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夹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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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时，太子来向贵妃请安，两人对弈片刻，云缘棋艺惨不忍睹。
散棋后，母子两人闲话。太子驱散殿内宫侍，谈起自己一桩奇闻。
是前些日子他去长吉殿看少寺，回来时看天色尚早，打算去乾政殿找圣穆帝议事，便让身边的宫侍回东宫去取议事的折子。
自己一人途经太液池，初春时有寒气，这里常年萦绕着驱不散的雾。不知为何，太子瞧雾中似有人影，几步上前，这时脚边跳来一尾鱼。
太子站着看了一会，撩开衣袍蹲下，瞧鱼嘴一张一合。恰这时归听抱着折子前来，他便吩咐着将这条黑鱼好生料理在东宫。
这鱼颇通人性，常在宫侍喂食时追逐其手指玩乐，养了有半个月，一日夜间，放在案角的鱼突然张了嘴，竟学人说话。
“你身上也有故人气息，你莫不是也与她有关？”
太子心惊，他知晓生母云缘的不寻常，对鬼神之事也因此心有疑虑。于是问这尾鱼：“她是谁？”
“郑云缘。”
辛桓说完后，看他的母亲。只见云缘手撑着下巴思虑一番，问他：“那鱼是什么颜色的？”
辛桓回忆：“通体乌黑，鱼尾状似蝶。”
云缘想起那黑衣少年，他的动作比她想象的快了一些，她笑开：“巧了，还真是故人。你将鱼带过来了没有？”
太子颔首。
又逢大雨，远阳关，一处客栈里。
赵位听她说完这一番话，不动声色扣紧茶碗，问云缘：“鱼是季成？”
云缘赞道：“聪明如你。”
话罢又喂给他一块茶点，赵位将那块茶点入口，觉得太过甜腻，又斟了一盏茶推给她。
“是他告诉阿姐剑招在哪。所以阿姐才会去碧落村当……寡妇。”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停顿，云缘干咳了一声。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我不过想着那处离饮行家最近，行事方便一些。”
赵位不再接话。
云缘自知有些理亏，以为他还气自己扮寡妇，心下奇怪他为何在碧落村不发作。拂袖坐到了他身边，他低首瞧着她的这番动作，不为所动。
云缘见他不理自己了，想哄他，索性双手揽住他的肩膀，跟做贼一般观察四周，见无人注意便想去亲亲他，自己还没动作，却感觉到他先垂首咬住了她的唇。
他到底不习惯在人多之处亲昵，这一下咬得狠，若不是短暂一些，云缘都觉得会流出点血来。咬罢，他垂着眼在她的唇上，红得鲜艳，拇指剐蹭过她唇角，神色不明，面上仍旧是浅笑着的君子模样。
“阿姐，你扮过万人相，却也是我的妻，我并非气你扮寡妇。”
他看着她的眼，对她说：“疼一疼，阿姐便会长个记性，下次再这般，我便要生气了。”
气什么。
他在碧落村里其实一直都未曾展露过自己的情绪，一日日守着那小家也觉自在。他知云缘有所思所谋，只见她平安便图个心安。这下子气，气得是她又与什么季成什么鱼有了干系。她昏迷了十几日的事他还未曾忘记，经此一提旧事，心中不免多想。
说完后就放开了云缘，转头去瞧了客栈外边官道上来来去去的人。
云缘想到了，捧着茶碗将涩苦的茶水喝了又喝，后来看天真蓝啊，树真绿啊，握住了赵位的手捏了捏。
赵位反握住，问她：“可还要带些什么？这一路还远。”
此番他们二人去燕国，她骑着小牛，赵位在下边牵着走。
大多时候一整日游游荡荡，在天气好时，看到山就上去瞧瞧，见到水就坐下歇歇，倒是可以从容赶着路。
天气不好时就寻一处客栈两人一同等着雨停。
客栈供临时歇脚的路人住，床榻并不结实，一有冲撞便会吱呀作响，不像在山野中可以放肆胡来。他想克制力道，轻拢慢捻，大多时候却被云缘鼓励得会过头，吱呀声尖锐往两人骨子里刺，过火就会漫雨。
客栈里晚上有木头潮湿的腥味往鼻子里钻，云缘死死咬着他的肩膀咽下声音，他们两人都忍着难受。这时候他就会抱着她起来，拂开小桌上放着的茶盏，雨声为伴，声音在外边就会被冲淡。
到了一半，云缘两个腿弯被架起，头趴在他肩膀上，黏腻和潮湿无处不在，他侧头亲了亲她，才抱着她走至一处小窗前。
雨被风裹挟着吹进来打湿了地，他一边拥吻着一边去关那窗。云缘被雨凉得缩了身，听到了关窗的声。
她扣住了赵位的手，五指相扣。另一只手又顺势打开窗，回抱住了他，外头的风雨打在两人身上。
他眸色很深，侧颜隐匿在暗色中，转了一个体位，从背后拥着她，一下一下顶进去。
外边雨声哗啦，里头就燃着一盏小烛火，不分日夜，难舍难分。
