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养珠手册》蠢鱼

83、旧识

　　陈逢回家第二天陈爷爷自我感觉良好，要求出院。一家人拗不过他，只能妥协，条件是，他也不能去店里。

　　“那怎么行！几天没开业，客人跑空怎么办？再说昨天有客人联系我东西不满意，不能砸招牌。”陈爷爷抗议，“我们手艺人，得言而有信。”
　　陈逢：“那我去店里守着，反正您这几天必须在家休息！”

　　陈逢的话得到陈明之和陈奶奶的一致赞同，守了一上午的店，也不见几个人来。

　　临近中午，和陈爷爷约好的客人缓缓来迟。

　　对方大概过瘦的缘故，羽绒服套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头发有点长，像是很长时间没有打理了，贴在头皮上；眼睛也直愣愣的。

　　陈逢下意识收起手机，往柜台里缩了下。

　　对方径直进门，眼神在陈逢面上来回。

　　“你好。”陈逢手心生出一层薄汗，依稀记得，她的紧急联系人设置的是许过。
　　对方没答。

　　“你好？”陈逢不敢轻举妄动，“是找我爷爷吗？他马上回来了。”
　　对方却勾勾唇角：“陈爷爷不是在住院吗？”
　　陈逢瞬间汗毛立起，笑脸僵硬，“他昨天出院了。”

　　对方点点头，一步一步走过来，陈逢扫到橱柜下的小锤子，脚尖勾了勾，将锤子踩在脚下，确保一弯腰就能拿到。

　　对方越靠越近……陈逢抓紧了手机，几乎能听见自己愈发清晰的心跳声。

　　“小逢，我知道老银铺是你爷爷开的。”对方最终停在柜台外，没有再进一步。
　　大约是见陈逢没认出他，他扒拉开刘海，往前凑了凑，眼里多了几分光彩，“你不记得我了？”

　　说完，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自己，似反应过来，陈逢在害怕他，缓缓退后两步，唇角的弧度略显苦涩。

　　“我是赵维，胖子维。”

　　赵维……陈逢很难记不得这个名字，小学害她摔断牙，中学害她和哥哥停课。

　　罪魁祸首和当初大变样，她一时没能认出来，但根据以往经验，遇上这个人准没有好事。

　　陈逢没有放松警惕：“你好。”
　　“之前找陈爷爷定了个平安锁。”赵维察觉陈逢的生分，不再套近乎，“我妈，还有我老婆……”他停顿了很久，“她们不太满意，想，想换一个款式。”

　　这下陈逢终于对上号了，和陈爷爷约好今天来送东西的人是赵维。

　　陈逢终于卸下心防，“给我就好了，什么时候要？有什么要求你告诉我，或者发给我爷爷都可以。”
　　“好。”赵维留下平安锁便转身。

　　陈逢目送赵维，赵维却在临出门时缩回了脚，回头，“小逢，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逢，直接走了。

　　陈逢满脸茫然，她和赵维自初一分班后就再没联系，他羡慕她什么？

　　赵维走后不久，陈奶奶来送饭。

　　陈逢把赵维留下的平安锁，交给陈奶奶带给陈爷爷，陈奶奶看到平安锁想起什么，拉开一层又一层的木盒子，拿出了一个很有年代感的平安锁。

　　“这跟我和哥哥的好像！”陈逢仔细端详，感慨。
　　陈奶奶肯定了陈逢的猜测，“给你哥的那个是你爷爷仓促赶制的，嫌粗糙不满意，后来又做了这个，但是又不好意思告诉你哥，就藏起来了。”

　　确实是陈爷爷的作风！陈逢偷笑，拍了张照片，将银锁收起来：“那我帮爷爷交给哥哥。”

　　蓦然，她又望向陈奶奶。

　　“怎么了？不会是吃哥哥的醋了吧？小时候大方的什么都要分给哥哥，现在还舍不得了？”陈奶奶会错了意。
　　陈逢咬唇，“才不是！”

　　“哦，那是有什么悄悄话想告诉奶奶？”陈奶奶从来不扫兴，立即附耳过来，“奶奶答应你，一定不告诉别人。”

　　陈逢眼眶一热，差点冲口而出，将她和许过在一起的事情广而告之，但仅仅片刻，便收回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这是她的家她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他的家人。

　　陈逢环住陈奶奶的腰，往陈奶奶怀里钻：“是是是，就是吃您的醋！您都不关心我，只关心哥哥。”
　　陈奶奶被哄得开心，随即将陈逢搂进怀里，像以前哄她睡觉一样，摇摇拍拍。

　　“原来是吃奶奶的醋！那可不行，你们都是奶奶的宝贝。来，宝贝孙女跟奶奶说说，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或者不开心的事情？”
　　“奶奶，如果我交男朋友，您对我的男朋友有什么要求吗？”陈逢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拐弯抹角试探陈奶奶。

