开车一个多小时。别担心，我会准备热饮和毯子，确保你的舒适。"

　　这种细致的考虑让安瑶心中一暖，她回复了个笑脸表情："期待那天的日出。"

　　周六的晚上，当安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手机突然响起。看到屏幕上轩沅的名字，她的疲惫似乎减轻了几分。

　　"喂？"她接起电话，声音中难掩疲惫。

　　"听起来很累，"轩沅的声音充满关切，"培训还顺利吗？"

　　安瑶叹了口气："还好，就是强度太大了。今天一整天都在练习走台节奏和转身动作，感觉腿都要断了。"

　　"要不要泡个热水澡？"轩沅建议道，"我记得你公寓有浴缸的，热水能缓解肌肉疲劳。"

　　安瑶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家有浴缸？"

　　轩沅轻咳一声，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呃，上次送你回家，你提过一句，说很喜欢泡澡解压。"

　　安瑶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一次随口的聊天。轩沅居然记得这样的小细节，这让她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泡个澡的，"她微笑着说，"你今天工作得怎么样？"

　　轩沅那边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在整理照片集，你的那组照片效果很好，已经基本成型了。还差湖边和夜景的部分，就能完成整个系列。"

　　"真期待看到成品，"安瑶由衷地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工作和生活，轩沅分享了一些摄影的趣事，安瑶则讲述了培训中的小插曲。不知不觉中，安瑶的疲惫感减轻了很多，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不打扰你休息了，"最后轩沅说，"记得泡个热水澡，会舒服很多的。"

　　"嗯，谢谢你的电话，"安瑶轻声说，"晚安，轩沅。"

　　"晚安，安瑶，"轩沅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好梦。"

　　挂断电话后，安瑶按照轩沅的建议，放了一缸热水，加入一些薰衣草浴盐，让自己完全浸入温暖的水中。疲惫的肌肉在热水的抚慰下渐渐放松，紧绷的神经也得到了舒缓。

　　躺在浴缸中，安瑶想起刚才的通话，想起轩沅那充满关切的声音。在这个忙碌而疲惫的时刻，能有人这样关心你的状态，体贴你的感受，是多么温暖的事情。

　　这种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前几天在工作室看照片时的那一刻，两人目光相遇，似乎有什么在空气中流动的瞬间。那一刻的心动，那种被真正理解和欣赏的感觉，是她在这个行业中从未体验过的。

　　安瑶闭上眼睛，让温暖的水流包围全身，心中默默期待着下周二的日出拍摄，期待着再次与轩沅共处的时光。不管未来如何发展，此刻的心动，都是真实而美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