今日好不容易等天晴，赵位再睁眼时，身边已经不见了人。等他穿戴好衣再下去，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人群里头的云缘，挽着利落的发，低头正捧着一碗面吃，瞧他下来了，眨着眼睛就在笑。
赵位回视，不明这笑容意味，等再抬首看到云缘对面一桌人煞白的脸，觉得有些眼熟，仔细想了一会儿才有印象。
可以算作是赵位的故人。
赵位走至云缘身边，问她：“怎么醒了不叫我？”
云缘皮笑肉不笑，当听不见这问题，倒是幸灾乐祸地问他：“瞧着可还眼熟？刚才吃面时突然进来的，我一问他们是群游医，你说巧不巧。”
天地可鉴，昨才刚谈起季成一二，今与其有些微牵连的就露了面。可见真不能背地说些什么东西，因果这玩意妙不可言。
这也不是云缘设的局，要设这局可就没意义了，真真是赶巧要到这里。
赵位答道：“有些印象。”
说话间，有一女子进来，云缘抬头，好整以暇地看。
这女子已不像在帝纪中所见的稚嫩，带着历经岁月洗礼的美，眼睛这么多年后还是纯净如琥珀，笑起时脸上有梨涡。
李道和一生未嫁，随游医走四方。
游医里多了几个很是稚嫩的新面孔，留下的几个老人还认得圣穆帝，此时如坐针毡，眼睛时不时往这边瞄。
赵位在方才对视时已经微微摇过头，示意不可声张。
云缘撑头，想起了夜玉光算过的一卦与帝纪中的东西来，正想着，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探寻过来，她回应一看，见道和朝自己颔首一笑。
云缘不明所以，回头看赵位。他正用着膳，察觉云缘在看自己，问她：“饭菜不合阿姐胃口？”
云缘摇头，想他郎心似铁，于是故意问他：“你不认识李道和？”
“认得，有几面之缘，似乎是十几岁的事情了。”
云缘想起自己在帝纪中是挑了关于太子位的事情讲，还是一点一点蹦着讲，并没有将帝纪中道和与他的故事也讲给他听。
所以现世到底如何？
“你可识得妙亭？”
赵位稀奇她问题会如此多，觉得古怪，回答却比云缘问起道和时肯定了许多：“识得。”
云缘扫了一圈，心中有了猜测，还是问他：“怎么不见？”
赵位道：“死了。”
云缘问：“如何死的？”
赵位沉默着回想。天子复位的征战路是用一具具死尸铺起来的，关于妙亭这个名字确实记忆深刻，潜伏在游医数年的齐民，凭着一腔复仇心，虽是女儿身却有越王范。不过因为历经的沙场太多，时间过去太久，这在位十余年的帝王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些。
赵位斟酌道：“死于自戕，时间过去太久，我记得不大清。”
云缘又问：“季成季望呢？”
赵位蹙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二人的模样，这一回想隔着二十年之长，再牵连，丝丝缕缕都如同雾里寻花。
赵位起兵时，云缘并不在他身边，他们二人分隔两地，此下见云缘如此清楚，问她：“这些都是帝纪告诉阿姐的么？”
云缘应声。
赵位顿了顿，评价道：“阿姐引荐来的季望确实是一把好刀，可惜心中羁绊太多，常为其所扰，自己也不得解脱。”
季望是齐国人，这一世为求季成的下落来找太子位，做了太子位的幕僚。
多年后辅佐太子位起兵，齐国不愿归顺，用季成每月毒发的解药牵制住公子季望，想将公子季望逼回齐国。
季望一朝返齐，齐国季氏将季望困在阵中三月，消磨心智，逼着他跪在季氏祠堂发毒誓要光复齐国，与太子位兵戎相见。
而季成辅佐太子位，成百国大将，在古关一战，战死沙场。
死时，兄长在他心头化为执念，成了藏书阁一魄。
云缘应着声，觉得吃饱了。赵位问她今日是否就启程，她点着头。
再下来时，那群游医已经散了，外头日头正好。她碰上了道和，云缘走过去，道和对着她作礼，云缘也回礼，笑吟吟地夸得道和脸红。
记忆与在阁楼里教自己木雕的姑娘重合，就算是这活得太长的老东西，也不由得恍惚，鬼使神差问她：“道和，你可还识得我？”
话一出口，她瞧出道和微愣的神情，茫然望着自己，她摇头道：“民女未曾见过您。”
云缘摇头笑。
也对，不论帝纪还是这一世，道和理应都不会认识自己。
她正想走，听见道和继续道：“但是以前在医治陛下时，听见过陛下昏迷时唤阿姐，以为是陛下的阿姐，如今才明了，阿姐是妻子。”
方才在一桌用膳，道和听见了圣穆帝唤云缘的称呼，眼睛一直落在身边人身上，待看到她饭吃得香时，都忍俊不禁。
云缘不好意思地笑。
这下真分不清真假了。
“阿姐。”
远处的赵位扯绳牵牛过来，等着她一起走。
云缘回眸，冲道和颔首，就此别过。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夹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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