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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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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欣看着林佳开车离开,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和商海返回家中,篮球赛已经结束,商子聪回卧室学习去了。看着灯光下商子聪瘦削的背影,童欣突然有些歉疚,对商海说:“我请个假,明天咱们一起去医院。”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正准备收拾东西出门,童欣的电话突然响了。童欣一看是领导打来的,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电话那头领导急得火上房一样:“童欣,前几天让你负责的报告写好没有?”
“正写着呢,快写好了。不是下周才要吗?”
“唉呀,行长下周要出差,来不及了,今天就要给他!”
“那……”童欣翻了个白眼,她已经知道领导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你能回来一趟吗?知道你今天请了假,过几天再补给你。”
童欣太清楚,这种看似商量的语气,其实就是命令。但凡是涉及“上面”的事,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种情况商海见得多了,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他给童欣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得罪领导。
童欣挂了电话,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对商子聪说:“聪聪,妈妈今天临时有事,不能陪你去医院了。”
商子聪无所谓地耸耸肩。
童欣想叮嘱几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有事给我打电话”,便出门了。
童欣走后,商海和商子聪也出门了。商子聪的右腿几乎不能用力,需要靠商海搀扶单腿蹦着往前走。商海心里暗暗责怪自己考虑不周,要是早点准备个轮椅就好了。
他家楼下正好有家药店,穿白褂子的店员倚在门口嗑瓜子。商海对那个胖胖的男店员喊道:“有轮椅吗?”
“有,你要什么样的?”
“对外出租吗?”商海估摸着商子聪的腿很快就能好,买个轮椅不划算,不如直接租一个。
“不租,我们只卖的。”
没办法了,商海只好问多少钱。
“便宜的四百,最贵的一千多。你要哪种?”
“爸,我不坐轮椅!我又没残疾!”商子聪抗议。
商海没理他,犹豫了一下,对店员说:“四百的什么样,能看看吗?”
“爸!”商子聪不高兴了。
“你这样去医院多不方便,怎么看病?”
“爸,我真没事!”商子聪一激动,右膝立刻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那店员推着个轮椅过来,问道:“怎么了,脚崴了?”
商海没跟他多解释,含糊的应了一声。商子聪还是很抗拒,商海硬是让他坐了上去,上下打量了一番,感觉还算结实,便付钱买了下来。
商海扶商子聪坐上副驾,把轮椅折起来放进后备箱。
“现在怎么什么东西都这么贵。”商海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自言自语道。
三院离他家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车子刚拐进三院所在的那条街就被堵住了。商海摇下车窗探出头,望着前面一眼看不到头的车流,不由得连连咋舌。
他的父亲早些年突发中风,当时在市中心医院住了很久的院,他早就见识到了医院里可怕的人流量,只是没想到三院这种专治骨科和烧烫伤的专科医院,居然也有这么多人来看病。
商海在周边兜了半天圈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停车位。他从后备箱取出轮椅,扶商子聪坐下,推着走了好一段路才进了医院大门。他是第一次来三院,东张西望了半天也不知道挂号处在哪里,最后还是问了别人才知道。
商海推着商子聪,刚走进一楼挂号大厅就被眼前黑压压的人群震撼到了。三院有几十年历史了,一直没翻修过,当时的设计规模显然满足不了如今的接诊人数,挂号窗口只有四个,每个窗口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队尾甚至已经排到了楼门口。
商海试着找一条比较短的队去排,结果发现都是一样的漫长,于是只好站到了最近的一个队尾后。挂号窗口紧挨着收费窗口,那些缴费的人不停的从挂号的队中穿过,两队人马搅在一起,抱怨声不断,场面混乱不堪。
来这里看病的人主要有两种,一种是跟商子聪一样来看骨科的,这些人多数也都坐着轮椅或是拄着拐杖,另一种是来治烧烫伤的,这些人的样子往往就比较惊悚一点。商海只牢牢盯着排在他前面的人,一是防止有人插队,二是尽量避免看到那些会让自己不舒服的病人。而商子聪却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从小身体就很好,除了那次发烧看急诊,几乎就没怎么来过医院,爷爷中风住院的时候也只是去住院楼看望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到如此多形形色色的病人。
他们旁边的队里有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半边脸蒙着纱布,另外半边脸上爬满暗红虬结的疤痕,几乎找不到半点完好的皮肤,实在让人不忍直视。但商子聪却控制不了地直直望着那个人的脸,那种视觉和心理上的双重冲击甚至让他忘了腿上的疼痛,直到被商海注意到,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别那么不礼貌地盯着别人。
这时队伍前面骚动起来,原来是有人吵架。一个年轻姑娘正在挂号,一个老太太凑了过来跟这个窗口的挂号大夫打听事情。年轻姑娘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轮到自己,旁边一直有人打岔,她不乐意,就和老太太吵了起来。这种事情在医院司空见惯,商海和其他人一样,一脸漠然地看着,心里只盼望她们能快点吵完,不要耽误后面人的时间。
争吵告一段落,队伍继续以龟速缓慢向前移动着。不时有人伸长脖子往前张望,好像这样就能马上轮到自己一样。饶是商海耐性再好,也不禁焦躁起来。在医院这种地方,焦虑是最具传染性的病毒,伴着中央空调吹出的风,悄悄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之后,商海终于站到了窗口前。他把医保卡从窗口塞进去,递给里面的年轻男大夫。大夫飞快地嘟哝了一句,商海没听清,问了一句:“什么?”扩音器里传出的声音马上不耐烦了起来:“挂哪个科!”
“哦,可能是骨科吧?我儿子打球腿受伤了,是不是应该挂骨科?”
大夫没理他,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动。
“专家号还是普通号?”
“专家号。”商海想都没想就答道。
大夫继续敲键盘。
“专家号没有了。普通号要不要?”
商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只能点了点头。
“行。”
大夫从窗口里递给他一张小纸片。
“请问诊室在几楼?”商海很客气。
“单子上有。”
“哦,好的。谢谢。”商海看了一眼挂号单,上面写着“骨外科, 5楼第2诊室,普通号”。他把挂号单和医保卡仔细地收在挎包里,揩了一把头上的汗,推着商子聪离开了挂号窗口。
总算是挂上号了,父子俩不约而同地暗暗舒了一口气。要是连号都挂不上,今天就白来了。然而走到电梯间,等电梯的人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父子俩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只能接着等了。狭小的电梯间不停有人进进出出,商海怕挡着人家的道,推着商子聪站到了墙角。结果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站的位置不好,离电梯有点远,过来搭电梯的人不管先来后到,能挤进去就算,他们等了半天也没上成电梯。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商海一咬牙,也加入了挤电梯的人马。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挤一边道歉,终于在错过了好几趟后,硬是挤进了一部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