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仆从》生还者

1、第 1 章

　　“小姐！”身后的侍女跌跌撞撞追赶着前方拔足狂奔的小姐，奈何衣裙束缚了脚步，几人没一个碰着那莽撞小姐一分。毕竟小姐穿着一身商服，冰川蓝缎子从腰侧敞开，便于行动。
　　“别跟着我！”杨蔻纯犹如一道蓝色的弧光划破了静谧的夜，她内心焦灼万分，生怕刚才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来不及呵斥几个侍女的失言，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白鹤般负手而立的背影。
　　是你吗？
　　别走、留下来……
　　千万不能再错过！
　　细密的汗渗出雪面桃颊，顺着肌肤的纹理汇集，润湿了杨蔻纯两鬓的乌发。
　　踏上那浮着白雾的石桥，数年来只在梦中遇见的身影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杨蔻纯毫不犹豫地奔向那道白影，扯住那人的衣袖。那人也早就感受到背后的人，从容转身。
　　这可给了杨蔻纯不小的打击。
　　怎么会是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虽穿着一身白衣，却实在不搭！
　　杨蔻纯定了定神，仔细打量着眼前让她心碎的人——头发结块，粘着些许脏污，面黄肌瘦，只那一双静若幽谭的眼睛还有些许灵气，除此之外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真是糟蹋了这一身衣裳！
　　“不知……这位大善人找小的何事？”乞丐挤眉弄眼，从这样一张脸上挤出还算谄媚的表情可不简单。那眼睛瞬间泯然了。
　　“那个，大善人可是想问小的着衣袖的玄机？”
　　杨蔻纯霎时松开紧紧拽着他袖子的手，面上丝毫不显认错人的尴尬，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你的衣裳？这可不是你的。”
　　“大善人真是洞若观火，这白袍确实不是小的能穿的。是先前有位金贵的少爷，看我衣不蔽体着实可怜，送给我的！”
　　“别想着骗我，这是你偷来的。”
　　杨蔻纯一副笃定的样子，她也没看眼前人微僵的神色，只抬手，拇指小指指腹一触即分，立时便有两个全副武装的侍卫纵出，各自扣住这乞丐的手臂。
　　“诶？！这是做什么！您说什么呢，快放开我啊！难不成您只是见我这一脏污乞丐着一身白衣亵渎了您的眼么？那我现在就脱！不必还劳烦两位壮士……”
　　杨蔻纯眼皮一扫，两个轻功精湛的侍卫立刻抓着这乞丐隐入暗巷，飞奔至杨府。
　　呵，穿着金家少爷那独一份的素袍，袖口那对苏绣喜鹊暗纹也不知道遮一下！愚蠢至极！杨蔻纯看着扶着膝盖喘气的侍女，自知失态，不愿久留，却更不愿放那个让她失态的罪魁祸首离开，索性带回府中，再做打算。

　　……

　　“光天化日，强抢民男啦！”
　　杨蔻纯看着他抓着铁栏杆拼命摇晃，苦着脸一副贞洁不保的惶恐模样，分外滑稽。
　　“哈哈，你叫破喉咙也没用的。消停会可以么？”
　　“大人！小的真的没有为非作歹呀！咦不对！大人您是不是太过分了，怎么能将我监禁于此……”
　　“你叫什么名字？”
　　“鄙……鄙人柳花花。”
　　“……”
　　杨蔻纯蹲下与他对视：“你要不要做我的奴仆啊？先别急着拒绝，好好想想你这件白袍的来处。”
　　尼玛这由得他选吗！柳渔楂咬牙切齿，声音里的气儿都是从牙缝里漏出来的。
　　“我不要。呃，我貌似并不认得大人啊……”
　　“好。”杨蔻纯缓缓站起，垂眸，右手抬至臀侧，勾勾手指。一个侍女快步走到她身边，微微弓身，双手递出一根泛着银光的细长事物，放在她的右手。
　　柳渔楂没瞎，所以他看出那是一根鞭子。鞭梢的菱形尖刺冷光夺目。
　　他后悔刚才的犟嘴了。初到这里时他便做了乞丐，路上贵人来往有人会施舍他些铜板，竟还能做到果腹。连衣服也有得穿。街上没有发生寻衅滋事的恶劣事件，丐help丐，这个讨得少那个就分点吃的，十分和谐有爱。
　　他还以为这里是法制社会呢……也是，都把他关在牢里了，能是什么好鸟？都怪他自己还没改变思维，以前目中无人惯了，竟然拒绝得那么快那么直接……
　　算了，要是真抽他的话他就趁机逃了，不然拼命也要从她身上咬下块肉来！被爸爸妈妈宠了十几年，可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
　　但拼命之前好像还有补救的余地，于是他软了态度，好似恭顺了许多。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鞭子无眼，大人千万别挥啊，免得……把您给伤到了。”
　　“那你的意思是？”杨蔻纯没理会他的耍滑，右手抬了抬。
　　柳渔楂吞了吞口水，加快了语速，生怕她突然发难。
　　“我是说我这等粗鄙之人，做仆从也不配啊，怎能污了大人的府邸呢？您的侍女都个顶个的……姿态端正，一看就是十分优秀的，有充足的训练啊！我只是个乞丐，什么都不会，肯定会冲撞您府中贵人的。”
　　杨蔻纯没表态，反倒提起另一件事。
　　“浣州金家，就是被你偷的衣裳的来处。金家向来注重宅邸的安全，所以他们会挑选最精良的打手护卫。你偷了他们家的东西，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他们并不在乎这一件衣裳，他们只是好面子。你现在的行为，可是把金家的面子甩在地上踩啊。你现在完完好好的，想必该是那小少爷在外喝得烂醉时被你得逞的。不然……你早该零零散散了。”
　　柳渔楂本就是个没骨气的，别人彬彬有礼他就得寸进尺张牙舞爪，遇到比他强势的，他立马变温驯。杨蔻纯的这一番话他已信了大半，内心早已发悚，心惊肉跳的，但他面上不显，仍要挣扎一下。
　　“大人——我愿意说实话。这衣服确实是一位贵人给我的，想来就是您说的金家小少爷。那天他醉倒在路边，衣衫不整的，我就将他戳醒，他一醒就抓起这衣服丢向我，要我滚开。然后……我就拿着衣服滚开了。”
　　他说完有些忐忑，小心翼翼抬眼看着杨蔻纯，却发现她神色异样，似很惊异。
　　“大人……这，该不算是偷了他的衣裳吧？”
　　衣衫不整啊，还躺在街上……可真是了不得呢。
　　杨蔻纯看他神色惶惶，与她对答间只见胆怯愠愤却不见呆愣失语，言语也颇为有趣。到教她越发不愿放人走了。
　　只听一声银片击地的脆响，杨蔻纯随手将手中的鞭子扔在地上，俯下身来，五指穿过冰冷的铁栏杆，径直抚向柳渔楂混着污泥的脸庞，轻声曼语道：
　　“何必在乎呢？只要你是我府中的人，哪怕是最低等的仆从，旁人也绝不敢动你分毫。”
　　柳渔楂忍下往后逃的冲动，还想继续为自己辩白：“别这样……您公正无私，一定不会……”
　　杨蔻纯不耐烦地打断他：“啰嗦，”她骤然靠近，音色也由轻柔转为幽沉，或许还带着一丝妩媚，“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难不成——你瞧不起我？”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纵使心中烦闷，柳渔楂表面上还是屈服的。
　　“好、好，我做你的仆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