　　“要求？什么要求？要求都是给不喜欢的人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奶奶就喜欢什么样的。”陈奶奶语重心长，顿时惊喜道：“是不是我宝贝孙女是有喜欢的人了？”
　　“啊呀啊呀！这个年纪，正是谈恋爱的好年纪呀！像花骨朵一样漂亮的好年纪。”

　　陈逢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忍下眼眶的湿润，“奶奶，您这样我感动得都要哭了！”
　　“哭了？我看看，奶奶可舍不得。来，让奶奶哄哄。”陈奶奶配合着逗趣。

　　陈奶奶身上的香味熟悉又安心，陈逢被陈明之打击跌至谷底的心情，轻易被治愈。

　　“奶奶，我有喜欢的人，我很喜欢很喜欢他，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陈逢闭上眼，深嗅，忍不住收紧手臂，“奶奶，等以后，我们一起回来见您，好不好？”
　　“好，奶奶等你们回来。”陈奶奶拍着陈逢的背，哼起小调。

　　在焦虑好几天后，陈逢在陈奶奶怀里，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于是没出意外，陈逢晚上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找远在国外的周静静聊天。

　　听陈逢说起赵维近况，周静静同样很震惊。

　　“他中考成绩再不理想，直升附高肯定没问题，是辍学结婚了？不会……”周静静倒吸一口气，“那平安锁是买给他孩子的？我去打听打听。”

　　陈逢本意并不是打听赵维，但周静静实在好奇。

　　没多会，周静静回语音过来：“他高二辍学，和她妈安排的人结婚了。不是，他是真妈宝？他妈还到学校找过你麻烦，我没记错吧？”
　　“说到这个，他辍学是因为他妈和他老婆到学校去闹，说女同学勾引他，闹得太多次了，学校给他开除了。”
　　“这一家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周静静到底没用很难听的词汇，同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她不至于落井下石，更多的是震惊。

　　“可是，他明明可以反抗的。”就像当初，他违背赵母的意思，同意换班，他本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现在也是他的选择。

　　周静静很惊讶陈逢会说这么一句话，沉默良久，再次开口：“可是小逢，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勇敢。”
　　陈逢微怔住，苦笑。

　　也只有勇敢，不够聪明，她明明知道陈明之“四两拨千斤”的戏码，却无法反驳。

　　陈逢再次失眠了，接下来的许多天，陈逢都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醒来再睡，好在黑眼圈不太明显。

　　终于，许过要放假了。

　　车次是下午一点整到达，陈奶奶大早便特地嘱咐过，让陈爷爷早点关店回家。

　　好巧不巧，许过回来的当天，陈明之临时顶替别人去外地参加交流会，为期三天。

　　陈逢歪歪斜斜靠在沙发上，换了一个节目又一个节目，静不下心。

　　许过说要晚点回家，但她没问出缘由。

　　如果不是陈逢亲自送陈明之去的高铁站，亲眼看见他上车，她甚至怀疑，陈明之单独找了许过。

　　三点五十一分，陈逢收到许过发来的地址。

　　地址虽在城南，但他们不常去那一块，陈逢以为许过是特地选的这个地方，避开陈爷爷陈奶奶，胸腔里又酸又涩。

　　连日来的担忧，焦虑，在见面这一瞬，都变得不值一提。

　　许过自然牵起陈逢，放进他的兜里。

　　临近春节，整条街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打破了冬日的清冷和沉闷。

　　“在家好吗？”许过边走问。
　　陈逢半真半假控诉：“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你看，我都胖了！”

　　说完，陈逢带着许过捏捏自己脸颊，“怕到开学要长一圈，都怪奶奶做的东西太好吃！”
　　许过顺势捏了两下，“奶奶听见这话要难过了。”
　　“你会跟奶奶告状？”陈逢底气十足。

　　襄城平日不让摆地摊，但春节例外，沿街各式各样的叫卖，走了段路，陈逢忽然停下。

　　“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每年生日，你都会给我做灯笼吗？”没给许过点头的机会，陈逢捧起路边售卖的灯笼，抿唇憋笑。
　　“直到长大看见正版，才知道你和爸爸手艺不精，只能哄哄当时的我——这种少不更事的小朋友。”

　　被嘲手艺不精，许过不大赞同，他眉尾一扬，接过灯笼，抵在陈逢鼻尖轻轻敲敲，“我认为还可以。毕竟，哄你开心的可不是灯笼。”
　　“你你你……”陈逢瞪大眼，话卡了壳子。
　　“我我我，我怎么了？”他望着她轻笑，“老板，付钱。”

　　陈逢像喝了一口煮得软糯的红豆年糕汤，温暖又浓甜的滋味，瞬间填满心脏。

　　陈逢不甘示弱，盯着许过不退让：“你现在是承认，你很会哄我开心了吗？”
　　许过反驳：“不是说，我只能哄哄少不更事的小朋友？”
　　“不是小朋友，就不哄了吗？”陈逢半撒娇半嗔怒。

　　许过侧头，目光柔软而专注，温柔地将陈逢包裹，他替她拢了下碎发，然后，再次探进她的眼睛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开口：
　　“哄，当然哄。”

　　“我希望，你永远快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